祢爷回头再看甘宁与丁奉对战,二人此时已翻翻滚滚斗了四五十合,甘宁大占上风。
他本身便是江湖出身,马战比关张这般猛将逊色一筹,但若是步战,甚至犹有过之,丁奉武艺虽高,却也万难与关张之辈相比,此刻一口刀只办得遮拦挡架,勉强守住门户不失。若不是甘宁留了三分余力,恐怕人头早已落地。
祢爷看了片刻,大喊“兴霸稍歇!”甘宁往后一跳,退出战团,丁奉犹自挥舞几刀,这才慢慢停下,胳膊颤抖不休,颜面涨红,喘气不已。
祢爷满面春风的大笑道:“可知六不霸王难成大业——这般英雄,能与我军大将甘宁匹敌,竟然只能在军中做个小卒!反而是那领军之将,兴霸杀之无异鸡犬!”
丁奉眼里闪过感激之色,喘匀了气,谦辞道:“若非甘将军手下留情,丁奉三十招之类必败。”
甘宁笑呵呵道:“你若是扔起石头来,胜败还在未期。”
降军之中,有与丁奉交好的,忽然大叫起来:“哼,小丁早看出来你们是诈败了,说与吴氏兄弟听,劝他们回军,他们还给了小丁一鞭子,不然吾等依城而守,何至这般大败。”
见这降军流露出的意思,对这一战的失败颇是不服,顿时刘军军士鼓噪起来,有脾气急的便要拔刀杀之,以儆效尤。
祢爷哈哈大笑,一脸磊落之色:“这位兄弟说的是!丹阳出精兵天下谁人不知?我家玄德公,昔日纵横南北之时,也多得丹阳精锐之助!那为什么今天你们战败呢?依祢某之见,我军人多是一点,最重要的一点,却是因为率领你们的人乃是草包!”
“诸位都听过句老话没有?叫做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你们丹阳精兵就算再能打,遇上草包领军,再碰上我们,焉能不败?”
“更何况你们运气特别不好,领军的草包一个都嫌多,你们一遇见就是两个!那还有不输的吗?”
他一番大白话,坦荡大气,入情入理,尤其说到“草包一遇两个”的时候,许多降兵都忍不住跟着笑出声来,战败的沮丧顿时消了许多,对这俊秀的文士也不自禁的生出些好感来。
祢爷笑眯眯等众人止住笑,伸手一指丁奉:“譬如你们口里这位小丁,一身本事如何,你们大家都已眼见,若是在我军中,这等身手,足以为甘将军之副!但是在孙氏,只能做个小卒,以他丁奉的本事尚不得出头,何况你们这些兄弟呢?”
其实丁奉这时候投军不久,本事也没有施展的机会,若是按历史轨迹,他几年后就要出头,成为甘宁的部将,一步一步积功踏上高位。但是祢爷此刻说来,众人立刻有了同仇敌忾的念头——是啊,以小丁这般武艺都只能做个小兵,我们这些人就更没机会了吧。
觉得自己怀才不遇那是人之常情,此刻被祢爷一说,众人都觉得果然如此,MD给老孙家卖命真是没干头。
祢爷眼见众人神色,知道自己言语凑效,又补上一刀:“刚才听那位兄弟说,丁奉曾经识破了我的计谋,可领军的二位不仅不纳忠言,还给了一鞭子!真是天大的荒唐!这样有勇有谋的好汉不重用,难道只有酒囊饭袋能居高位吗?他们姓孙的愿意,我们还不愿意呢!丁奉兄弟——”
祢爷双拳一抱,行礼道:“祢衡不才,玄德公也称我一声祢师,我今日便替主公做个主,请你担任我们这支队伍的副先锋一职,为甘宁将军的副将,这些丹阳兄弟,皆归你来统领,待来日立下战功,再行封赏!不知你可愿屈就?”
丁奉这会儿才十**的小伙子啊,正是热血沸腾的年级,见祢衡这样名满天下的大名士这般奉承自己,顿时又感动又自豪,再想想脸上犹觉痛楚的鞭痕,哪还有什么多想的?膝盖一弯,推金山倒玉柱,跪在了地下,虎目含泪,抱拳道:“丁奉丁承渊,幸蒙先生看重,岂能不降?情愿追随先生保那玄德公,奋勇作战,至死方休!”
丁奉武艺高强,为人四海,原本便威望不浅,今日又连续露脸,那些没了主见的丹阳兵,自然以他马首是瞻,见他降了,顿时千余丹阳兵一起拜下,口称:“吾等情愿随丁奉归降,奋勇作战,至死方休!”
甘宁祢爷互视一眼,都是大喜。
丁奉既然归降,便要立功,被祢爷扶起后,立刻献策道:“祢先生,甘将军,所谓兵贵神速,我等全军皆墨,料城里还未得知消息,不如将吴氏兄弟的尸首交予小将,小将领了一干兄弟,诈取城门,将丹阳献于先生手中!”
甘宁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尸体给你,兵马还你,你去诈门,万一你是假投降骗我们呢?却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按道理,至少要掺进去一半自己人,这事儿才靠谱。
丁奉年轻直爽,按后世的话说,就是棱角未平,还没形成职场心态,不然也不会提出这种可能让人怀疑自己用意的计谋来——譬如人精贾诩贾先生,到了曹操那儿不该说的绝不多说,混了个一世富贵。
可丁奉虽然直,但是他也不笨,见甘宁微微摇头,顿时明白过来,不由面色一白,暗自后悔。
“哈哈哈哈!”祢爷仰天大笑,一拍甘宁肩膀:“兴霸,我观丁奉将军,义胆热肠,绝非奸诈之辈!才入我军,便肯献策,足见诚意!”转头对丁奉道:“你莫以为甘将军多心不许,甘将军是担心你们刚加入我军就让你们冒此奇险,对你们太不公平。”
甘宁还能说什么?只能顺着话道:“嗯嗯,的确如此,死的是吴景两个儿子,万一他要迁怒,白送了你们性命。”
丁奉被祢爷那话遮瞒,真以为自己误会了甘宁呢,不由面色涨红道:“小将小人之心,还以为甘将军怀疑我等,却是辜负了将军好意。”说罢拱拳行礼,甘宁见他磊落,也自懊悔,连忙还礼。
丁奉又道:“大丈夫既逢明主,安可自惜其身?若要诈城,却是越快越好,小将等不怕冒险,只怕碌碌无功,请祢先生、甘将军早作决断。”
祢爷慨然道:“丁将军有心报效,祢某等岂能不从?来人,将丹阳兄弟的兵刃发还他们,将吴家兄弟的尸首也抬来。”又小声嘱咐道:“丁将军,我主玄德,爱才如渴,得将军一人,胜得城池十座!将军务必惜身自爱,小心行事!”
丁奉心中感动,抱拳笑道:“小将领命。”
带着一干丹阳降军,自去行事。
见他去的远了,祢爷这才低声对甘宁道:“老甘,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军如今兵多而将寡,正要广纳江东英才效力,却不可轻易疑之,冷了壮士心肠。”
一头说,一头心里却想起自己往日那老板来:当日劳资好心给你介绍客户,你还怀疑我拿了别人回扣,似你这种老板,扔到三国来你就明白什么叫众叛亲离、德失人散了。
甘宁面有愧色,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