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过石柱。
空气中微微起了涟漪,似乎起了一阵风。
小和尚赶紧将毛球塞进自己衣服里,抱住宁君惜胳膊,一脸紧张。
小姑娘更过分,已经像章鱼一样扒着宁君惜身上了,一本正经说,“要抓紧了啊,要不被甩飞了,很惨的。”
小和尚使劲点头。
宁君惜哭笑不得,“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要的。”小姑娘严肃说,“来了。”
只是这短短瞬息,涟漪越来越明显,四周起了风,涟漪似乎助长了风势,吹起沙石四布。可宁君惜看到,石柱外面风和日丽,什么也没发生。
他心中讶异,身前的涟漪已经有漩涡之势,愈演愈烈,最终黑暗混沌,不算翻涌旋转,似乎在吞噬四周的光明。
“对对对,就是这个,跳下去。”小姑娘看着那个黑黝黝的漩涡,指点道。
宁君惜抬抬一条腿,又抬抬另一条腿,很无奈叹一口气,“你这样,我怎么跳?”
小姑娘无辜抬头,眨眨眼。
“你太重了。”宁君惜认真道。
小姑娘脸一红,从宁君惜身上跳下来,底气不足道,“哪有。”
“吃了。”宁君惜从怀里摸出两颗丹药来,递给两个孩子。
“我知道是什么,我吃过。”小姑娘接过,嗅了嗅,开心道。
宁君惜没说话,从怀里摸出一张符,攥在小和尚抱的那只手里,将自己的另一个手臂递过去,一脸无奈,“抓着。”
“哦。”小姑娘赶紧把丹药塞进嘴里,乖乖抱住宁君惜的手臂。
“我数一二三,说跳一起跳。”宁君惜嘱咐道。
“嗯。”两个孩子使劲点头。
“一、二、三,跳!”
三个人猛地纵身一跃,跳入漩涡之中,消失不见。
一伙儿人从不远处的小树林里钻出来,除了齐思贤,其余人脸上都有些似笑非笑的神色。
李乘风啧啧道,“这家伙这么好骗啊?”
林潇笑眯眯道,“他是没想到齐叔会骗他。”
齐思贤讷讷道,“少主知道了,会气死的。”
李湘湘白了他一眼,“榆木脑袋。”
林萍眨眨眼看齐实,“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让他们几个小辈进去闯闯,我们这些大人就在外面守着吧。”齐实想了想,看向三个中年人。
林襄承笑笑,“依齐兄所言。”
剩下两个李姓中年人也点头赞同。
“齐叔万岁!”四个少年人立即欢天喜地起来。
李云涛提醒道,“注意着别干扰到少主。”
“知道啦。”李乘风笑眯眯摆摆手,“走了。”
他率先冲了出去。
剩下三个少年人也冲了出去。
齐思贤待在原地,直挠头,欲言又止。
李云杰笑眯眯道,“不想去?”
齐思贤摇摇头。
三个少年人都先后跳进去了,林萍最后,回头喊,“齐思贤,你快点啊!”
齐思贤愈发抓耳挠腮起来。
齐实看了眼他,“去吧,你若碰上少主,便跟着他。”
齐思贤眨眨眼。
“傻样!”李云涛拍了齐思贤后脑勺一巴掌,“快去吧!”
“哦。”齐思贤呆呆应了声,也小跑了出去。
剩下四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一笑。
……
迈入漩涡之中,除了一瞬间的天旋地转,一点其他感觉都没有。
宁君惜睁开眼时,入眼是一片雪色。
雪中有梅,白梅如雪。
不远处零星生了数棵梅树。
宁君惜眨眨眼,有点惊喜。
雪原中不生梅树,这一路行来,宁君惜也没见到过,这倒是他头一次看到梅。
只是他一迈步,却发现胳膊上还挂着两个孩子,不由无奈道,“到了,到了,睁眼了。”
小姑娘先睁开眼,咦了声,惊奇道,“怎么这就到了?”
小和尚也四下看了看,挠挠头,很不能理解。
毛球从小和尚怀里探出脑袋来,眼一亮,咿呀了声,扑向宁君惜。
宁君惜连忙闪开,瞪了眼毛球,解释道,“我用了定风符,所以甩不出去的。”
毛球委委屈屈缩在雪地里。
小和尚挠挠头,不懂。
小姑娘更加惊奇,“什么是定风符?”
“一种平息风沙的雕虫小技。”宁君惜轻描淡写说。
小姑娘不满意道,“可是,熙姐姐为什么不会?”
“可能她不想学吧。”宁君惜不确定道。
小姑娘耷拉下脑袋,有点埋怨她那么崇拜的熙姐姐竟然不学这雕虫小技,害得她进来吃了好一番苦头。
然后,她又两眼放光道,“宁君惜,要不你教我吧?”
“不行。”宁君惜想也不想道,那他还不被这小丫头烦死。
小姑娘瞪起眼,忽然狠狠抱住宁君惜,威胁,“宁君惜,你不教我,我就不让你走了。”
宁君惜很无奈,转移话题道,“要不我先给你讲讲,你听完了再说学不学?”
小姑娘立即眉开眼笑,使劲点头,“好呀,好呀。”
“边走边说。”宁君惜招呼道,往梅树方向去了,“你有没有看过关于神道的书?”
毛球连忙扑腾小短腿跟上。
小姑娘转头一拉小和尚,“笨十方,你说。”
小和尚想了想,似乎是有点印象,“长生之道,一在修仙魔,二在修神佛,仙道为生者道,神道为死者道,余皆为旁门左道,悖大道之本,实为伪道。”
宁君惜一脸匪夷所思,“你想说什么?”
小和尚挠挠头,“就记得这些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十方的师父是谁啊,怎么这么偏颇的书也给他看。”宁君惜心里嘀咕,无奈道,“我简单的说说,就是,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除了我们如今修行的道,还有一种顺应天命的道,叫神道,修行神道的人可被天地眷顾,生出我们无法比拟的能力,比如雨神可操控雨,风神能定风波,这个能明白吗?”
小姑娘点点头,“这个我懂,可是,厉害的修行者不也能凝水成冰,呼风唤雨吗?”
“那是修行功法的缘故,你吸纳了多少灵气,自然转化成你想的能力,可有句话说人力终有穷尽时,你身体里空了,那就什么都没了,可神明却不一样,他们可以无止境的随心所欲。”宁君惜解释。
“听起来好厉害。”小姑娘又两眼放光了。
宁君惜没发表意见,继续说,“后来,不知为什么掀起屠
神之战,神明接连陨落,最后神道崩塌,神明不存,仅留下了最后的一点细枝末节,就成了现在的符篆之道。”
小姑娘皱起眉头,“可为什么会有屠神之战呢?”
“不知道。”宁君惜干脆道。
小姑娘哦了声,奇怪道,“可是,神明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还能被杀死呢?”
“因为他们少啊。”宁君惜微笑说,“蚁多还能咬死象呢,是不是?”
小姑娘沮丧起来,然后又紧张兮兮,“那会符篆的多不多?”
宁君惜眨眨眼,“这个,我也不知道。”
小姑娘更加紧张了,“那要是又掀起一波屠会符篆的之战,怎么办啊,你会不会死掉啊?”
宁君惜哭笑不得,这小丫头什么逻辑啊,他就从没想过,“符篆都是雕虫小技了,应该不会吧。”
“以防万一,要不,宁君惜,你别学了,还是好好修行,以后烧出舍利子,哦不是,是举霞飞升啊。”小姑娘认真建议。
宁君惜忍住不笑,严肃道,“我会考虑的。”
小姑娘点点头,然后看了看四周,一把扯过小和尚,“哎,笨十方,这是到哪里了?”
小和尚挠挠头,哭丧着脸,“柳儿,我不知道啊。”
小姑娘也哭丧下来脸,“你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你不知道,我怎么去摘那些花啊。”
“什么花?”宁君惜奇怪道。
“不知道啊,白色的,好像冰花一样,可漂亮了。”小姑娘蔫头耷脑说。
“植株什么模样,花多大?”宁君惜更加惊疑。
“长得跟青草一模一样,一簇一簇的,五六寸高吧,硬邦邦的,可扎手了,那花跟笨十方的耳朵一样大,还有一大片呢。”小姑娘想了想,更加沮丧了。
小和尚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香不香?”宁君惜又问。
“没有味道的。”小姑娘皱皱鼻子,对于这点很不满意。
宁君惜摸摸鼻子,这么像雪菱草呢,可是一大片,是不是夸张了点。
小姑娘有点希冀说,“你知道在哪里啊?”
宁君惜诚实道,“不知道啊。”
小姑娘撇嘴,“宁君惜,我不喜欢你了。”
宁君惜点点头,“嗯。”
“你……笨十方也不喜欢你了。”小姑娘气呼呼起来。
宁君惜笑眯眯再次点头。
小姑娘更加气呼呼的了,“哼,我不管你了,我走了,笨十方,走了。”
她真转身走了。
小和尚哦了声,跟着走了。
宁君惜找了棵梅树,靠着坐下,打了个哈欠,阖上眸子。
小姑娘走了二十多步,见宁君惜没追上来,一转头看到这家伙似乎睡着了,顿时怒气冲冲,冲回来,“宁君惜,我不喜欢你了。”
宁君惜站起来,笑眯眯道,“你已经不喜欢我一二三,嗯,四次了。”
小姑娘一呆,板着脸道 “这次是我真不喜欢你了,你快哄哄我。”
小和尚在一边看着,想说话又插不上嘴,很苦恼。
这时,头顶有雪飘了下来,雪携着梅。
宁君惜抬头道,“下雪了。”
然后,他看到毛球轻踩枝头,积雪时不时掉落下来,它不知道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