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方长的小伙计还没反应过来，潘大顺倒是先急了：“燕少门主您这样……不太好吧？成立门派可是大事，随便不得啊！”
燕云离瞥了他一眼：“我怎么就随便了？”
“这……您都不认识这个小伙计，就把他写进门派名单里，未免不够严谨啊！”
燕云离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表格，笃定地点点头道：“我认识啊，他叫方长，是吧？”
他甚至还回头冲着那小伙计笑了笑。
而那小伙计听到燕云离的这话，一时间眉开眼笑地应道：“对啊对啊，我是叫方长。”
“可他不认识您啊……”
潘大顺赶紧开口道，然而燕云离反应却是很快，直接把手头上的表格递给小伙计：“喏，从上往下数第五个名字就是我的。识字么？”
小伙计接过表格，用力地点点头道：“嗯，我上过几年私塾，这个……燕云离？”
于是燕云离转回身来，对着潘大顺开口说道：“看吧，我们认识。”
潘大顺感觉自己似乎被冲脸扇了一巴掌。燕云离胡来也就算了，那边的小子你也跟着瞎掺和啥啊！这不是成心跟本处长过不去么？
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赔笑道：“可是燕少门主，您都不了解他的底细，万一此人心术不正，岂不是败坏了您的名声？”
这话倒是成功地打动了燕云离，他的面色也略微变得有些凝重，似乎是真的开始考虑这个问题，这让潘大顺也是微微松了口气，看来燕云离还是听得进道理的。然而他还没高兴多久，就听到燕云离开口问道：“那你来？身为武林盟办事处的处长，你的心术总是正直的吧？”
潘大顺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燕燕燕……燕少门主您说笑了，我怎么来啊，我要是一走，这办事处可就没处长了。”
“难道我乘风开派门人的身份，还比不过一个小小的武林盟办事处么？”
燕云离的目光瞬间犀利了起来，整个人的气势顿时一变，巨大的压迫感让潘大顺隐隐间竟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
然而这气势仅仅针对潘大顺一个人，所以站在燕云离身后的方长反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他看到潘大顺的额头上布满了细汗，也没多想，从上衣口袋里掏了块干净的巾绢出来递了过去：“潘处长，擦擦汗吧，你看你衣服都湿了。”
而燕云离则是冷哼一声，将外放的气势收回。
潘大顺这才感觉到浑身一松，压力尽去。他伸手接过方长递来的巾绢，便听燕云离说道：“依我看，这方长为人倒是善良，倒也可堪大用。”
潘大顺还能说什么？这燕云离是铁了心要拉人凑数啊，竟然连“可堪大用”这样扯淡的话都说出来了……
他随手擦了擦汗，正要递还回去的时候，突然愣了一愣，道：“咦，你这巾绢上怎么还绣了朵花？倒像是女孩子用的。”
方长眨了眨眼，回答道：“这巾绢是圈圈姐的啊，她说天热的时候可以擦擦汗。”
潘大顺了然，小伙计口中的“圈圈姐”他倒也知晓，是客栈老板的女儿，长得倒是娇俏可爱。不过能把自己的巾绢给方长，看来那妮子跟这小伙计的关系不一般啊。
他突然内心一动，这个小伙计憨头憨脑的，如果能说动他，让他当面拒绝燕云离加入乘风派的邀请，或许今天自己的这条命还保得住。
于是他故意开口问道：“燕少门主，若是这小伙计入了乘风门下，那他岂不是不能在客栈里继续干活了？”
燕云离淡淡地开口道：“那是自然。”
果然，还没等潘大顺继续循循善诱，方长就急了：“啊？为什么我不能继续在客栈里干活了啊？”
“因为你从现在起就已经是我乘风门下的弟子了，怎么能继续在客栈里干这种体力活？”燕云离对方长的态度倒是比对潘大顺好多了，“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你的，还会每个月给你发工资，教你武功。你想学武功吗？”
方长双目放光，仗剑天涯的故事他从说书人那里听过许多次，这对于一个十岁的孩童而言有着近乎致命的吸引力，于是他很干脆地点了点头：“想啊。”
“那就好，我们……”
“可是我不想离开客栈，掌柜的和圈圈姐都很照顾我的，要是离开客栈了，我以后就见不到他们了。”没等燕云离说完，方长就又叹了口气。在他看来，一间小小的客栈，竟比仗剑天涯的梦想更为重要。
潘大顺面色不变，心中则是窃喜不已。方长的表现简直太合乎他心意了，这样一来燕云离就没法凑够足够的人数成立门派了。不过潘大顺也不是铁了心非不让燕云离立派，大不了来一招祸水东引，把他骗到洛阳去，反正洛阳的那位同事都已经处理过一次申请了，再来一次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只不过……用什么理由好呢？
潘大顺正想着，冷不防面前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响，将他从思绪中惊醒，就见燕云离的右手还保持着手刀的形状，而方长却是已经晕倒在他怀里，不省人事。
这……强行拐卖人口？！
只听燕云离轻叹道：“此举实属无奈，相信方长小兄弟醒来之后一定能理解燕某的苦衷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申请表格直接递给了潘大顺，然后冷冷地看了潘大顺一眼：“内容都已经填写完了，相信潘处长应该不会为难燕某了吧？”
潘大顺浑身一颤，忙不迭地连声应道：“不为难，不为难，我这就替您盖章入档。”
他刚刚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一股杀气，也正是这股杀气让他彻底地清醒了过来。五毒教是什么门派？整个武林最顶尖的刺客与用毒高手几乎都出自五毒派，那么五毒教的少门主怎么可能是个善于相处之辈？能耐着性子说上这么久已属不易，估计他再耍心机，接下来要面对的……或许就是明晃晃的匕首了吧。
他觉得自己现在似乎能理解那位洛阳的同僚了。
哀叹一声，潘大顺从自己系在腰间的青囊中掏出了一个小巧的印章，沾了点印泥，在表格的末尾重重一按，这就代表燕云离的立派申请有效，得到了武林盟的认可。从今日起，乘风派正式成立。
看到这一幕的燕云离微微颔首，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是朝着潘大顺一伸手：“那块巾绢，给我。”
潘大顺这才发现，先前方长递给他的那块巾绢直到现在还捏在他手中，只是现在，这巾绢已经彻底被他手心里的冷汗浸湿，几乎能拧出水来。
不过既然燕云离开口讨要，他也只能把这巾绢递过去。而燕云离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将那巾绢随手折好，塞回方长的上衣口袋里。
然后他将方长轻轻地横抱起来，就这么走出了贵宾室，留下潘大顺独自瘫软在木椅上，整个人如同刚被人从水里捞上来一般湿透。
许久，他才苦笑着摇了摇头，拿起方才盖章的那份表格。之前过于紧张，他根本没有心思去看燕云离到底写了什么。
然而这一看，却让潘大顺惊诧不已。因为堂堂五毒教少门主燕云离，如此心高气傲之辈，名字后面的门派身份竟然标注着“五”。
也就是说，在这个名为“乘风”的八人门派中，除去凑数的方长以外，燕云离竟然只能排到第五么？
他不禁回想起先前燕云离把表格递给方长，说到“从上往下数第五个名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仅没有半分不服气的意思，反而像是在说着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再看看其他的几个名字，虽然有些是潘大顺从未听过的，但听过的那几个，无不是江湖中排得上号的人物，甚至其中某位就算是在那七大门派中，也至少是长老级的实力。
“呵……乘风吗？”
潘大顺闭上双眼，口中喃喃道：“阁下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他们这是要上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