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中的万幸，虽然方长藏在柜子里的银子被不知道哪个伙计搜刮走了，但几个小木人仍旧安安静静地躺在柜子的角落里。或许对方是觉得这几个小木人做工粗糙，也不值几个钱，所以才没有拿走。
方长将爷爷给他做的小木人都拿在手里，着实松了口气。
一共四个小木人，一个不少。
言七七好奇地看着方长手中的小木人，开口道：“可以给我看看吗？”
方长点点头，低头看了一会，挑出一个小木人递过去。
不同于言七七做的那个小机关人，身上只有几个固定的关节可以拧动，方长爷爷制作的小木人可以活动的关节多了许多，而且居然是完全按照人体结构做的，甚至还雕刻了五官。言七七仔细观察，发现她手中这个小木人的制作材料只不过是普通的木头而已。
不过用普通的木头能够雕刻出如此精致的小木人，如果方长的爷爷真的不是机关术士，那也一定是个优秀的木匠。
反正……言七七自认没法做出这样的小木人来。
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言七七依旧没能从上面找到分毫特殊的地方，不得不接受现实，这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木人而已。
她将手中的小木人递还给方长，同时随口问道：“对了，你刚才为什么还要特意挑选一下才给我？这四个小木人不是看上去都差不多吗？”
方长这时候已经寻了个包裹来，把几个小木人装进去包好。听到言七七的问话，他答道：“因为我刚刚给你的那个是爷爷做出来的最后一个小木人，也是他做得最好的一个。”
言七七眨了眨眼：“哦？前面的几个做得不好么？我看着感觉没什么区别啊。”
“不会啊，你看这个，这个是爷爷做的第一个小木人，关节就比你刚才看的那个要僵硬很多。”方长取了另一个小木人递过去，言七七依言尝试，果然如此。
“第一个嘛，多多少少都会有不尽人意的地方。”言七七点头表示理解。
方长却抿着唇想了想，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半晌后他忽然抬起头，眼神中似乎有光芒在闪烁：“师傅，我觉得……好像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怎么了？”
方长满脸认真地开口道：“爷爷从来不会做次品的，哪怕是有半点瑕疵，他都会推倒重做。可是这个小木人……好像不太符合他的标准。”
“所以……你是想说你觉得这个小木人有玄机？”言七七反问。
方长用力地点了点头。
然而言七七又仔细地研究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只能得出和原先相同的结论，这些小木人真的只是普通的小木人而已，至少从外表上看起来根本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她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把这几个小木人带回去，以后再慢慢研究吧。”
方长应下。
房间里除去这几个小木人以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就连方长先前睡觉时用的枕头被褥，如今也已不知去向。言七七环顾房间，感觉没什么要拿的了，于是低头对方长说道：“好了徒弟，既然没有别的东西，咱们就先回山门吧。”
方长沉默片刻，突然抬头对着言七七说道：“师傅，我……我能不能去楼上看看？”
言七七柳眉一挑，心里已然明了，于是点头：“没事，你去吧，反正现在时间尚早，我在这里等你就是。”
如今一间客栈已然是人去楼空，看到自己房间的下场之后，方长也不敢保证圈圈姐和掌柜的房间里会不会也被那些伙计搬空了。
然而当他怀着忐忑的内心走到二楼时，却惊讶地发现，无论是圈圈姐的房间还是华掌柜的房间，房门都好好地关着，不像是有人闯进去过的样子。
他犹豫了一会，站在华圈圈的房间门前，伸手推门。
房门出人意料地应声而开。
方长一愣，他还真没想到这门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推开了。
随着房间门被推开，房间里的景象也尽数落在方长眼中。他惊讶地发现，里面的一切和以前并没有多大区别，无论是梳妆台上的铜镜和发簪，还是床上的枕头被褥，都静静地摆在原处，没有被人拿走。
要说唯一的不同，便是床边的架子上，那些属于华圈圈的衣物，如今都已不在了，想来是华掌柜在离开的时候一并带走了。
方长慢慢地走到华圈圈的梳妆台前，低头看着那条小凳子，上面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说明房间的主人离开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他用衣袖擦拭了几下，便坐了上去。
以前还在客栈里的时候，华圈圈就经常拉着他到房间里玩，掌柜的看在眼里，却也从来没有反对过。而他也一直把华圈圈当做自己的亲生姐姐，既然是亲姐姐，进她的闺房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
只是现在，已然物是人非。
方长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他自嘲地笑笑，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言七七还在楼下等他，他不想让言七七等太久。
可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梳妆台的桌子上，那用来梳理头发的梳子下面压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透过纸背可以看到里面有书写过的痕迹。
方长的小心脏突然漏跳了几拍。
这……难道是圈圈姐留给他的吗？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拿起那张纸，匆匆打开，果然看到了华圈圈那熟悉的娟秀字体。
只是，上面并没有说明她和华掌柜究竟是为何要离开，也没说究竟要去哪里，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勿念。”
方长呆呆地看着这张纸，感觉整个人似乎都被抽干了力气一般。
勿念勿念……勿要再想念。
这就是圈圈姐想要对他说的话吗？
话语决绝，不留分毫余地。
可是方长看得清楚，纸上明明染着好几处泪渍，虽无言，却诉说着与“勿念”二字完全相反的情感。
这哪是“勿念”？分明是“务念”啊！
他将纸折叠起来，小心地放进怀中。
华圈圈想要传达的情感，方长知道，自己已经切切实实地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