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宁熹国的东城门刚开,一队人马迫不及待地出了城门,直奔西方的藏渊国绝尘而去。这些人身材健壮、相貌英俊,个个身穿黑色紧身衣袍,骑着高头大马,放在马鞍下的包袱里除了简单的换洗衣服、干粮和水外,无一例外地还有一柄锋利的长剑。
队伍中有一男子格外显眼,除了与众不同的一身白袍外,他的容貌亦是最出众的,长身玉立,俊美出尘,此人正是宁熹国太子皇甫彦。此时,马背上的皇甫彦神情凝重,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焦急。
一路上,除了过关的时候有一些阻碍外,还算顺利。只是越是接近藏渊国都城,关于月华公主绣楼选婿的传言就越发沸沸扬扬,不少符合条件、家境又不错的男子纷纷整装赶往都城,以期被公主选上,一朝鱼跃龙门,尽享荣华富贵。
传言听的多了,皇甫彦的脸色渐渐黑了,整日阴沉的脸让身边的侍卫都有些敬而远之。所有的侍卫心里都转着一个念头:要是孙将军在就好了。可惜孙鋆被派去追捕前太子皇甫博的残党,这次没有随行。
一千多里的路程,日夜兼程,用了不到三日,皇甫彦一行就到了藏渊国郊外,在一户农家院子里落脚休整,等待前来接应的人。这户人家从表面看和普通的农家没有什么区别,但实际上是皇甫彦早年就建立起来的一个据点,用于书信的传递以及来人的短暂停留。
入夜后,皇甫彦终于等来了云清。云清一撩袍子的下摆,跪在皇甫彦的前面,“参见太子殿下!”
皇甫彦将手轻轻一抬,作了一个虚扶的动作,“起来吧。你赶紧把都城里的情况说一说。”
云清站起,微微低着头,道:“启禀太子殿下,都城里贴满了公主选婿的告示,选婿的日子就在三日后,为期一日,以日出为始,以日落为终。绣楼建在天街最繁华的路口,已经接近完工。另外,自十日前告示张贴之后,都城里的防务严了很多,尤其是四个城门。城里日夜都有大批禁卫军巡逻,夜里戌时就开始实行宵禁了。属下以为,这些都是针对太子殿下您的。”
皇甫彦沉思了一下,道:“她怎么样了?”
“据可靠消息,楚小姐被软禁在咸福宫。纨素夜里去探过,皇宫里的守卫极严,尤其是咸福宫一带有重兵把守,根本潜不进去。不过我们打听到一些消息,是关于楚小姐的。”
“说。”
“听说楚小姐为了拒绝侍寝,用短匕自尽,幸好刺偏一些,被救了回来,后来她又冒雨跪在乾清宫外,请求宇文骅放她出宫。大概是被她的所为感动,宇文骅下了废后的圣旨,封了她为月华公主,并广贴告示,要在绣楼为月华公主选夫婿。”
皇甫彦眼神一凝,拿着茶杯的手用力,几乎就要捏碎茶杯了,“这些事为何没有随之前的暗报向本太子禀报?”
云清一震,暗怪自己多口,连忙解释道:“二庄主觉得宁熹国内乱尚未平息,怕太子殿下分心,所以才隐瞒不报。”
只听得“咔嚓”一声,皇甫彦手中的杯子裂成几块,“谁让你们自作主张的?”
皇甫彦的语气表面上听着很平淡,但云清仍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慌忙跪下,“请太子殿下责罚!”
皇甫彦沉默了片刻,等到心中的怒气化解得差不多了,方缓缓舒了一口气,幽幽地道:“罢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本太子就暂且不追究你们的过错,让你们戴罪立功。起来吧。”
“谢太子殿下!”云清暗自庆幸,站了起来,立在一旁等候吩咐。
过了一会儿,皇甫彦又问道:“还有什么要禀报的?”
云清想了想,“太子殿下在都城中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闹中取静,离绣楼不远。鉴于城门的检查很严,二庄主特意让属下出来接应,为太子殿下易容,以混进城中。”
“嗯。对了,那件事情查的怎样了?”皇甫彦换了一个茶杯,拎起茶壶斟了一杯茶,送到唇边慢慢品着。
云清闻到空气中飘浮的茶香,微微皱了皱眉。公子一贯喝的都是上品的茶叶,可是这茶只是普通的茉莉花茶。他心中好奇,可是却不敢问。见皇甫彦问起早先的调查之事,不禁汗颜,支支吾吾起来,怕一个不小心又惹怒了他。
“怎么,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也办不好吗?”皇甫彦因心中牵挂楚月吟,已有几分担心和忧虑,如今见了云清吞吞吐吐的样子,更是不悦。
云清见状,只得把事情一五一十地禀给皇甫彦,“太子殿下,事情本来已经十拿九稳,可是就在纨素公子套话的时候,楚小姐突然出现,把事情搅黄了。而且楚小姐威胁夏连恒以后不得再进入莲香馆,也不得靠近纨素公子,还花了一万两银子包下了纨素公子。”
皇甫彦眯起眸子,睨着云清,“夏连恒不敢来,纨素不会自己去找他?”
“那位夏公子,平日里仗势欺人,看着很威风,谁想得到他被楚小姐命人剥了衣衫扔到夏府门口,又被夏知章禁足了一个月,好不容易可以出府了,一听到纨素公子的名字马上吓得屁滚尿流,掉头就跑。”云清想到夏连恒当时的模样,禁不住笑出声,被皇甫彦扫了一眼,讪讪地敛了笑。
皇甫彦思忖了一下,“既然如此,此事暂且放下,先把月儿救出来再说。你先下去休息吧。明日清晨出发入城。”
“是。”云清拱手告退。
皇甫彦在房中坐了片刻,推开门站在院子里,负手在后,仰望着夜空中的那轮月牙,喃喃自语:“月儿,彦已经回来了。请你再耐心地等上三天,三天后,彦一定会救你出来,带你去宁熹国。”
同一时刻,身处咸福宫的楚月吟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推开偏殿的窗子,斜倚着窗台望向浩瀚的夜空,思念起远在千里之外的皇甫彦。
“彦,不知道你在宁熹国过得可好?闲暇之时有没有想起我?”她的轻叹幽怨而绵长,传到树下一个玄衣男子的耳朵里。玄衣男子犹豫了一下,从树影下走出,来到窗前七八尺之外,站在朦胧的灯光下看着楚月吟不语。
楚月吟一眼就认出了来人,弯起嘴角,浅笑着道:“冷将军为何深夜来此?”
“楚小姐,”冷锋走上前几步,低哑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有些沉重,“冷锋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但说无妨。”
楚月吟讶异地看着冷锋。在外人看来,她楚月吟得罪了皇帝,被废去皇后之位,已经落魄到人人避之则吉的地步。他一个正当红的将军、驸马爷,却深夜到访,主动提出要帮助她。
她想了想,试探道:“冷将军公务繁忙,民女怎敢劳烦将军。”
冷锋为人面冷心热,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他见楚月吟推辞,心里有些着急。“楚小姐如果当冷锋是朋友,就让冷锋帮你。”
朋友?楚月吟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与冷锋相识的那一夜,他抛下公务,把她安全地护送到楚府。入宫之后,他明里暗里也帮过她几次。说起来,她倒是辜负了他的一番情意。
“冷将军坦诚对我,若月吟还是要拒将军于千里之外,那就是月吟的不是了。不过,将军对皇上忠心耿耿,月吟怎能让你与皇上作对。夜深了,月吟要歇息了,将军请回吧。”楚月吟下了逐客令,正要关上窗子,冷锋向前迈了一大步,一手抓住窗框。
“楚小姐,请等一等。”
楚月吟松开手,凝视着冷锋的眼睛,半晌幽幽地道:“冷将军说要帮月吟,那么,若是月吟请你帮忙救出夕颜,你可愿意伸出援手?”
冷锋一怔,没想到她会先请求他救夕颜,而不是她自己。他沉吟片刻,低声道:“夕颜牵涉到十六年前公孙文宣叛国一案,皇上决定要彻查此案,不放过一条漏网之鱼,因此……冷锋实在是无能为力。”
楚月吟把脸一沉,转身就走,“既然冷将军无能为力,那么请回吧。”
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楚月吟还未来得及回头,已经被冷锋从后面抱住。她大惊失色,忿忿指责:“请冷将军自重!”
冷锋讪讪地放开楚月吟,一脸尴尬。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楚月吟转身离开,心里觉得很难过,下意识地就从窗户跳进了房中,还冲动地抱住她。
“出去!”楚月吟指着敞开的窗子,生气地瞪着冷锋,“如果你不想珊儿伤心,就立刻出去。”
“楚小姐,冷锋刚才一时冲动,请你原谅!但是冷锋今日来,确实是想帮你脱困。”
“除非你帮我救夕颜,否则不必再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你现在马上走,刚才的事我不会跟珊儿提起。”
冷锋看见楚月吟一脸警惕的神情,知道无论他说什么,她也不会相信了,只得无奈地跳出窗子,很快潜入夜色中。
楚月吟松了一口气,连忙关上窗子,背靠着窗子站在黑暗中。过了许久,她正要回内室歇息,突然听到轻轻的敲窗声,接着窗外传来低低的声音:“楚小姐,我帮你救她。”
楚月吟一怔,待她回过神来打开窗子,窗前已经空无一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