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原本心不在焉,像是听老僧念经一样的,这些老头都爱唠叨,就当是尊老爱幼了。
但是听到这个话,灵儿忍不了了:“什么?什么?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都不能打人是吧?
我杀你全家,灭你满门,当着你的面欺辱你的妻女,你还得笑脸相迎,不能还手?
是不是这个意思?”
米勒辩解:“不是这个意思?
没那么严重的,我都听说了,人家自己说笑,皮尔斯冲上去就打,牙都打掉了,这是他主动挑事儿,陛下,你可不能袒护他了。”
灵儿问:“你查清楚什么了?他们在说笑什么?一国使臣,在咱们地界上说笑就是不对,起码的尊重有没有?我这儿是他家菜园子吗?”
米勒真不清楚他们说笑什么,一来是属下没听清楚多少,只知道聊女人,笑容猥琐,二来是只看表相,确实是皮尔斯先动手。
“陛下,大局为重,您这是强词夺理,道个歉,又不会少块儿肉,我知道你和皮尔斯交情匪浅……”
“不,我们没交情,你别乱讲话啊!”
灵儿突然的抗拒,让众人的眼神变的意味深长了,皮尔斯和女王患难与共,以为他们会有火花,但是现在什么情况啊?
“哎呦,聊着呢,真够热闹的。”
老威廉走进来,笑呵呵坐在了下首第一位,那是原本首相的位置。
“哎,威廉老先生,这不是你该坐的地方,请你起来。”
米勒严肃道:“我们这儿是商议政务,你有事儿等我们完事儿再来吧。”
老威廉问他:“我听见你刚才说什么?道歉又不会少块儿肉?
我听说你最近混了你年轻的小姨子,还没去送份儿大礼呢,回头我替你松松土,想必你也不会介意的呀?
放心,我道歉,肯定道歉,诚恳道歉,我这把老骨头比你一脚踏进棺材强点儿,受累帮忙,还得给你道歉,天底下哪儿有这个好事儿!”
米勒和小姨子搞在一起,当然是表姨,但是也是小姨子啊,是最近贵圈里最热的八卦。
“你也不要脸的老货,存心找茬呢,别把你的老骨头折腾散架了!”
“你都没散,我更不没问题了,别担心,我会悠着点儿呢!”
“那也不行,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呦,生气呢,想打我?
来啊,不打你是我孙子,刚谁说的,不管因为什么,打人都是不对的,你打我就是你理亏,老子躺你家门口,非把你小姨子讹到手不行!”
两个老头加起来快一百五十岁了,就差当初打起来了。
其他人赶紧拉着,议事大厅都快成菜市场了。
灵儿看到挺乐呵,就当看戏了。
没打起来,还挺遗憾。
“陛下,你赶紧把这个不要脸的老货撵走,他是咆哮议事厅,不尊敬王室,大不敬。”
米勒那个气,你个黑手党老头子,轮到你插手国家大事儿了?
灵儿一摊手:“这个怕是不行的。”
“为什么?”
众人都很意外,难道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吗?
老威廉昂首挺胸,得意看着他们,以后你们都得给老子装孙子,突然觉得做首相也挺好。
“因为他是我请来的新任首相大人啊!”
咔嚓!
所有人心里响起一道惊雷,一度失声,难以置信看着老威廉那张小人得志的老脸,他做首相?
一个从未当过官儿的人做一国首相?
“我,我反对!”
米勒第一个不答应,这老头现在就这么嚣张,要是当了首相,不得上天啊!
“反对无效。”
灵儿很强势回答,噎的米勒差点儿一口血吐出来。
老威廉可得意坏了,我家儿媳妇儿就是厉害,气死你!
众人神色异常,女王陛下好手段,首相看她年轻,想拿捏一下,刚撂挑子,直接把人该换了。
他们为之前的错觉感到抱歉,陛下还是喜欢皮尔斯的,不过不好提拔他,重用他老爹,这招儿高啊!
前任首相知道了,肯定得哭晕在厕所里。
“威廉首相,你上任第一件事儿,就是处理好这次两国纠纷,让大家心服口服,我们东方有句话叫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把火从罗刹使臣开始烧起吧。”
“是,老臣一定做好,陛下放心。”
米勒似笑非笑,揣着手看热闹,罗刹使臣那么霸道,你儿子不道歉,这事儿很难解决,倒是想看看他能怎么办。
……
新任首相居然是老威廉,这是全城贵族官员都没想到的,就连深居简出,被变相篡了位的老国王都很意外,同时生出深深的危机感。
卡斯总管像是忠诚的老马,不管何时何地,都陪着老国王,直到他们其中一个进了棺材。
“卡斯,你说灵儿那丫头想什么呢?听说她和威廉家的皮尔斯关系匪浅,他们会不会……?”
老国王叹口气,更加的懊悔难受了,自家儿子走了,儿媳妇也要成了别人家的人了吗?
卡斯总管道:“说不定呢,威廉少爷一直仰慕公主,两人患难多日,说不定……”
说不定俩人已经搞在一起了,这话他没说出来,怕刺激老国王。
你以为儿媳妇儿是外人,错了,你才是外人,儿媳妇儿重新嫁了人,就不是他威廉姆斯家的人了,而是人家威廉家的人。
最终他和灵儿反而没关系了。
“不管怎么样,我孙儿必须继承王位,是我王室唯一继承人。”
老国王憋着劲儿,这件事儿不敲定了,他死都难以瞑目。
……
老威廉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去处理罗刹国使臣,当然带着皮尔斯一起去,进入罗刹使馆,布隆正在骂:“哦泥厅布毁原酿嚓!”
牙掉了一半儿说话跑风,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说什么。
“还使臣呢,话都说不利索,儿子,你听懂他说什么了啊?”
皮尔斯道:“听懂了,我一定不会原谅他。”
“呕吼!”
老威廉一副我家儿子初长成的表情:“你咋知道的?”
皮尔斯沉默,最后淡淡道:“以前公主经常把人打成这样,审讯的时候都是我来,猜出来的。”
老威廉:“……”
漂亮端庄的女王陛下,总会让人下意识忽略她的武力值是多么强大。
“走吧,既然你能交流,更好办了。”
两人进去,布隆激动的爬起来,一张脸裹成的严严实实,嘴皮子肿着,都看不出原来长什么样儿了。
“哎呦,长这么难看,罗刹国还让他当使臣,对咱是不是没礼貌了点儿?”
“泥闷哏!”
“什么意思?”
“让咱滚呢!”
皮尔斯是个没得感情的翻译机器,看着布隆还敢嚣张,拳头又硬了。
“这是我们国内,让我们滚,布隆大人,做人别那么霸道啊!”
老威廉好脾气跟人家讲道理。
“腾着我闷哈军赖啦,哈死泥么!”
“这个我听懂了,哈死我们,罗刹国都是蛤蟆,哈死咱们,真挺逗啊儿子。
不要那么暴躁,我们今儿是来和解的,面子给了,看样子你们是不想接着,儿子,你说怎么办?”
皮尔斯冷飕飕的盯着布隆的造型看,道:“我看过一本书,能把人做成一种千年不腐的东西,好像那样就能得到永生。
需要把人活着的时候,掏空内脏,塞入防腐的药材,然后皮肤脱水处理,缠满你这样的白布条,就和你现在的样子很想。
正愁没有实验样品,我觉得布隆使臣很合适,你放心,我会把你做成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千万年之后,还能被后人瞻仰。”
“泥喊!”
皮尔斯一摊手:“反正你人在这儿,又不会原谅我,我干脆自己爽了,打仗又不关我的事儿,我只是个无官无职的平民百姓啊。”
他的意思很明显,你人都死了,之后报仇了管什么用?
“对的,对的,儿子说的有道理,这是和解书,你要不要签?”
老威廉抖着和解书,一副不想给他签的样子,很好奇是不是真的做出千年不腐败的尸体来。
布隆一把躲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很快签了,“滚!”
这个字倒是吐字清晰了。
皮尔兹眸光一沉:“阿大回来没有?他们无垢者从小没舌头,技术肯定不错,让他来和你们仔细聊聊?”
无垢者没舌头没那啥,布隆当即胯下一亮,赶紧摇头:“对不起,额粗勒。”
“哼!”
皮尔斯最终没对他下手,一个小喽啰,最可恶的是罗刹王。
父子俩走出来,老威廉刮目相看,赞道:“儿子,可以啊,瞧你把人吓唬的,我差点儿都信了。
你说那个千年不腐的东西真的能做出来吗?”
他还想着这个,上了年纪,对身后事比较关心。
“是真的啊,不过是在人死后才制作,不会活着做,活人不听话,拉屎撒娇的,多麻烦。
爹啊,你想试试吗?能你百年好,我找最好的入殓师来给你做。”
老威廉惊恐看着他:“不,并不想,儿子,爹待你不错了,这么大年纪出来替你追儿媳妇儿,跟那些老家伙斗智斗勇,爹容易吗?”
皮尔斯道:“惦记人米勒家的小姨子?”
老威廉:“……”
他怎么知道?
“爹就是那么一说,我对你娘忠贞不二,从未改变,你别瞎说。
两天后是伊尔布的下葬日子,你要不要去?”
皮尔斯道:“我当然要去了,不可以吗?”
老威廉:“我想着陛下怕是不会让你去的。”
皮尔斯心情顿时不好了,灵儿还真能做的出来。
“其实也是好事儿,你是新欢,去送前任心里不舒服的,说明公主她在意你啦。”
皮尔斯:“……”
并不想要这种在意。
父子俩互相伤害一波,皮尔斯回家,老爹兴冲冲去当首相,刚上任,正在新鲜劲儿上。
……
终于到了伊尔布的下葬日,新任主教奥蒙为他主持葬礼,庄重悲伤的气氛之下,伊尔布的骨灰放入棺材里,终于入土为安了。
按照习俗,每个亲友会洒下一把土,放下一束花,寄托哀思。
灵儿抱着安安,让他用小手抓了土丢下第一把土,安安还以为让他玩儿呢,扔了好几次,咯咯笑起来。
众人神色各异,哪怕是孩子,在父亲的丧礼上笑,总是不好的。
灵儿没有说话,也没有教训孩子,随便他们怎么想。
敢说她就敢怼,不敢说就憋着,没胆儿别哔哔。
老国王跟在他们身后,道:“孩子是生命的延续,想必伊尔布也喜欢孩子笑,哭着生出来,余生能笑就要笑着活下去。”
灵儿很意外看他一眼:“您说的对,伊尔布一生都很辛苦,希望他来生做个幸福的人。”
老国王尴尬,伊尔布的辛苦一大半部分是他造成的,他不是个好父亲。
之后是王室亲友完成剩下的仪式,小五过来抱着安安去玩儿,老国王趁此机会和灵儿说说话。
“你还年轻,我不会阻碍你嫁人,但是王位必须让我孙儿接任,否则我死也难安。”
灵儿低垂着眉眼,心里想着,你安不安生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只是在伊尔布的葬礼上,到底没怼他。
“我的儿子我当然会照顾好,百年之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老国王怒了:“你将来还会生孩子,但是威廉姆斯家就这儿一个继承人,你必须答应我。”
“哈,唯一的继承人躺在地下,还是被你逼死的,你是要现在跟我争这个吗?”
灵儿眸色一沉,让你活着颐养天年,你是不是忘了你过去做的好事儿,忘了你做的孽?
什么叫必须?
她可不是伊尔布,最烦别人用这种命令的语气来吩咐她。
老国王:“……”
灵儿吃软不吃硬,你好好跟我说,我会考虑,你要是必须,那咱没必要商量,骄傲的大燕公主,从来不需要什么必须,只做她想做的。
“对不起,是我脾气不好,你别介意。”
“不介意,跟你介意,你也活不到今天。”
灵儿没搭理他,说完去找安安,墓园这种地方,小孩子呆的时间长了也不好。
……
皮尔斯确实没有出席葬礼,准确说除了王室一些亲族,谁都没有邀请,灵儿让伊尔布安安静静的走。
他却来到了墓园外面,远远看着灵儿进去,之后又出来了,一袭黑衣黑发,白色脸庞更瞧着白净漂亮,素雅又高贵。
“皮尔斯也来了,你要不要过去说句话?”
小五看到他,冲他挥挥手,此时下着小雨,皮尔斯打着一把黑色的伞,微微颔首,青年沉稳矜傲,眼底满是关切。
灵儿心中微微一顿,这家伙第一次见到,毛毛躁躁,痞里痞气的,现在倒是成熟了。
“不必了,走吧,他不该来的。”
“人家也是好意啊,姐,你不觉的对他好残忍的,他做那么多,你好歹给点儿好脸色啊!”
小五是真心撮合他和自家亲姐,虽然不想多个姐夫,但是姐夫总要有的,总比姐姐孤单一人要好,孩子也需要父亲啊。
当然,他的真实想法是姐姐有人照顾,他就能出去浪,待在这儿一年多,他烦了。
“然后呢?
我给他点儿好脸色,就是给他希望,必须要负责,可是我现在不想谈感情的事儿。
伊尔布刚躺进去,我这边转头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你不怕他气的爬出来啊!
我做事有分寸,不需要你管,照顾好安安,我忙着呢。”
灵儿还能不知道他那点儿小心思?孩子丢给他,自己走了。
“哎……”
小五无语,和安安大眼瞪小眼,安安伸手就戳他鼻孔,给烦的呦:“这是舅舅鼻孔,你咋见着窟窿就伸手戳,什么毛病!”
皮尔斯走过来,落寞道:“公主走了,葬礼顺利吗?”
小五赶紧把孩子丢给他,道:“还好,没什么事儿,就是我看老国王贼心不死,又跟我姐瞎叨叨,我姐心情不好。
皮尔斯啊,你会不会很累?
总追着我姐,她又没个好脸色,换我早不搭理她了。
要不,你放弃吧?
上次我在舞会遇到几个贵族小姐,她们说起你眼睛都瓦亮瓦亮的,说你以前是舞会上最帅的男人,当然,现在被我取代了……”
小五絮絮叨叨劝着,感觉自己跟老妈子一样操心,长这么大还没说过这多话。
“你听到了啊?倒是吱一声啊!”
皮尔斯:“吱!”
小五:“……”
我交的什么朋友?
“安安给你,我去喝酒,操心死我了,你们还不领情,本皇子不管了。”
“你说的我都懂,等你真正爱上一个人,就明白我现在的心情了。”
皮尔斯神色平静,逗着安安玩儿。
哪怕远远看着心爱的人一眼,他都觉的生活充满阳光。
离开灵儿那段日子,也是她和伊尔布最恩爱的时候,他离开了,都不敢想两人幸福的样子,一颗心像是被剜掉似的,绵绵密密的疼痛让他彻夜难眠。
那是他长这么大,最黑暗的日子。
后来和灵儿流浪,每天都是生死危机,却是他最快乐的日子。
他不知道,附近有几十双眼睛,都在盯着他,更准确的说是盯着他怀里的安安。
伊尔布的葬礼,是防守最薄弱的时候,这些人终于找到机会,要对安安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