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的形势对俄军很不利,这一点在战斗爆发之后不久,所有俄军指挥官都意识到了。
海拉尔是一座建立在平原之上的城市,四周都是一马平川,防守一方固然是无险可依,可进攻一方同样也是没遮没掩,全程暴露在守军的火力网面前。开打之前俄军还以为这样的地形会对他们有利,便于他们发挥兵力和炮火上的优势,一举淹没海拉尔,可现在他们就恨不得海拉尔的地形跟月球表面一样凹凸不平,至少这样他们可以找到一点掩护好躲避守军那疯狂的机枪火力绞杀!海拉尔边防团不断用迫击炮发射照明弹,一排排照明弹升上天空,高高的挂在俄军头顶,俄军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子弹炮弹劈头盖脸的猛砸过来,把俄军打得死伤累累。而俄军朝海拉尔看去却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俄军炮兵冒险向海拉尔开火,试图将那些该死的重机枪干掉,他们精神可嘉,至于效果嘛……
十发发炮弹有九发打在俄军中间,招来一阵阵的惨叫和咒骂。
开打不到20分钟,俄军就完全乱了套,士兵找不到军官,军官找不到上司,庞大的部队就这样暴露在开阔地带,像无头苍蝇一样瞎撞撞,有人杀红了眼拼命往前冲,而有人吓破了胆子,尖叫着往后逃,走路不看路撞成一堆的场面不时上演。就算有人攻进城里,结果也好不到哪去,在一团漆黑中,他们只能蹲着枪声前去寻找那些要命的重机枪,试图将其干掉,结果不断踩上地雷。踩上子弹雷还好,顶多赔上一只脚掌,要是引爆了那些用手榴弹改装成的地雷,那可不是炸掉一只脚掌那么简单了,运气不好的连命都得丢掉。守军不时在废墟中冒出来,向他们猛烈射击、投弹,这些神出鬼没的轻机枪和无处不在的投弹手让俄军试图摧毁重机枪的努力一次次的化为泡影,甭管冲进去多少,都很快就会在守军的猛烈打击之下变成一堆堆的尸体。
海拉尔变成了一台庞大的绞肉机,城外俄军尸体堆积如山,城内俄军同样死骨如麻。而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所取得的战果却可以忽略不计!
红了眼的马林诺夫斯基拒绝承认失败,不断的将手头的部队整营整营的投入战场。他一厢情愿的认为俄军之所以如此被动,完全是因为看不见目标,所以下令俄军拼命的发射照明弹。
于是一排排的信号弹冲起几百米高空然后炸开,方圆几十里都能看得见。他们发射的当然不是黑衣军那种伞式照明弹,俄军还没有这样的技术。他们所使用的是传统的照明弹,说白了就是特大号的烟花,一旦发射烟火升起数百米高发出刺眼的强光,俄军疯狂的发射信号弹,把整个夜空妆点得五彩缤纷,瑰丽无比,仿佛不是在打仗,而是在举办烟火嘉年华!
但现在毕竟不是在办烟火秀。传统照明弹的尿性注定它们只能在俄军后方发射,而不可能像伞式照明弹那样直接打到敌军的头顶,如此一来俄军就悲剧了。海拉尔边防团惊喜的发现他们连照明弹都不用发射了,因为俄军已经把这活给抢了过去。那一排排的升起的照明弹把战场照得明如白昼,俄军在照明弹的强光之下几乎是纤毫毕现,想不发现他们都有点难度了!
于是,倾泻而来的迫击炮炮弹和重机枪子弹打得更加准确,让冲锋的俄军尸横遍野。越来越多的俄军选择了卧倒,趴在尸体堆里,愤怒的咒骂着那愚蠢的指挥官,还有那不断升起的照明弹。在他们看来负责发射照明弹的那帮家伙纯粹就是在添乱,用“叛徒”来形容他们都算客气的————照明弹发出的强光把俄军的位置完全暴露出来,而海拉尔依然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这不是在帮海拉尔守军大忙吗?
如果可以的话,俄军士兵真的想现在就跳起来拿着刺刀到后方去,把那些负责发射照明弹的家伙通通抓起来,一个个全部捅成筛子!
俄军的生力军还在不断投入战场。
这同样是在添乱。海拉尔战场就这么大,所能容纳的兵力是有限的,那猛烈的重机枪火力已经告诉俄军,想要依靠人海冲锋去突破那密不透风的火力网纯粹就是妄想,这个时候投入更多的兵力毫无意义,反倒把那些已经被打残了,试图从战场上撤下来的部队的路给堵了。这下可好,想上去的上不了,想撤下来的也撤不了,双方挤成一团,混乱得无可附加,在海拉尔守军猛烈的迫击炮和重机枪火力打击之下血流成河。
最后,安德烈中将忍无可忍,制止了已经疯狂了的马林诺夫斯基:“够了,停下来吧!”
马林诺夫斯基两眼血红喘着粗气,牙根咬得咯咯响:“不能停!我们已经有相当一部分的兵力冲进城里了,他们正在跟中国人展开巷战,只要我们再努力一把,中国人的防线就崩溃了!”
安德烈中将大声说:“再这样打下去,只怕中国人还没崩溃,我们的部队就先崩溃了!麻烦你到野战医院去看看还有没有一张病床是空着的!也麻烦你到前线去看看士兵们还有没有一寸的落脚之地!”
马林诺夫斯基的咆哮顿时就梗在了喉咙里。安德烈中将的话让他无法反驳:短短几个小时的惨烈厮杀,伤员源源不断的抬下来,已经把野战医院塞的快要爆炸了。医生和护士忙得团团转,以最快的速度给伤员包扎治疗,然而还是太慢了,慢到甚至没有办法及时给伤员打上吗啡,很多伤员就这样活活疼死在医院里。即便是这样,屠杀也还在继续,在海拉尔边防团猛烈的机枪火力和迫击炮的绞杀之下,俄军尸体撂起一层又一层,以至于那些预备队想要冲上去的时候,根本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一名俄军营长事后回忆:
“我们就像是在地狱里行走,子弹和炮弹在我们头顶呼啸,鲜血浸过我们的脚踝,不断有人摔倒,也不知道是被子弹击中还是被尸体绊倒……反正我们每走一步都很难不踩到尸体,因为死人实在是太多了。”
“那座小小的城市就像一头永远不会饱足的怪兽,一座永远也填不满的坟墓,不管我们投入多少兵力都会迅速被它吞噬。我们拼了命的往前冲,试图突破机枪火力网冲进城去,但是十个有9个人被打死在了冲锋的路上,就算小信冲进城里,那也是有去无回。城里布满了死亡陷阱,到处都是地雷,到处都是社恐,我们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一脚踩上地雷,什么时候在我们后面会冒出几名胸口挂着小藤筐,铜框里装满了手榴弹的中国士兵,更不知道在我们前后左右什么时候会突然冒出一挺轻机枪对着我们疯狂扫射……冲进城里的士兵,没一个能活着回来的。”
“我们遇上了一个可怕的对手。他们坚韧狡猾,凶狠好斗,把海拉尔变成了一台绞肉机。他们的战术安排极具针对性,每一次攻击都打在了我们的要害上,让我们死伤惨重,而我们却很难找得到对手。他们就躲在地道里像老鼠一样钻来钻去,面对这种看不见的掩体工事,我们的步枪和火炮完全成了摆设,而他们却可以利用臼炮、机枪和手榴弹,轻而易举的收割我们的生命……”
正如安颉所说,俄军在可视条件良好的大白天都没有办法占到任何便宜,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那更是只有挨揍的份。在安德烈中将向马林诺夫斯基咆哮的时候,冲进城里的俄军已经多达数百人,算是一股相当强劲的力量了,然而,这些俄军却很快就在迷宫一般的废墟里迷失了方向。海拉尔边防团每一名士兵都遵照安颉的命令,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的阵地上,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离开自己的地盘,俄军不出现他们就保持沉默,俄军一旦闯进他们的地盘,立刻就手榴弹招呼。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由于前几回失败给海拉尔边防团送来了大量的枪械,现在海拉尔边防团普遍都换装了俄军制式的莫辛纳甘步枪!
于是,乐子找大了。
莫辛纳甘步枪的枪声极具特色,如果双方使用不同枪械的话,有经验的老兵很容易就辨认出哪一方是敌人,哪一方是战友。可问题是现在双方使用的枪械都是一样的,你让他们怎么辨认?快被打疯了的俄军只觉得敌人似乎无处不在,每一堵墙壁,每一条巷子都可能向他们发射出致命的枪弹,惊慌失措之下,他们疯狂的对着四面八方开火……很不幸的是,有相当一部分子弹打到了自己人的身上。挨了揍的俄军连对自然不甘示弱,立刻用猛烈的步枪和轻机枪火力还以颜色,双方就这样在海拉尔的废墟中展开血战,你来我往越打越热闹……
直到天亮双方才发现情况不对……而此时,活着的已经没几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