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骑兵旅大队人马举着火马,源源不断地通过铁路桥,踏上了北岸的土地。
马成骑着高头大马,在警卫员的陪同下跨过这条着实让他累死了不少脑细胞,千辛万苦才拿下的大桥,看着北岸清军阵地上那成堆成垛的尸体,还有瑟瑟发抖的俘虏,他不由得感慨:“可算是把它给拿下来了,真不容易啊!”
马彪兴冲冲的跑过来向他敬礼:“旅长!”
马成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见他浑身是血,跟个血人差不多,不由得吓了一大跳,但又见他精神抖擞,一脸轻松,一点也不像受了伤的样子,便问:“你这身血是怎么回事?”
马彪说:“都是敌人溅上去的。这帮狗日的还挺顽强,我们可是经过了好一阵子的肉搏才将他们解决掉呢!”
公平的说,驻守铁路桥北岸阵地的清军算是超水平发挥了。他们被猛烈的迫击炮轰得死伤惨重,又被一个步兵连两个骑兵连前后夹击,换作平时他们只怕早就逃之夭夭了,但是在这道关系着整道防线生死存亡的铁路桥桥头,相当一部份清军士兵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和意志,在极度混乱中与黑衣军展开肉搏,给黑衣军造成了不少伤亡,要不是他们拼刺刀的技术实在太差,搞不好第一骑兵连要死伤三分之一了。当然,第一骑兵连和常灏所率领的那两个骑兵连也丝毫没有留手,一阵惨烈的肉搏后,敢于反击的清军士兵不是成了倒在地上痉挛的伤员就变成了残缺不全的尸体。
对勇敢顽强的敌人最大的敬意就是竭尽全力去击败他们,这一点第1骑兵旅做得很好。
马成没有目睹那场惨烈的肉搏,但从马彪这一身血污就可以猜到这一仗打得肯定非常惨烈。他说:“你们连辛苦了,回头给你们记一功……”
咻咻咻咻!
炮弹飞行的呼啸声打断了他的话,一排炮弹从不远处飞过来,落入河里炸起条条粗大的水柱,巨大的轰鸣声令人心悸。还没反应过来呢,第二轮炮击又来了,这次有好几发炮弹打到了岸边,弹片四下飞溅,当即就有七八名士兵惨叫倒地。第一骑兵旅还是头一回遭到这么猛烈的炮击,登时就起了一阵混乱。
常灏厉声喝:“不要慌,他们是在盲射!把火把灭掉,然后尽快离开这里,快点!”
骑兵们马上将火把扔入河里,然后撒腿就跑,转眼间,那一片片的火把全部消失,北岸桥头附近被黑暗淹没了。
炮弹还在接二连三的飞来,给第1骑兵旅制造着伤亡。马成根据炮口的闪焰和炮弹飞行时间估算了一下,炮兵阵地距离这里大概一千五百米远,所使用的火炮应该是北洋军装备得最多的75毫米口径野战炮。这个距离是75毫米口径野战炮的最佳射程……不过,那是白天。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炮兵观测、瞄准和校正都十分困难,一开始他们还能瞄准那成丛的火把射击,但现在火把被灭掉了,他们还能瞄准什么?
大概也就只能按着事先标定的目标区射击了,至于能否命中,杀伤效果如果,北洋军的炮兵都是不知道的。不要嘲笑他们,这个时代的炮兵都是这个水平,只能在一两千米内打直瞄射击,超过了这个距离就打不准了,能隔着数公里用重炮准确地打击敌军阵地甚至移动中的火炮、车队等目标的,也就德国炮兵这么一个变态而已。现在英法等国炮兵普遍都还在追求一千米内决胜负,幻想着在一千到两千米内利用75毫米口径速射炮那极高的射速形成绵密的弹幕,毫不留情地将德军绞成碎片,等到德军出现巨大的人员伤亡,阵地防御设施被摧毁殆尽之后再白刃冲锋,用刺刀击溃残敌。北洋军炮兵师承法国,显然不会有更先进的战术理念,事实上,他们连法国人一半的本事都没学到。
对于这样的炮击,马成还是很放心的,沉着地组织部队快速往纵深运动。第1骑兵旅全体官兵也迅速从遭遇炮击的恐慌中冷静下来,骑马快速转移。
正如马成所料,北洋军只能朝着事先标定的目标区作概略射击,绝大多数的炮弹都打到了已经空无一人的桥头阵地。偶尔有几发打到铁路上,炸得枕木碎石乱飞,造成了一定的破坏,不过这无伤大雅,要修复是很容易的。
在南岸的黑衣军重炮调速目标,朝北洋军的炮兵阵地开火,打算帮步兵打掉这支炮兵部队。他们是德国炮兵手把手教出来的,再加上李思明在训练中舍得花钱,每名炮手在上战场之前至少都打掉了三四十发实弹,水平自然要比北洋军高许多,第一轮齐射就有数发炮弹击中了北洋军的炮兵阵地,其中一发正好落在一门75毫米口径速射炮的炮位附近!
这是北洋军第一次领教到15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的厉害。四十多公斤重的弹丸轰然落下,轰隆一声巨响,橘红的火光冲天而起,地面多了一个近两米深的弹坑,爆炸冲击波裹着数以千计的弹片咆哮而来,生生掀翻了那门速射炮,炮位上的人员不是七窍流血倒在地上直抽搐就是被弹片撕成碎片,有两个甚至被爆炸冲击波吹得没了影!
一发弹片削过来,擦着炮兵营指挥官的额头掠过,犁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指挥官并没有感觉到疼痛,极度惊慌让他不知道什么叫痛了。他看着那燃烧着飞上半空再落下的,俨然风火轮的炮车轮子,一个劲的吸着凉气:“黑衣贼的重炮,竟然如此恐怖!?”
他觉得这场炮兵对轰没必要进行下去了,因为那些重炮都在三千米开外,以他的部下那点能耐,根本就够不着人家,而人家却可以准确地将成吨的炮弹砸到他们头上,这还打个屁啊。他果断下令所有火炮立即撤出战斗,宁可丢掉白马河北岸防线也不能把这批宝贵的大炮白白损失掉!
北洋军的炮声很快就停止了,倒是黑衣军的重炮还在咆哮,炮弹三发一群五发一队地往已经空无一人的炮兵阵地砸,颇有点鞭尸的味道。
鄂尔泰还在期待着炮兵大发神威,重创黑衣军的渡河部队呢,冷不丁的听到炮声停止,他大为不满,叫来传令兵:“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问问他们,现在黑衣贼正大潜渡河,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停止炮击!”
话音未落,尖啸之声大作,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异常密集的爆炸巨响。鄂尔泰发现,这是从右翼传来的,他面色微变,冲出指挥部朝右翼阵地张望,只见那边尖啸声不绝于耳,爆炸声此起彼伏,橘红的火光成排成簌的绽开,转眼间就把一个营级部队的阵地给覆盖了。他的面色变得惨白:
这至少也得上百门大炮同时开火才有这样的密度!
最吓人的是,这些炮弹不是从白马河对岸,而是从右边砸过来的!也就是说,黑衣军一支大部队神不知鬼不觉地渡过了白马河,带着上百门大炮渗透到他的防线右翼,发起了突然进攻!
上百门大炮!
想到这个夸张到极点的数字,他不由得一阵眩晕。这也太恐怖了,财大气粗的北洋军,一个镇所有火炮加起来也才五十四门(都是山炮、野战炮,由师、旅指挥部直接掌握,这个时代是没有迫击炮这等轻便的火炮的,前线步兵想得到支援,只能看师旅辖炮兵部队的脸色,想像二战时期的军队那样每个步兵连都拥有自己的独立炮兵部队,那只能是奢望),换句话说,从火炮数量来推算,渗透到他右翼的黑衣军兵力不少于两个镇!
他自己都让这个可怕的数字给吓着了。天可怜见,他手里只有区区四个不满员的营,怎么可能抵挡得住两个拥有一百多门大炮支援的步兵师!
更别提左翼这边,黑衣军大部队已经成功渡河了!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鄂尔泰不得不承认,正式交手不到两个小时,他辛辛苦苦构筑的北岸防线就已经被突破了,据守这道防线的四个营也陷入了绝境,随时可能被潮水般涌来的黑衣军淹没!这种处境,并不比他十六岁那年冬天呆在挂满冰桂在松树上瑟瑟发抖,下面一群饿狼在静静等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好多少,甚至可以说更加险恶。这位打虎猛将犹豫了片刻,艰难地下达命令:“撤!立即撤往太平镇!”
接到撤退命令的军官们顿时松了一口大气,纷纷派传令兵到前线去传达撤退的命令,自己则带着戈什哈先走一步了……对,清军的传统艺能又上演了。让他们坚守的时候如果将领以身作则,指挥得当,他们倒还打得像模像样,但是让他们进攻或者撤退的话,他们马上就会用实力告诉你什么叫鸡飞狗跳,什么叫兵荒马乱!这不,前线部队都不知道有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军官就先跑光了!
白马河北岸防线顿时陷入极度混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