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之盟一事,罗太岁并非首次提及。
几个月前他就曾提到过,当时李丽质和裴行俭也都在场。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李丽质还没怎么在意,但这次不由得好奇起来,罗大头为什么就认定父皇对于这一纸盟约一直耿耿于怀,甚至不灭东突厥就绝不善罢甘休。
事实上她从未听过父皇在这方面有过只言片语。
而且,罗大头在两国兵锋相接中,表现出对大唐必胜的信念,这更加让人感到惊讶。
对比一下两国军力,任何一个懂军事的人都会说上一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怎么到罗大头这里就敢如此笃定东突厥不出两年必将亡于大唐手中?
他到底哪里来的信心?
对大唐……不!这根本就是对父皇的强烈信心!
想到之前他对父皇千古一帝的评价,李丽质不禁冒出一个念头。
罗大头他……不会是父皇的狂热拥趸吧?
午饭过后,几人又聊了一会儿,李丽质就离开了。
多了一个弟弟李治,她来罗府的频率明显下降许多,停留的时间也少了。
待她走后,裴行俭帮忙收拾了一下,然后在罗太岁的指导下开始学习颜体楷书。
偃师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房间休息,而是在一旁观看。
以前她一心只想避开罗太岁,去搜寻杨公宝库,或者研究那架机关木鸟。
但在罗府住的时间越久,就越觉得这里神秘的不止是杨公宝库和机关木鸟,还有这里的人。
裴行俭还好点,身为弘文生,年纪轻轻就在朝中声名鹊起,不仅受到几位宰相的赏识,据说连当今天子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前途不可限量。
其人也是器宇轩昂,有儒雅之风,待人谦和,和他相处毫无压力。
有趣的是,他似乎对自己这个大他许多岁的女子有着爱慕之意。
至于那个罗太岁嘛……
此人简直就是个矛盾体。
生得孔武有力,一副莽夫的样儿,但却心思细腻,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睡得了地板,住得了走廊,吃得下剩饭,付得起药方,带得了孩子,养得起姑娘……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似乎还精通机关术!
真乃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之男人!
最后,李家丫头,自己名义上的主家大小姐。
她什么来头,不仅裴行俭,就连罗太岁那么精细的人都不知道。
名字为何?
父母是谁?
家住哪里?
可有兄弟姐妹?
接近罗府有何目的?
……
通通不知道。
最让偃师费解的是,她明知道自己不是她李家的仆人,为何不直接揭穿?
难道……
她也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真是太奇怪了。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
最离谱的是他们三个凑在一起的时候,竟然在商谈国家大事!
说得还头头是道!
三个半大孩子,虽不如朝堂之上的规模,但隐约有了宰相会议的感觉。
真是不简单呐!
出于好奇,偃师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他们的一举一动上面。
……
时间来到傍晚时分,罗府外又有人来访。
罗太岁见到这三人时,不禁一愣。
原来其中一人竟是当时为偃师义诊的名医。
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冒昧来访,本人甄立言。”其中一人微微笑道,然后介绍身边两人,“这位是北药王孙思邈孙老,这位是南药王韦善俊。”
最后他看着罗太岁道:“敢问小友可是这里的主人罗太岁?”
罗太岁诧异的看向三人,竟然都是当世之名医,天花板级的存在。
其中年纪最大的自然是孙思邈,甄立言年纪略小一些,韦善俊最年轻。
而为偃师义诊的正是有南药王之称的韦善俊。
“我就是罗太岁。”他一边猜测这三人的来意,一边答道。
“不知小友可还记得我。”韦善俊难得的露出一个笑容。
“当然记得。”罗太岁颔首致意,“恕我孤陋寡闻,没认出是韦神医,惭愧。”
“你我素昧平生,认不出来也不奇怪。”韦善俊道:“倒是小友出于一番好意,留下‘睡圣散’的方子,我竟然没有及时发现,惭愧的应该是我才对。”
“客气,客气。”罗太岁让到一旁道:“请进。”
言罢将三人迎了进去。
正在里面休息的裴行俭没想到三位当世之名医竟然联袂来访,赶紧帮忙煮茶待客。
大家分头入座。
“上次小友走后,我亲自试了下‘睡圣散’,果有奇效,想要去寻小友,却已晚了。”韦善俊摇头嗟叹,“幸好得高相指点,才得知小友住在这里,因此特来拜访。”
罗太岁心中疑惑,道:“一纸药方而已,不足挂齿……倒是你所说的高相是谁?”
记忆中似乎没有过这个名字。
甄立言有些愕然:“自然是门下省侍中高士廉高相,你们不是认识的?”
高士廉?
认识是认识,不过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因为都是从史书中才了解到这个人物。
当然,罗太岁不可能这么说。
“原来是这位高相,我想岔了,以为是人的姓名。”他笑道:“高相和先父曾一起效力与当今天子麾下,自然是认识的。”
穿越前这个身体的记忆十分混乱,罗太岁也搞不清楚。
就像长孙冲,明明相识自己却毫无印象。
而这个高士廉高相应该也是类似的情况。
不过既然他能指点甄立言等人找到自己,显然是认识自己的。
“令尊是……”韦善俊问道。
“已故剡国公,罗士信。”罗太岁答道。
“剡国公在洺水之战中为大唐不屈而死,罗小友正是其后人。”甄立言毕竟在朝中为官,知道的要多一些。
“原来是忠烈之后。”韦善俊肃然起敬。
这让罗太岁有些尴尬,毕竟罗士信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父亲。
还是先岔开话题再说。
“不知三位神医此番前来,有何贵干。”他问道。
甄立言和孙思邈、韦善俊互相看了一眼,道:“敢问那篇《伺候月子》,可是罗小友亲笔所写?”
“没错。”罗太岁点头承认。
“那罗小友想必也曾读过《扁鹊心书》了?”甄立言又问。
罗太岁顿时一愣:“你们也知道《扁鹊心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