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坚自然清楚,如果在敌人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杀上山去,会有怎样的震慑力,而且,下邳军白天刚刚被马匪偷袭了大营,虽然没有造成太大损失,可终究人心惶惶,很多人误以为马匪势大,产生了厌战情绪。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么茫然的杀上山去,胜算又有几成呢?
孙坚作为下邳军五百人的主将,自然不会因为两个孩子的一句话,就下定决心,冒险一试,他起身在帐内踱步,显得忧心忡忡。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孙坚扭头看向黄盖,一脸严肃的问道:“公覆,你白天去过乌头山一带探查,可有什么发现?”
公覆是黄盖的表字,此时听孙坚传唤自己,立刻走出,一脸羞赧的叹道:“据我所知,乌头山有好几条山路,都可以进山,但是哪条路能够抵达敌寨,我们还不清楚,而且,匪寇的具体位置,目前都没有搞清楚,我觉得,贸然进山,并不明智。”
黄盖因为白天大寨被袭,始终觉得羞愧难当,这会说出看法,,又担心人微言轻,不足以劝说孙坚,便继续道:“另外,我中午的时候,就在乌头山附近,敌人若是潜下山,我应该可以发掘到蛛丝马迹,既然他们没有暴露任何行踪,只能证明,他们还有一条更近的路通往山寨。”
这才是重点,听到这句话,不仅仅是孙坚眼前一亮,就连鲍泓,也睁大了眼睛道:“公覆所言甚是,我也觉得,他们应该还有一条更隐蔽的小路。”
“如果能找到这条小路,上山有望。”众人一脸兴奋的笑道。
可话又说回来,等找到这条小路,恐怕天都亮了,更重要一点,夜袭敌营只能在今夜,过了今夜,敌人知道下邳军主力已到,山下囤聚着一千五百余人,他们必然会加强防备。
想到眼下还没有更好的突破口,孙坚在心中反复权衡利弊,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夜袭敌营的打算。
他苦笑着摇摇头道:“鲍县尉,这件事,我看还是从长计议吧。”
鲍泓这会,也冷静下来了,孙策和陈登的建议固然好,可鲍泓手底下,毕竟不是精兵猛将,本身就没有十足的胜算,若贸然发兵,真的败在乌头山里,进退维谷,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鲍泓也笑着点点头:“虽然孙郎和陈公子的计策不能用,但是二人提出的意见,是值得称赞的。”
鲍泓其实比陈登大不了几岁,与孙策,也就相差七岁左右,但是他有官职在身,所以说话就会老练一些,他在发表意见的同时,眼睛不住的打量着孙策和陈登,这两个孩子给他留下的印象非常好,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厌恶了。
可今天在下邳军军营,孙策可是把鲍泓挤兑的够呛,而且,孙策今天表现出的机警,远远超过了他这个年龄,使得鲍泓再某种程度上,对孙策感到了一丝忌惮,又或者说是无奈。
鲍泓站在杌凳旁,整理整理军铠,笑着拱拱手:“孙县丞,时间不早了,我也早点回去了,免得乌头山的土匪趁夜偷袭我大营,哈哈哈。”
这句话带着一丝挑衅,但是双方已经把这层隔阂揭开了,也就没有人在意了,一个武夫的粗鲁与狂妄,孙坚更不会放在心上,只是笑着点点头道:“好,明日你我再聚,共商破敌之计。”
这件事,到这时候,也就该结束了,鲍泓告辞,下邳军赶了一天的路,都已疲惫不堪,夜晚,由韩当负责值夜,警戒大营,基本上也没什么异议了,可就在鲍泓准备离去的时候,孙策却走前几步,毅然道:“若是我能找到那条小路呢?”
孙策会说出这句话,连陈登都不曾想到,他一脸惊愕的看着孙策,如此漆黑的夜晚,怎么可能说找到就找到?
如果浪费几个时辰出去找路径,即便天亮之前找到,抵达匪寇的山寨时,估计也该亮天了。
可谁也不知道,孙策可是部队出身,未来的军旅中,有一项技能,叫做追踪术,一般多用于警队或者侦察营的,虽然孙策并不熟练这项技术,可找寻敌人逃走的路线,并不难。
而孙坚等人脸上,则写着大大的蒙\\逼,一个个全傻眼了,不知道这小子说的是实话,还是大话。
鲍泓惊愕了片刻,一脸诧异的问道:“你小子来过乌头山?”
“嘻,没来过。”孙策笑了笑。
“没来过怎么能找到?好像轻车熟路似的。”鲍泓略显鄙夷的哼了一声。
不过他这种表情,孙策已经看惯了,并不在意,更重要一点,孙策在情报上了解到,乌头山的匪首是刘辟,刘辟是谁?三国演义中有提到,他曾经出身黄巾叛军,后来转走豫州汝南一带,曾经追随过刘备,想要在官渡之战中,袭扰曹操后队,可惜啊可惜,刘辟还没有完成自己的春秋美梦,就被曹仁率军击破了。
这么一个无能之人,只统帅千余人,就能称霸一方吗?答案肯定是NO。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孙策并没有把刘辟看在眼里,白天刘永敢来袭取大营,又带伤而回,今晚,他们绝对想不到,官军会从天而降,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如果失掉了这次机会,再想打他们,就得等他们下山了。
虽然孙坚说的信誓旦旦,要把他们歼灭在乌头山,可是山林作战,新募集的军队根本没有经验,再加上他们盘踞乌头山也有些日子了,对山里非常熟悉,而下邳军根本不熟悉地形,一旦开战,很容易被人家击溃。
想要引诱他们下山一战,恐怕更难,所以,孙策才会这么看中夜袭敌营的机会。
此时所有人都一脸茫然的注视着孙策,孙策却如同一个成年人一样,走到文案前,一脸坚毅的说道:“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到他们逃跑的路。”
犹豫再三,孙坚才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孩子大了,应该给他一些锻炼的机会。
“公覆,你陪着大郎去找寻山路,如果有消息,立刻来报,我和鲍县尉,会第一时间驰援你们。”
“喏。”黄盖抱拳。
鲍泓不知道是信了,还是被勾起了夜袭敌营的激情,立刻抱抱拳告辞道:“哎呀呀,我这就去调派人马,先把各条山路封锁了,半个时辰后,来这里和你会合,若是能找到那条近路,我们天亮之前就行动。”
孙坚点点头,在鲍泓即将出去的刹那,又嘱咐道:“多备一些干草,也许有用。”
……
乌头山上,树林浓密,山路崎岖,七扭八弯,绕的到处都是,但是每条小路,却最终都会通往一条两米宽的大路,这条大路一直延伸到半山腰上,被一座大寨隔断。
大寨的基座用大石砌成,上面,密不透风的栅墙高矮不齐,延伸到大寨四周,与峭壁相连。
在栅墙后面,几个穿着麻布衣的中年人手里拿着粗糙的兵器,往来巡逻。
这里正如孙策和陈登说的一样,守军寥寥,最严密的地方,也不过十多人聚在一起,烤着篝火,有说有笑,毫不戒备。
山寨内有大小百余座房舍,中间一处宽阔的空地,上面插着一面大旗,上书“聚义”二字。
在空地上方,有一条蜿蜒的台阶,通往山寨里最大的房屋,这座房屋就是山寨几个首领聚集的地方,名唤‘聚众堂’,在聚众堂里,坐着三个人,最上首的,自然是山大王刘辟。
左手位置,一个左肩膀受伤的人,一脸的愤愤不平,他是刘辟的弟弟刘永。
右手位置,是黄巾教的青乌道人。
因为刘永擅自决定,偷袭敌营,暴露了目标,刘辟十分生气,按造山里的规矩,应该挖心,断足,扔在烈日底下烘晒,直到只剩骨头为止。
这也是山寨里最严酷的刑罚,但是刘永毕竟是刘辟的弟弟,又有青乌道人从旁说情,把责任包揽下来,刘辟自然不能得罪青乌道人韩愈,只能敷衍了之。
此时已经有确切的情报送来,下邳军的主力已经抵达山脚下,主将正是孙坚。
闷坐了很久,刘辟才略显不悦的呵斥道:“我说过多少次了,遇事要冷静,别动不动就去踏营,搞什么偷袭,妄想着斩杀敌将,到最后,再把自己的命丢进去!”
刘辟这番话,明显是说给刘永听的,此时吃了败仗,刘永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耸拉着脑袋,任由刘辟训斥,坚决不还口,也不辩解。
等刘辟怒气消了,刘永这才恨恨道:“那个孙贲,还有吴奋,当真难缠,哥哥,等我下次再去,一定把他们俩剁成肉酱。”
“滚。”刘辟愤怒的骂一句。
这时,刘辟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韩愈的身上,略带忧虑的问道:“大贤圣师到底何时起事,如果再拖,我看这乌头山,可是呆不住了。”
“最迟明年春天吧。”韩愈叹口气,但是眼神却更加坚毅了,语气低沉的说道:“我黄巾教众已遍布天下,各州各郡莫不望风而靡,只是需要一个契机而已,我想,大贤圣师很快就会有消息送来的,只是眼下,我们还需要好好构思构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