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结实的楠木桌子被刘飞扬一掌拍得稀烂,碎块散得一地。金善明和薛慕华冷不防被他吓了一跳,他们何尝看到刘飞扬如此盛怒的模样。金善明本也觉自己那话说得重了,对楚依依也甚是不公平,也有些歉意,但见刘飞扬双眼圆睁,瞪着自己,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吃般的模样,心中脾气又涌了上来,身子一挺,对着刘飞扬的眼睛,毫不示弱地高声说道:“你横什么,拍烂张桌子就了不起么?”
刘飞扬见状,往日金善明对他种种顶撞情景一一浮上心头,对她的怒火也是腾的燃烧起来,喝道:“你满口胡说八道什么,莫以为你是李师叔的徒弟,我便不敢教训你么?不要忘了我还是逍遥派的掌门人!”
金善明冷哼一声,说道:“你这掌门人果然好了不起!你以为拿着掌门人身份,本小姐便怕你了么?”
刘飞扬气得混身发抖,喝道:“住口,若不是我从不对女人动手,我便要替李师叔好好教训你一顿!”
金善明柳眉一扬,叱道:“你瞧不起女人么,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教训我!”忽地手臂扬起,往刘飞扬面门掴去。
刘飞扬此时是何等身手,便是在盛怒下,也本能地保持警惕,右掌中食二指伸出,疾往她脉门点去,口中喝道:“是你先动手的,便不要怪我了,今日便要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这句话说完,已与金善明交换数招了。
金善明丝毫无惧,展开精妙的小擒拿手法和刘飞扬对拆起来。薛慕华在一旁大急,可他武功低微,如何分得开二人,只得不住叫声道:“掌门师叔,金师叔快住手,有话好好说啊!”
二人均是充耳不闻,依然斗在一起。刘飞扬武功虽较金善明高了不少,但却也一时胜不了她,初时二人只比招式,到后来心中也愈是有气,手上渐渐加劲,内力使出,迫得薛慕华不住后退。
这时,门外传来一人声音问道:“刘大侠,你遇到什么事了么?”原来,是房中传出的打斗声,把明教巡夜的几个教众引了过来。他们见屋内人影晃动,却敬刘飞扬救教大恩,倒不敢冒然进去。
门丫的打开,薛慕华探出头来,说道:“没事儿,是我两位师叔在比试武功,惊动几位了,倒是对不住了。”他当然不会把事情真相说出来。那明教几个教众心下暗暗奇怪:怎么这么晚了在房中比试武功?有个痴的却想道:难怪刘大侠武功那么厉害,原来他们派中同门比试过招都是这么认真!当下几人也不说什么,便又散去巡逻了。
薛慕华舒了口气,刚想关门,忽见楚依依行了过来,只听她问道:“薛神医,为什么刘大哥房中这么吵啊?好象有人在动手!”她住的房间与刘飞扬相隔一间,只是刘飞扬和金善明交手的声响实在太大,倒把她也给惊了起来,这才满怀疑问出了门来。
薛慕华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大声应道:“掌门师叔和金师叔两人谈到日间本教中人和慕容博的武功,心中各有所解,是以切磋起武功来,只是现在时日已晚,总不好打搅他人,在下又劝止不住,楚姑娘你来的正好,便劝两位师叔罢手吧!”
楚依依心中半信半疑,进得房来,只见满一地桌椅碎块,而刘飞扬和金善明已经罢手,各站一边,却是互不理睬,心下更是疑惑不解,也隐隐猜到二人间有了矛盾,她也不点破,轻声笑道:“刘大哥,金姐姐,小依虽是武功浅薄,但也听过武学一道多是因人而异,相互印证也是好事,只是可惜了这些上好的家具了!”
薛慕华暗赞楚依依聪明,随即打蛇随棍上,说道:“两位师叔武功非凡,随手几招便有如斯威力,令师侄佩服万分。只可惜楚姑娘进来了,却没椅子坐了。”他在“楚姑娘”三字上又特意加重了语气,那是提醒二人多少也看在楚依依的面上,先把事情揭过。
二人在薛慕华刚才对楚依依说话时,已各自收招退后,此时也明白他的意思,刘飞扬道:“我真是糊涂一时血气上来,失了分寸,惊了小依,倒要请小依见谅。”他说“糊涂一时血气上来,失了分寸”这两句时,眼光飞快撇了眼金善明,说到“见谅”二字时又暗中向她做了个手势,明着向楚依依道歉,暗地里是向金善明赔不是了。见到楚依依后,他也惊醒自己的确是过与冲动了,金善明并无恶意,这一路上她对楚依依多番照应关怀实不在自己之下,他也是一一看在眼里,她是高丽人,对汉语终有些不熟悉,只是情急用错词罢了。
金善明见状,心下明白,同时她也有些歉意,对楚依依道:“我也有些不是,小依可不要怪我哦。”随即对刘飞扬道:“师兄武功高强,师妹佩服万分,只是有些地方过于露于痕迹,记得师傅曾说过我逍遥派武学讲究适性逍遥,羚羊挂角,则可达至无往不利之境。”表面上是指评刘飞扬的武功,实际上是暗指他和楚依依之事。若论逍遥派精义,刘飞扬实不如跟了李沧海十多年的金善明,金善明也根本不会反对刘飞扬和楚依依在一起。他之前指出刘飞扬和楚依依辈分不同,更多倒是为楚依依担忧,只是一时用错词了。
刘飞扬闻言已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又是第一次听她称呼自己为“师兄”,心下大喜,向她拱手作揖道:“师妹金玉良言,令我茅塞顿开。之前我有卤莽处,请师妹勿放心上,小兄向你赔个不是!”
薛慕华在后见状,提到喉咙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暗舒了一口气。
楚依依不知他们间有何误会,但此时见他们各都嬉笑开怀,心中也是大定,脸上忽地升起一片晕红,向刘飞扬问道:“刘大哥,在爹爹那,可…可还有独孤兄弟的下落了?”她本是想知道父亲可有应允刘飞扬的求亲,只是这又怎好意思问地出口,只得转而说到了同在楚万千房中提到的独孤的事。
金善明哪知她话中的玄机,闻言却是急问道:“独孤兄弟?是独孤弟么?终于有独孤弟的下落了吗?他在哪里?”一脸焦急地望着刘飞扬。
刘飞扬已知金善明对独孤关心倍至,可也没想到他反应却是这么大,见她眼中竟现一片温柔关切之意,心中不禁暗忖:莫非金师妹竟对独孤有情?比起阿紫来,金师妹倒是无处不胜,只是若据实说,独孤和一个妖女在一起,却不知她有何反应?一时有些犹豫起来。
金善明大声道:“莫非独孤失踪了不成?”楚依依接道:“那倒不是。”金善明转而向她问道:“妹妹可是知道独孤的下落了?”
刘飞扬见状,暗忖道:反正日后总要让师妹知道,此时告诉她也是一样。随即说道:“师妹还记得日间那位林兄么?他是小依的师兄,当日独孤不辞而别离开情义拳后,林兄随即出门追寻。”
金善明已知道此事经过,问道:“可是这位林兄找着了独孤了?”
刘飞扬点点头,逐把林伟腾所说的全部说了出来。金善明一言不发地听刘飞扬讲完,眼中神se却是数变,先是惊喜期待,听到独孤和一个小姑娘在一起时,已显焦灼不安,到最后听到阿紫的歹毒心肠后,更是恼怒异常,不由挥手喝道:“不行,绝不可让独孤弟和那妖女再在一起了!”
又见众人有些吃惊地望着她,金善明脸上少有的闪过红晕,又说道:“独孤弟淳朴善良,那星宿派妖女如此阴险毒辣,便怕独孤被她带坏了,误入歧途。”
刘飞扬道:“我也担心这点,也正有此意。”金善明追问道:“那位林兄可知道后来独孤去哪了么?”刘飞扬缓缓摇了摇头。
这时外面传来楚万千的声音道:“小依,小依!”楚依依说道:“是爹爹来找我了,刘大哥,金姐姐我先出去了。”
刘飞扬和金善明把她送出门外,紧接着金善明和薛慕华也各怀心事回房去了。送走了所有人后,转身望着乱七八糟的屋子,刘飞扬脑中又浮现出种种烦心的事:与楚依依间的事,独孤和阿紫的关系,甚至段延庆在万劫谷临走时那无比怨恨的眼神也浮上心头。不由轻叹一声,忽地闻到房外轻响,低喝道:“什么人?”
一道白光穿破窗户,飞射进来。刘飞扬闪身避开,再望出去时屋外已无声息,转头望见一个铜筘紧贴着一张纸条钉在柱子上。刘飞扬取下纸条,一看上面写着“顶下观玉亭见”,末尾署名“林”刘飞扬心道:林兄恼我抢和小依,心中自是气愤难平,他这是要和我摊牌么?想到在楚万千房中,林伟腾对己的神se,他并不想赴会前去。在这种情况下,十有**林伟腾盛怒难息,要与他动手。刘飞扬与林伟腾终究也算交好一场,实在不想和他动手。可转念一想,如果不去,林伟腾更是对他怨上加恨,到时更难平息他心中的怨恨。叹了口气,还是飘身出屋而去了。
观玉亭是上光明顶必经之处,刘飞扬等人上光明顶时便经过那地方,只因直对昆仑山巴颜喀喇山脉西段著名的玉珠峰,因此得名。刘飞扬施展轻功轻易避开明教巡逻的教众,下了光明顶,两刻钟后来到了山腰上的观玉亭前。
因山地积满白雪,对面的冰传玉珠峰更是晶莹如镜,虽是夜晚,但借着天上的月光反射,倒不觉黑暗,反更添朦胧美感。只见一人端坐石凳,左拳紧握放在石桌上,眼前景se丝毫没有进入他的眼中,只是冷冷的望着立在他对面两丈处的刘飞扬。
刘飞扬甚至可以看到他眼中射出的寒光,竟似不下于昆仑山的严寒,只得抱拳道:“林兄!”
林伟腾手臂一挥,说道:“你不用叫我‘林兄’,我林伟腾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刘飞扬叹道:“小依的事,我也知对你不住…”
“住口!”林伟腾霍地站起身来,喝道:“我不知你用什么手段打动小依,也没兴趣听你说这个废话,我到今日才明白你竟是如此卑鄙的小人?”
刘飞扬一怔,苦笑道:“你恨我和小依在一起,如果骂几句,能让你好受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林伟腾喝道:“我不知小依什么时候入了个‘逍遥派’,可你即是他的师长辈,竟然妄想和她成亲,这不是寡廉无耻,那是什么?”原来,他会到房中后,稍一打坐已平息走岔的真气。这时却听到刘飞扬房中传来的话语。他功力深厚,虽隔着几个房间,但还是隐隐听到他们的对话,得知论辈分,刘飞扬竟比楚依依高了一辈。他对刘飞扬已生恨意,是以断章取义更认为刘飞扬不顾廉耻,为了楚依依的美se,引诱楚依依,心中自然更是勃然大怒,这才把刘飞扬约了出来。
刘飞扬又是一怔,说道:“原来,你听到了我与金师妹说的话了!”
林伟腾喝道:“你不否认那是最好,你还有脸面和小依在一起么?”
刘飞扬道:“小依并不是我逍遥派中人,我和她年纪相近,定要说她小我一辈,也是因为她的亲生外祖母是我师门长辈。我和小依从来都是平等交往,强加这个七拐八拐的辈分关系,岂不好笑。”
林伟腾一时怔住说不出话,若说楚依依是刘飞扬的晚辈,那他岂不也是刘飞扬的晚辈了,甚至楚依依的父亲也成了刘飞扬的平辈之交了。
刘飞扬见他无语,又说道:“关于小依的身世稍后我自会禀明楚伯父。你我并无深仇大恨,更曾经交好一场,只希望林兄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林伟腾喝道:“废话,你以为我约你来此,便是要听你说这个么?”
刘飞扬叹道:“难道你我便要在此一决生死么?”
林伟腾道:“你终究对情义拳有恩,师傅他老人家又对称赏不已,我是恨你横刀夺爱,但也不可能杀了你!”接着又提高声线,说道:“你是男子汉的便与我堂堂正正一战,输的便从此远离小依,再也不得见她,你可敢应允!”
刘飞扬望着他足足有半盏茶时间,才缓缓说道:“我不会和你打的!”林伟腾喝道:“你不敢么?”刘飞扬道:“不是不敢,而是不想拿小依作赌注和你一战!”
林伟腾一怔,面se数变,猛地一声大吼,直震得四周树枝摇役,白雪纷纷飘落,踏前一步说道:“说得好听,你还不是自觉理亏!”
刘飞扬道:“你错了,我和小依在一起后,是对你有些歉意,可却不是于你有愧。小依从来只把你当作她敬重的师兄,你便算胜了我,情况亦是如此,感情的事岂是用武功可以衡量的!”
林伟腾此时已是怒火中烧,哪里听得进去,反觉他是在讥笑自己,怒喝道:“废话少说,接招吧!”脚踩奇步,已踏了上前,一拳向刘飞扬击了过去。
拳未到,拳风已扑面而至,刘飞扬心下一凛,凌波微步使出,已避开他的攻击,口中说道:“林兄,当日在情义拳时,你我虽是认识不久,但我深深敬佩林兄的为人,难道我们除了拳脚互拼,便没有其他的法子了么?”这句话说完,林伟腾已连续攻了十数招,除了七伤拳,更夹着许多见所未见的精奥招数。
林伟腾并不回答刘飞扬,仍是招招进逼。初时刘飞扬还可以仗着凌波微步游刃有余,只是林伟腾练了先天功后,步法也是精进异常,脚踏方位隐含北斗七星的方位,也是变化多端,手上更是不断提升功力,渐渐的拳风掌力已把刘飞扬围在当中。方圆两丈内的地面积雪全被激飞,露出坑洼不平的山地来。刘飞扬已知光是躲避不还手,绝难躲得过今日的林伟腾,不由暗叹一声,说道:“先天功果然名不虚传!林兄也接我几招!”配合着步法身形,连劈数掌出去,角度力道皆是弯曲如刀,正是无崖子武学心得中的招式武功。
林伟腾喝道:“来得好!”手捏剑诀,并指为剑,短短三个字说完,已连刺带划数下,或封或截,尽数破去刘飞扬的招数。刘飞扬不慌不忙,手臂一引,把两股激荡的内力一带,反撞出去。他数次混合乾坤大挪移和太极拳,已发觉二者合用,当真妙用无穷,本来单以刘飞扬第六层的乾坤大挪移是不能完全挪移林伟腾此时的招式内力的,可加上太极劲后,竟可做到这点。刘飞扬已有自信便凭这两套武功已立于不败之境。
先天功终是属道家武功,讲究心平气和,林伟腾此时气是合了,可一颗心恨不得立马把刘飞扬败于手下,又如何平得下心来,武功又打了个小折扣,无论他招式如何精妙,都攻不进刘飞扬身前两尺的防御圈,而他的七伤拳刘飞扬也甚是熟悉,其中的劲力变化,对刘飞扬更是收效甚微,激荡的几道拳力反被刘飞扬牵引回击回来。
又战了半个时辰,林伟腾受刘飞扬内力反荡,体内气血开始翻腾,而心内愈发焦急,心中暗道:战了这么久,刘飞扬甚至连出招都甚少,可我还是胜不了他。难道我学了先天功也是无用么!忽又想道:他不还招,只是想耗我内力,等我内力差不多了便自然收手,或许这倒让我有可乘之机。此时的他一心只想胜过刘飞扬,越发执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