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如果说这句话不出乎凌晓意料的话,那么下一句话无疑就让她很是惊讶了。
“……但我觉得,父亲在害怕什么。”
“害怕?”凌晓觉得这个词和凌渊放在一起,实在是有些不和|谐。
凌佑晨的表情有点犹豫,凌晓想,如果这里不是他的房间,他大约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想了想后,说道:“晓晓,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奇怪?”
“没错,再怎么说你也是父亲唯一的女儿,可是外面的人却完全不知道你的存在。”
“‘唯一’的女儿啊。”凌晓有些讽刺地笑了笑,却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说的在理。就算再讨厌,也不至于会这样吧?更别提,根据原主的记忆,她小时候是相当受宠的。
“不仅如此,”凌佑晨接着说道,“小时候的事情你可能不太记得了,但是,印象中父亲带你出去,哪怕是度假,通常也都会选择无人或者人少的地方。简直就好像……”
他的话没说完,似乎也没打算说完,但凌晓已经知道了下面的内容——简直就好像在躲着什么人。
然而,又有什么人能让他躲着呢?
不,他是让她躲。
“而且……”
“而且?”
“……不。”
凌晓挑眉:“你再吞吞吐吐,小心我揍你。”
凌佑晨很实在地说:“你打不过我。”
“你还打算还手?”她还真不信他在这里敢还手,反正披着原主的壳子,且让她再无耻上一次。
凌佑晨:“……”他苦笑,“我不会。”而后,他想了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又说,“父亲那个时候……让我和你订婚,也说过一句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
“他让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你。”
“那又如何?”
“就好像笃定你一定会受到什么伤害一样。”
凌晓皱了下眉,从这个角度看……她与凌佑晨不同,对凌渊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所以怀疑程度要更深。
不过,凌渊到底是原主的父亲,再怎样也不至于会坑她。也就是说……
相较而言,订婚也许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是必须的。
凌晓有点纠结。
如果让她本人来选,她死都不会和一个压根不喜欢的人订婚,头儿也肯定不会同意——他八成会一巴掌把她拍清醒,说什么“拿婚姻换命?还不如我亲自送你去死一死”之类的话。
然而,这是原主的身体,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万一给她留下一个烂摊子……她到底和她不同,到时候的结局八成会是个悲剧。
她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就在此时,凌佑晨犹豫着问:“……晓晓,你很讨厌我吗?”
“嗯,讨厌。”
“……”
“是你自己问的,就别嫌我的回答太实在。”
凌佑晨再次露出苦笑,而后表情认真地说:“我明白了。但是,晓晓,如果你目前并没有喜欢的或者说合适的订婚对象,不如先姑且和我订立婚约。放心,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将来你如果找到喜欢的人,并且对方愿意和你订婚,我这边可以随时跟你解除婚约。这样也并不妨碍什么,对吧?”
凌晓用微妙的眼神看着凌佑晨,成功地在他的头上找到了一定若隐若现的绿帽子。她觉得如果上面写了字,那八成是——这绿帽王,我当定了!
他的眼神很是诚恳,她却没有立即回答,只抱着手臂说:“那要是你中途结婚了呢?”她还要临时再去找个人“背黑锅”?
“不会有这种事发生的。”
“呵呵。”说的好像他没做过一样。
“……我不知道凌暮对你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对我存在着什么误会,但至少这件事——请你相信我。”青年近乎诚恳地看着她,说道,“父亲姑且不说,母亲……她曾经让我好好保护我,我答应了她,就一定会做到。”
凌晓没有在对方的眼神中找到任何有关于欺骗的意味,也知道就目前这扑朔迷|离的情况而言,这个选择的确是最好的。只是——到底意难平。
在这种情绪的驱使下,她直奔凌渊的书房。
她原以为对方会勃然大怒,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并且,这个总是高姿态的男子此刻看起来很是疲惫,好像一|夜之间被什么东西压塌了一样,却依旧强撑着不肯倒下。
看见她进去,他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问:“怎么?决定订婚对象了吗?”
凌晓很是直接地问道:“你到底在躲避什么?”
凌渊的眼神微凝了下,很快就恢复如常,语气淡淡地说:“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没思考好的话,就回去继续想。”
“你是不是和谁做了什么有关于‘我’的交易?”
凌晓很是直接地把自己的猜测丢了出来,然后,她成功地让凌渊失态了。
“住口!”凌渊站起身,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震动着,“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他毫不犹豫地矢口否认,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心存偏见,总觉得他有点可疑的心虚。
而她才几乎这么一想,凌渊似乎就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神色疲惫地说道:“不要胡思乱想,并没有这回事。你回去继续想想吧。”
“不用想了,凌佑晨他说愿意和我订立虚假婚约。”
看来,她没得选。
就算逃出去,与凌渊有关的“旧账”也可能分分钟找上门。而比起已知的危险,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相较而言,分分钟能甩掉的凌佑晨反倒不那么烦人了。
“虚假婚约……这也可以。”凌渊点头,“今晚就在家里随意办个小型仪式,再交换一下信物吧。”
这所谓的“仪式”仓促地过分,好像真的在躲避着些什么一样。
不过,倒正如凌晓所想,因为她的确没什么心情陪这对父子一起“大操大办”。
当晚,身穿休闲服的她就这样与衣着正式的凌佑晨并且当着凌渊的面订立了婚约并交换了戒指。凌佑晨给她的依旧是那枚可以戴在无名指上的空间纽戒指,而她给他的戒指是凌渊帮忙准备的,事先她看都没看上一眼。
仪式刚一结束,她就取下手上的戒指,挂在了脖上的破晓项链上。封存着破晓花的晶体吊坠坚|硬异常,普通的碰撞根本不可能带来伤害,空间纽也同样如此。
凌佑晨倒是好好地把那枚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并没有取下来的意思。
不过,这和她没多大关系。
之后,凌渊好像彻底放开了对她的限制,并不再限制她的自由,并且给了他和凌佑晨一张请帖,表示他们可以去参加一下。
凌晓原本对此毫无兴趣的,不过之后又听说,参加这个宴会的大多都是年轻人——其中更有正在星盟军校就读或者从其中毕业的军校生。一想到可能能见到未来的“同学”,她又提起了些许兴趣。
于是,宴会当天,她穿上了凌渊派人送来的礼服。
这是一件纯白色的礼服——不管是原主还是她这位父亲,好像都认为这种颜色非常适合“凌晓”。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不过,现在的她倒是更加喜欢红色或者黑色。
礼服的款式较为保守,只露出了些许脖颈和手臂,式样和搭配品也都极其简单——一件浅粉色的毛皮披肩,一双白色皮鞋,镶嵌着珍珠的项链和耳钉,以及一顶小巧可爱的装饰性珍珠王冠。
女仆也只简单地将凌晓的发尾稍微弄卷曲,其中一小部分盘在了头上,以王冠固定住,剩余的则尽数散落在她散发着淡淡光泽的脖上。
认真说,原主的年纪还太小了,也的确不需要太过繁冗的打扮,青春和她“原生态的美貌”就是最好的装饰品。
凌晓见过沈雨泽的照片和录像,毫不夸张地说,她是一个美丽到了极致的女人。而原主长得和她很像,并且也继承了凌渊身上的部分优点,虽说如今还能稚嫩,却也已经足够漂亮。并且,随着时间流逝,这份美也会一点点地更加显露出来。
凌晓没戴那条珍珠项链,而是继续戴着老板送的那条。唯一麻烦的是,穿礼服出门就不好把戒指挂在项链了——容易让其他人在意。凌晓轻啧了声,取下戒指戴在手指上,又找了双薄纱齐臂手套戴好。
“啾!”
包工头绕着凌晓的腿转了几个圈,然后跳到了她的肩头,成功地弄乱了她披肩上的毛。
女仆张了张口,却看到凌晓并没有发怒的迹象,于是也没说什么。
凌晓觉得它还真是傻大胆,明明自己就是个毛皮动物,却对其他动物的毛皮一点没排斥性。之前在那颗星球时也是,直接就跳到了黑白熊皮做的包里,简直是缺心眼。
她抓住它的尾巴,将它从自己的肩头提了下来:“今晚你自己在家里待着吧。”
“啾啾!”
“不行。”
“啾啾啾!”
“不行就是不行,不能带你去。”
“啾……”
“那里有很多人喜欢吃兽肉,尤其是鼠类的肉,你确定要去?”
“啾!”
女仆无语地注视着半截身体钻到被子里、露出肥屁股瑟瑟发抖的追风鼠,完全不明白这一人一鼠为啥能那么顺利地交流,这简直是太不科学了!
拾掇齐全后,凌晓走出房间,不意外地在宅邸的门口遇到了正在等待她的凌佑晨。
他与昨天一样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不过并不是同一套,勾勒出精瘦的好身材,头发也一丝不苟地打理过。不得不说,就脸和身材而言,他的确赏心悦目。
所以因为“总算能出去放风”的凌晓心情很好地冲他吹了个口哨。
凌佑晨:“……”
其余人:“……”救命!有人耍流|氓啦!
凌佑晨愣了下后,才别过头抱拳轻咳了声:“我们走吧。”
凌晓毫无羞赧之感地点了点头。
随即,两人进|入了早已做好准备的车辆之中。
在这辆轿车起飞并正式离开这鬼地方之后,凌晓深吸了口气,毫无形象地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
“注意一点。”凌佑晨说道,“虽说车子已经经过了检查,但之前也的确发生过车门掉落的意外。”
司机:“……”少爷!那种事不可能发生!否则我的饭碗可就砸了!
“哦。”刚才的那股兴奋感一过,凌晓再次恢复如常,没接着他的话继续话题。
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却也没说什么。路途中,他还给凌晓解释了她有点关注的地点。不过两人自始至终也没能聊起来。到最后,凌佑晨自己也沉默了下来。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司机心中啧啧称奇,他算是这座庄园里的老人了,至少……他在大小姐“离家出走”之前就在这里工作了。他还记得,当时大小姐虽说出去的少,但每次出门都有少爷陪着。她一路上可开心,总是缠着他叽叽喳喳地不停说话。看那表情那动作,傻子都能知道她喜欢他。
倒是少爷,显得有点矜持。
如今再一看,两个人倒是彻底反了过来。
大小姐变得冷冰冰的,少爷反倒在不停地找话题,可惜从头到尾都没能让对方接上话茬……惨啊!
所以说,少女心真是秋天的云,说变就变。昨天还喜欢地死去活来,今天就把人给忽视了。
司机暗自摇头,一边继续关注着车中的情况,一边继续认真地开着车。
而车中的两名乘客也在各自想着心事。
凌佑晨想的什么姑且不提,凌晓所想的是——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碰上几个熟人。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这愿望还是能够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