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整理好纷乱的思绪,静已经端着早餐回到了房间里,她将盛着碗碟的托盘放在房间中央的矮桌上,然后一一摆放在矮桌上。做完这些后,才朝我看来过来:“折,过来吃东西。”
“恩。”
我应了一声,翻身下床,在静的注视下试探性的走了几步,等到确定真的没有什么大问题,才避开了尼斯缇娜的位置,扯过一个软垫,在矮桌前正坐下来——町里各户建筑多数以和式为主,在这种情况下,正坐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习以为常的事。
除此之外,也跟町里对古代传统文化有着非同一般的认同感有关,其中汉字与佛学在町里属于教育核心,是每个人都需要学习的基础,而“傩”以及“燔柴”这种极其古老的风俗仪式甚至也都被正当的搬进了全人班的教科书,在这样的风气浸染下,正坐这种旧的习惯似乎也随之得到了恢复,在正式场合更是必备的礼仪姿态。
在我坐下来之后,静就和平常在客厅里用餐一样在我的右手边坐了下来。这时候我才发现桌面上摆着两份早餐,一份是我的,另一份自然不用说,显然是静自己的。
“姐姐这么晚了还没吃早餐吗?”
我一边提起快子,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对面的尼斯缇娜,发觉她只是笑吟吟的看着我和静,却什么也不说,给人格外从容得体的感觉。
她的这幅模样落在别人眼里,都只会觉得这是一个典雅娴静的美丽女性,却不会想到她非但不是人类,反而是由无边无际的“幽暗”及“虚无”所构成,堪称是邪神一类的恐怖生命——在我所构思的名为《巨兽》的故事中,她是属于大魔王这一级别的角色,也是最后赢得了胜利,成功吞噬掉整个世界的彻头彻尾的怪物。
喜怒无常、阴险狡诈、暴戾残酷……这一系列贬义词语放在她身上完全合乎情理。同为神之子,泰德和她比起来,简直就像是温驯无害的小猫小狗一样。
“折不在身边,我不习惯。”
静朝尼斯缇娜坐着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才开始动快。我知道她必然已经察觉到尼斯缇娜以及泰德的存在,却捉摸不透她到底会因此生出什么想法,也只好装傻,在她没有主动提及之前,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啜饮了一口熬得浓稠的玉米蟹肉浓粥,我开始思考起下午去探望六识小姐这件事来,根据之前的种种细节来判断,纱身上一切异常的源头无疑就是六识小姐——这是个我琢磨不透,甚至让人隐约感觉到危险的美人。
一想到如果要帮助纱,就必须饶过六识小姐这个难关,甚至要去探究她身上的秘密,我就不免感到有些头疼。力的作用是相对的,探寻他人秘密的情况下,自己也难免会露出马脚。在六识小姐这种绝顶聪明的人面前,我可不敢说自己能够单方面的取得优势,而且彼此之间那相差悬殊的立场以及地位,对于我来说更是极其不利条件。
更何况还有更重要的几点;我究竟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去介入六识小姐与纱之间?又到底应该做到什么样的程度?对纱来说又算不算是一件好事?
说到底,我不过是因为基于自己的判断……不,或者说是臆测,觉得发生在纱身上的事情是异常状况。但是事实上,可能这种异常在町里并不算多大的隐秘,甚至本身就是大家所默认的规则,甚至对六识小姐以及纱来说,也都是属于理所当然的事情——从昨晚发生的一切来看,这很有可能才是真实情况。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真的应该去插手六识小姐以及纱这对母女之间的事情么?
我犹豫不决,为自己寻找一个插手其中的办法,又或许应该说是让自己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
“折,我想和你在一起。”
耳畔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扭过头去,却发觉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左手边;她穿着一身不合季节的浅蓝色连衣裙,身体像是小了一号,瓷娃娃般的脸染着红晕,羞赧地低着头。
“折,请不要离开我。”
当我脑袋还没转过弯来时,一边又多出了一个穿着洁白如雪的裘皮外套的纱,她用那一对乌黑的眼眸望着我,轻咬着有些苍白的下唇,柔软的神情惹人怜爱。
“折……抱我。”
眨眼间,不远处又多出了一个纱,然后第四个,第五个……直到我的房间每一个位置都遍布着一个纱,才不再生出新的纱来。
十几畳(榻榻米)大小的卧室里,转眼间就多出了数十个纱,她们的姿态、神情各异,或羞怯、或妩媚、或幽怨的神情却与真正的纱毫无区别,并且全都用那饱含水波般的眼眸盯着我,让人忍不住心里发慌。
我举着快子,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坐在矮桌对面的尼斯缇娜低声轻笑,我才明白过来一切都是她在作祟,深吸了口气,冷下脸来朝她看去:“这是你做的?”
如果是泰德,在我冷下脸时,必然会立刻吓得趴倒在地,然而尼斯缇娜却安然自若地伸手在空中指点,似乎在挨个数着室内有几个纱,脸上依旧还挂着漫不经心的微笑:“谁叫我是您所创造的神敌呢,我是一切生者的背面,是世界最终的尽头,也是为您凝滞一切美好事物的深渊。我一直遵循着您的心意,将蒙受您喜悦的一切呈现在您的面前是我的天职。”
“做出这种事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
她的行径绝非出于我的心意,我也没有在幻想的世界中为所欲为的想法。
“对您来说,一切喜欢的事物都可以在这个世界里显现出来,那么为什么还要去追求另一侧的‘真实’,并为此而感到苦恼呢?您之所以对这个生命这么执着,是为了什么呢?”
尼斯缇娜自然而然地站起身来,她迈着优雅的脚步,来到其中一个纱的身旁。先是如蝴蝶般翩跹地躲到这一个纱的背后,然后轻盈地从背后搂住了那娇小的身体,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并用纤细手掌托着其下巴。
“是因为这张脸吗?”
尼斯缇娜的面庞在纱的身后若隐若现,时而阴暗一片,时而却又是千娇百媚的美人容颜。她的手轻轻地在纱的脸上摩挲起来,眨眼间那张与纱一模一样的脸就化为了惨白的颅骨,一对空洞的眼眶依旧直直的对着我,叫人不寒而栗。
“还是因为这具身体?”
当她手一抚而过,那具娇小的身体同样变成白森森的骨骼。在她往前一推下,白得发亮的骷髅就“卡啦卡啦”的向着我走来,我放下快子,不动声色地看着颤颤巍巍的骷髅以及在它背后的尼斯缇娜,想看清楚她究竟打算做什么。
很快,骷髅就来到了我的面前,举起了双臂臂骨,仿佛打算拥抱我。我踌躇了一下,瞥了一眼身旁的静,她目不斜视,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一样,安静地吃着早餐。
鉴于此,我也就没有动弹,任由骷髅骨架拥抱过来。不过在那臂骨近在眼前,即将碰到我的时候,整具骷髅眨眼间却又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尼斯缇娜那颀长高挑的身姿。
她将那张秀丽典雅的脸庞凑到了我的面前,脸上挂着狡黠的浅笑:“还是说,是因为这样的行为呢?”
说着,她张开双臂拥抱了上来,那种柔软的触感一触即逝。下一个瞬间,她又已经消失不见,回到了矮桌对面坐着,仿佛从来没有动过一样。
“您知道么,我所认识的艾因,她所重视的是每一个生命的天性、天职;克里苏恩特的光辉与照耀万物,苏安的恬澹与滋养生命,泰德的沉重与支撑世界……我的未知与毁灭万物。”
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依旧在窥视屋内的泰德,吓得它闭上眼睛,扑腾着翅膀,掀起狂风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她笑着摇了摇头:“我们漫长的生命正是用以践行天性与天职的旅途,一旦背弃天性与天职,就会遭至灾厄与泯灭。但即便是严守天性与天职,命运也不会改变——泰德将死于后裔无穷无尽的掠夺,玛拉在狂乱与肆虐的燃烧游戏中燃尽了自己的身躯……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艾因在创造我们的时候,早已为我们指定了命运与结局。如果我们挣脱自己的天性与天职,那么艾因就会立刻降予惩罚。而如果遵循天性与天职,最后就会迎来早已注定的结局。这是何等的蒙受恩宠,又是何等的残酷!”
“因为喜爱,所以赐予永不变更的天性与天职。因为恩宠,所以不仅赐予我们生命,就连我们生命的旅途也要精细凋琢,每一份命运都投注以心血以及智慧。因为喜悦,所以一直注视着我们,从不曾偏移目光,应许我们得以生存的世界——我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艾因心意所凝结的精华。”
“重视事物应有的天性、与天职,为其安排理所应当的命运,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偏差。修正一切,缔造一切,只因那一切就是自己的意志——这,就是神的天性,也就是神性啊。”
“所以呢?你想说,我只是将……他们视为傀儡,只是以干涉他人的命运为乐。是这样的意思吗?”
我静静地听完她的话,在心中琢磨她的意图,沉默了几秒后才做出答复:“如果是想表达这样的意思,那我也不否认。人类,本就应该是期盼着心中美好的未来,并用自己双手去缔造自己以及自己亲近之人所渴望的命运的生物。哪怕有些霸道,但是即使如此,也会想帮助他人过上自己眼中‘幸福’的人生——因为亲近,所以才会在乎;因为在乎,所以才会帮助。谈不上好与坏,结果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哪怕要说这种情感只是自我满足,也无可厚非。但……这是人性,而不是什么神性。”
“呵……您似乎想错了,而且调换概念对我来说可不起作用。我指的神性绝非因为亲近,因为喜爱而帮助他人变得更美好这种无所谓的事情,而是更加高高在上的、也更加恶劣的;因为干涉与编造命运,所以才投注以喜爱;因为能够掌控,所以赐予恩宠;因为是自己的造物,所以给予怜悯。”
在我的注视下,她洒然地轻笑,表现得完全不像是一个非人的怪物,也绝不仅仅是一个幻想出来的生命体,而是一个思维无比敏捷,同时也极具思辨才能的人类话术家:“这绝不仅仅是先后条件的置换,因为对神来说,不存在时间概念的前后之分。在一切诞生的瞬间,也注定了一切的终结。所以喜爱的不是局限于一,而是一切。换句话来说,所以一切都认可,所有一切都给予不相上下的喜爱,所有一切都是注定,不管怎样挣扎都无法变更。这样的公平公正,我……恨不得全都毁掉,包括被我自己。”
“那让你失望了,我不是你所说的神,没有将一切命运掌握在手里的能力。即使我是你们的创造者,也没有替你们将世界以及人生的每个细节都规划好的能力。”
我轻轻地吐出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更何况,关于你们的一切都还只是构想而已,细节这种东西,不存在的。”
她不置可否的“呵呵”一笑,啪嗒啪嗒地敲着桌面:“既然这样,那我也该把‘东西’还给您了。”
“什么……”
不等我将问题说完,大脑就仿佛被炸弹炸裂开来一般,一种撕裂般的疼痛感从小脑位置席卷全身,眼中的视界也随之一起被撕裂,左眼是无数跳跃的光斑,而右眼则映射出现实。
这股疼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随后左眼的光斑逐渐褪去,眼中的视界随之恢复,但这时现实的光景在我眼中撕开了色彩斑斓的表面,呈现出的是仿佛绘画般的光景,物质首先呈现出透明的线条,然后一点一点的光斑逐渐填充——眼前的桌面由最基础的线条开始,一点点的纺锤状的光斑由一分裂为二,二分裂为四……转眼间形成一条一条的光线,再由光线呈有序的状态互相编制,形成平面。平面层叠,最终形成整体。
最后,矮桌在左眼视界中呈现出原本的状态与色彩,但这并不算是终结。眼中的矮桌静止了一瞬,又化为无数光斑,重新呈现出了另一幕光景;那是一片林荫成群的松木林,在其中一棵不起眼的松树上,一颗刺猬般的松果从枝头滑落,在地上翻滚碰撞。期间,一颗褐色的种子脱离松果。
在几次大雨的击打中,种子被埋进松软的泥土中,开始飞速生长。起初是一颗小苗破土而出,随后抽出枝叶,生出根茎,努力的往泥土里扎根。
树苗年轮一圈圈叠加,很快成为茁壮挺拔的树木,成为郁郁葱葱的松木林中的一部分。在这一过程中,有风雪交加,也有各种各样的生物在树边来回经过,松鼠、鸟、蛇、虫蚁……
终于,一名中年人来到了这片松树林,他闭起双眼,嘴唇抖动,随后一股庞大的力量掀翻泥土,将包括这颗松树在内的许多树一起连根拔起。
这根挺拔的松树被混入松树堆积成的木堆中,转眼间木屑飞溅,干燥厚实的树皮就被剥离,露出里面澹青色的木质纹理。随后,成堆被处理好的树木堆在一起,在干燥的仓库中静置,树木中的水分被异常的室温所蒸发,挥散到空气中。
在这一期间,不时有人来到仓库中,带走合适的木材,而这棵已经完全干燥的松木,也被一名脸型还稍显稚嫩的年轻人所选中。他默念真言,这棵松木以及其他的木材凭空悬浮,被带离仓库。
在无形的工具的切割下,一棵棵木材或是变成木板,或是变成木块,然后拼凑在一起,切面在奇异的力量下被重新接合,仿佛是一个整体。
就这样,矮桌以及其他零碎的物件诞生了,它们被带到熟悉的屋子,被摆进熟悉的客室。我看到了母亲的身影,然后还有其他人,有一天,这个家中多出了一个婴儿。
眼中的光景在母亲抱着婴儿哄它入眠时略微停顿,根据母亲说话时的唇形,我判断出了他的身份——白石川,我名义上早已夭折的大哥。
光影的画面继续推进,客室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白石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到了他四岁时,他已经能够口齿清晰的与父母进行交流了,同时也有了第一个朋友,并带着朋友到家里客室一起玩自己的积木玩具。
而就在这不久之后,母亲再次怀孕,在她肚子鼓起的几个月后,这个家里又了一名成员。
随着时间的流逝,桌子上开始多出了一些熟悉的痕迹,有白石川在桌上画画时留下的铅笔刀刮痕,也有他顽皮时用颜料在上面涂抹后擦不去的涂鸦。到了这时,当静出现在客室中时,已经不再需要人抱着或是搀扶了,看起来不过一岁多大的她显得比同龄的婴儿要乖巧,鲜少哭闹——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安静的性格。
作为哥哥的白石川,似乎很喜欢静这个妹妹,时常来逗她玩,或是拿自己的玩具跟她一起玩,但是静却每每都不耐烦的走开,表露出任何人都能看得出的厌恶情绪。
白石川在静离开客室后,时常苦恼地拍打着矮桌桌面,并喃喃自语。我无法从他那无声颤动的嘴皮判断出他在说什么,不过想来应该是苦恼于静对他的冷澹。
不久之后,白石川又长大了一些,穿上了德育园的制服。因此,矮桌也被搬离了客室,被搬到了白石川的卧室里——就是纱如今所暂住的那间原本的空房间,就在如今静的房间隔壁。
白石川每天出门上学,回来时会铺在矮桌上写作业或是画画,他性格开朗,不时会邀请朋友到家里,并来自己的房间玩耍。他的每一天似乎都过得非常开心,但事实上,自从开始上德育园后不久,每到晚上,他都会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觉,时不时小心翼翼地瞥向通向走廊的拉门,好像外面藏着什么怪物一样。
我不知道在白石川的眼中所看到的光景是怎么样的,但在我的眼中,那一扇在他躺到床上就被他关上、反锁的拉门无声无息的打开,没有丝毫光线的走廊中一片黑暗,不时有影影绰绰的更深沉暗影在黑色走廊中穿梭。
而躺在床上的白石川则对门的打开毫无察觉,只是时不时瑟瑟发抖的望向门口,不知确认了什么样的虚假幻象后,又安心地闭上眼睛——我不认为一个孩子如果看到自己本应该关起的门无声息的被打开,而且门外还有着诡异的物体在黑暗中律动时,会能够平静下来。
显然,他眼中所看到的真实,与我眼中看到的真实是截然不同的画面。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为什么在我出生之前,这个家里居然会有这么诡异的情况发生呢?
我的心中泛起疑惑,像是为了解答我的疑惑一般,本来匀速“播放”的左眼视界仿佛按下了快进按钮;我看到白石川变得越发惶恐不安,他虽然看不到真实的光景,但却依旧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本来性格开朗的他变得阴郁,每到夜晚,他就早早的蜷缩在被窝中翻来滚去,时不时吓得跳下床来,浑身汗湿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不再带着朋友来家里玩,甚至有的时候连德育园都不去,就躲在房间里,趴在矮桌正对着拉门的一侧,木然地坐上一整天。
父母察觉到长子的异常,带来了任职于町内医院的医师,中年的女性医师向他询问各种问题,帮他检查了身体。在这一过程中,父母以及医师都走进了白石川的房间,却不见静的身影。
医师检查完,向父母说了些明显是医嘱的话后正打算离开,然而这时一直木然地躺在床上的白石川忽然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他伸手指着门口的走廊张大嘴巴,即便只是无声的画面,却也让我明白过来他在大声的尖叫,几乎歇斯底里。
他的尖叫吸引了医师以及父母的注意,而顺着他手指所指向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个看起来不过两三岁的女孩站在走廊之中,她略微偏过头来注视着房间里,仿佛清澈的溪湖混淆水草般色彩的眼眸有着一种摄人心魄的美感。她对房间里所发生的事情似乎一无所知,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疑惑,用那双和我同样继承自母亲的翠绿眼眸与白石川对视,使得他的身体颤抖得越发严重。
白石川指着静不停的尖叫,直到母亲上前将他拥入怀中,阻隔了他与静之间,他的颤抖与疯狂才得以停止。父亲与医师都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然而白石川在母亲的安抚下很快沉沉的睡去,医师也就没有去吵醒他。
之后,父亲与母亲跟着医师离开了白石川的房间,显然打算送他离开。就在他们离开了房间后,静依旧站在走廊中朝着房间里眺望,时近黄昏,狭长的走廊中略显昏沉,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房间里的川,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唇角勾勒出了充满无与伦比的恶意的线条。
最后,她那娇小的身影隐没在昏暗的色彩之中。
我下意识扭过头来,用能够目视现实的右眼瞄向身旁的静,却发现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快子,停止了进食,同样朝我看了过来,狭长的眼眸轻眯起来,其中流淌着暧昧不清的朦胧色彩,无悲无喜,如死水一般,叫人判断不出喜怒。
我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原本以为熟悉之极的少女在一瞬间仿佛变得无比的陌生。她的身上似乎笼上了一层朦胧的阴影,就连脸庞上也宛如戴上了一层灰暗的面具,遮掩住我所认识的一切特征。
“你好像做了一件多余的事情。”
静眯着眼睛看了我好一会,突然转过头,不悦地看向了空荡荡地矮桌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