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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分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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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的结果将在明天发布,所以比赛结束后,我们交付了冰雕,在观众们善意地招呼与笑声中拉起人群里的理奈,就打算溜走。

“理奈,快走。”

“啊……不去看看其他几支团队的进度吗?”

理奈被美嘉一把拉出人群,小声的惊呼,被美嘉拉跑起来。

我和纱站在一边,朝着父母挥了挥手,同时用视线寻找静那总是和穗子腻在一起的身影,却扫视了几次没找到,想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掉了。

不过静没找到,倒是发现了无所事事地坐在原本位置上、看起来一动都没动过的富子女士。她捧着一杯不知道装着什么饮品的杯子啜饮着,当我看向她时,她将杯子交到右手,朝这边露出祥和的微笑,并小幅度地摆了摆左手。

说起来武田隆两人在刚才曾来找她说了些什么,这一过程中无论是竹内还是武田隆都显得态度恭敬,而富子女士则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和他们交谈。这情况很是奇怪,因为从身份来看,武田隆身为教育委员会副议长,职位极高。从年龄来看,又比富子女士要大得多。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两人的态度都应该是完全相反的。

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我没有去猜想或是探寻的打算,旺盛的好奇心总是容易带来灾难。我刚打算朝她点头致意,就被美嘉拉着跑了起来,挤出围上前来的人群,往人少的地方跑去。

“啊!折,美嘉,你们等一下……”

背后隐隐传来真村呼唤的声音,他被围观的人们给抓住了。不过美嘉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她一手拉着理奈,一手拉着我,而我则顺手拉起身旁的纱,一起小跑着冲出人群的包围。

一溜烟跑出了小广场,我们在一座钟塔模样的冰雕建筑旁停下脚步,然后顺着内部的环形楼梯登上五六尺高的钟塔顶端,正好可以俯瞰到广场一角的景观。

“结束啦!”

美嘉高举着双手,解放似的欢呼起来,脸颊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剧烈奔跑的原因而变得红红的。理奈拍着胸口喘了几口气,不悦地瞪了她一眼:“为什么没必要跑呀,那些人又不会把你们吃掉。还把真村给丢了。”

“这是因为理奈你没被围住才能这么说,要是你跟我们一样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肯定也会紧张起来的啊。至于真村是他自己跑得太慢,和我又没关系。”

“紧张?才会不会哦,你看折和纱都没事,就只有你会紧张。”

话题转移到我和纱的身上,我耸了耸肩,不想惹祸上身,所以装作没听见,继续眺望着广场。虽然相隔足有近两百公尺的距离,但广场上的景象在我眼中依然清晰可见,甚至就连每一个人的五官都能看得非常清楚这样的视力已经完全超出正常”的范畴,达到“超人”的水准了。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视力还不是极限,我能感觉得到自己的五感正不断的变得更加敏锐起来,从一开始只能看到百公尺外的碎石,到现在能够轻易看到三四百公尺外地面上的一片叶子。

再这么下去,我甚至怀疑自己的双眼会不会变成能看清细胞的显微镜,但幸运的是这种视觉可以进行调节,如果想要远视,双眼就能看得很远。想要看近物,则会自动恢复到正常的水平,不会发生一眼看清别人皮肤上密密麻麻的毛孔的事情。

我弄不清楚具体原因,只能认为是信力所带来的作用,而且还会随着幻想境界一侧的世界的扩大而加强作用。

依靠着这样的视觉,我看到朝着这一面的另外两支队伍的进度,左手边三个少年的团队雕刻的是一头奔马,从头到尾进行雕刻,现在只完成了一半。而右手边的五个孩子的团队则是展翅翱翔的不知名鸟儿,已经接近完成了,正在对翅膀进行打磨与修饰。

“折,你说我们会是冠军吗?”

纱摘下头上的猫耳帽,任由色泽艳丽的红发垂落在肩头,然后托着下巴望着逐渐泛起昏暗的天空,厚实的云朵中斜斜地透出几缕橙色的阳光,昭示着太阳将暮,黑夜即将降临。

“纱想要拿冠军吗?”

我走到她背后,伸手替她整理起被猫耳帽压得褶皱的头发,将纠结在一起的发丝解开,一点点地捋顺来。那柔软光滑的绯红长发在手心里滑过,带来无与伦比的舒适感。

“恩,因为这是和大家一起努力的过程,如果能够获得冠军,就会觉得会很开心呢。”

纱稍微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白色的发绳递给我,又歪着头看向和美嘉拌嘴的理奈,“哈”地吐了口气。我接过发绳,小心地将手里打理整齐的漂亮红发扎成一束马尾,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了手。

“折,其实并不在意这次比赛吧。”

摸了摸马尾,纱转过身来看着我,语气笃定。

我扪心自问,确实没什么谈得上在意或是不在意的,一开始只是接受六识小姐的拜托,后来也只是对制作冰雕稍微感兴趣,至于比赛的输赢是全然没在乎过的。

“要说在意的话,那肯定是在说谎,因为比赛的输赢我确实不怎么关注。不过要说不在意,那也是假的,因为能够和大家一起参加比赛本身就是一种十分有趣的事情,所以输赢也就不重要了。”

我不知道纱的话是不是有更深层的含义,不过在不在意比赛结果与享不享受比赛过程是两回事,并不需要强制去将两者合为一体。

“也就是说比起结果来,折更重视过程。”

“大概……是这样吧。”

我仔细想想,觉得自己或许正是那种不太重视结果的人,任何事情的过程对我来说更重要,至于结果究竟如何并不太在意。

“比如说,折和另外一个人遇难了,缺少食物。而这时折的手里还有着一块面包,另外一个人就快饿死了。折自己吃了这块面包就能多活好几天,能获救。把面包给另一个人吃了,两个人就都会饿死。这时折就会毫不犹豫的放弃生存的希望,选择将面包给另一个人,即使最后的结果是两个人都死掉。”

纱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竖起一根手指,说出一个在我看来有些不合理的比喻。之所以说是不合理,是因为我个人对自我的认知是“利己主义者”,虽然说谈不上损人不利己,但在他人的利益与自己的利益之间,我肯定是会选择先顾全自己的。

所以真要换算,应该是“两个人遇难,我有一块面包,而另一个人即将饿死。我独自吃了这一块面包也不能获救,但能多活几天,所以我会毫不犹豫的将面包给自己吃掉,哪怕并不能让自己获救。”

在这一比喻中,我理应将自己的理念视为比他人生命更加重要,形成“看似重视自己的生命”,实际上“重视理念与遵循理念的行动过程比自己的生命以及其他人的生命更为重要”这一结论。

不过这些都是从极端理智的角度去思考了,没有真正遇到这样的情况前,谁也无法说清楚自己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比如说另外一个人是父母呢?是静呢?又或者是纱和美嘉他们呢?

只要稍微代换一下人物,就算现在站在场外的我,也无法得出一个“自己必然会这么做”的结论。因为人类的内心是最难以琢磨的,即便存在思维定式,但也可能因为各种原因而变得不确定起来,任何的自我肯定都只是一种盲目的乐观。

“如果那个人是纱的话,那我应该会这么做。要是……”

我思考了一下,觉得话题有些沉重,所以打算用轻松的说法带过去。但话还没说完,和理奈拌完嘴的美嘉就气呼呼地凑上来打断:“纱,你们在说什么啊?”

“要是美嘉的话,我肯定就自己一个人吃了。”

我睨视了她一眼,将后续的话给改了。纱觉得有趣,“扑哧”地笑出了声,笑得美嘉一头雾水,露出茫然的神情:“折,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自己一个人吃了?是晚餐吗?”

“没什么。”

我朝着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一指广场的方向:“说起来,我们还是回去找真村吧,要不然他该要哭了。”

美嘉扭头看向纱,她从我这里问不出答案,所以试图从纱那里获得消息。不过纱只是偷笑,并没有告诉她的打算,于是她放弃似地叹了口气:“好吧,正好也该回去看看其他几支团队的进度。”

“那走吧。”

……

当我们回到广场时,观众都已经围到其它的团队旁边了,真村则坐在母亲身旁,眼眶红红的,看起来似乎真的哭过。他看见我们走过来立刻扭过头去,一幅赌气的模样。不过当我们找来椅子坐在旁边,高声讨论着要去吃东西,并且起身做出要离开的姿态,他立刻忍不住跟了上来。

接下来我们大致绕着冰宫走了一圈,把另外五支比赛团队的作品都看了一遍,除了奔马和鸟儿,还有海龟、虎蛱蟹、看起来像冰花的硕大莲花虽然雕什么并没有硬性的规定,但似乎所有人都选择了动植物的图形进行雕刻。

看过了其他团队的作品,美嘉信心大涨,捏紧拳头,“哦”地高举起来:“这次我们赢定了!”

我理解不了她莫名其妙的信心从何而来,所以就没应声。在我看来,除了两座有着明显错误和比例失调的冰雕外,我们的冰雕并不显得比其它四座要好上多少。

当扩音器里传出停止的钟声时,除了一支还没完成作品的团队,其它四支参赛团队全部立即放下了工具。而那支没完成作品的团队中,一个男孩依然在刻着虎蛱蟹的蟹脚,直到负责人上前制止,他才放下工具。

这时周围的观众都变得沉默起来,孩子还没什么,但那些大人的眼神都显得有些异样。他们停止了交头接耳的举动,有一些甚至直接走开了。

庆典的喜悦气氛似乎在这时上了冻,在扩音器传出宣布冰雕比赛全部结束的声音中,大人们才强打着笑容各自分散开来。

“这是怎么了?感觉好像大家都不高兴起来了。”

那种气氛太过于明显,就连迟钝的真村也看了出来,他不解地抓了抓后脑勺。

“大概大家都对比赛结束有些遗憾吧。”

我心知那个孩子大概是犯下了什么忌讳,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或许会被严厉的惩罚。不过这些并不适合让真村他们知道,所以扯了个慌瞒过去,但真村和美嘉都只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理奈则流露出思索的神情。

纱没有任何表情,她从刚才开始就沉默着,时不时痛苦似地颦着眉头,即使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也只是摇头不说话。

“总而言之,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的肚子不饿吗?接下来我们去吃东西吧。”

谎言没能隐瞒过去,我只要用“吃”来转移起话题,但效果同样不佳。感叹于这几个孩子同样聪明得不像同龄孩子的同时,我只好学着刚才的美嘉,一手拉起一个,连推带拉把他们往市集区的方向带去。

好在美嘉他们终究还是孩子的性格,到了四处飘散着食物诱人香味的市集区后,很快就忘记了刚才所发生的事,忙着到处去领食物去了,只留下我和纱站在原地。

我紧了紧身上的厚棉袄,将最上面的一个扣子也扣了起来,使衣领将裸露的脖子全部包裹了起来,这才朝着沉默寡言地低着头的纱伸出手:“纱,我们也去吃点什么吧。”

纱不久前拿回寄放在理奈手里的黑色小圆帽,将它替换了猫耳帽,沉默地低着头,将大半张脸都遮蔽在柔软的帽檐下面,叫人看不清楚她的脸色。

直到我叫了她好几声,甚至是担心地伸出手打算触碰她时,她才将头抬高了一些,露出苍白失色的双颊。那种颜色与刚才红润的脸色简直天差地别,仿佛一下子由身体健康变得病重起来。

“折……好痛……”

她无可抑制地发出啜泣声,穿着厚实的棉绒大衣仍然显得纤细单薄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像风中摇曳的蒲公英,仿佛下一刻就会随风飘逝。

“纱,到底发生什么了?”

这种情况我从未在纱的身上见过,于是连忙上前扶住她的双肩,之后从掌心传来的剧烈颤动感昭示着她的身体似乎正在承受着强烈的痛苦,显然这并非是一场吓人游戏或是可以伪装的体征。

“纱,我去喊大人!你先蹲下来,要不先躺下来也行!”

确认了这不是玩笑,我立刻就打算从身边随便找来一个大人,将纱送到医院去。不过还没等我有动作,她就一把抱住了我,下半身像是瘫软了一样,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过来。突如其来的重要让我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不过很快就站稳了,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将她抱在怀里。

“不……不要,折,带我回家。很快就会过去的,我不想让人知道。”

纱将下巴靠在我的肩膀上,与我胸膛紧贴的胸部快速的起伏着,同时还发出紧促而痛苦的喘息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这一声音隐约有些像六识小姐的声音。

我以前学的是心理学,对生理体征自然有所了解,纱当下的症状是全身剧烈颤抖伴随着痉挛抽搐,而且是由下半身传递到上半身,这种情况有极大的可能性是癫痫发作,不及时治疗造成反复的话就糟糕了。

“纱,你现在的样子不告诉其他人是不行的。”

我以为她是不愿意让别人担心或是厌恶,于是伸手抚摸一下她的后脑,然后将她身体放开一些,使得自己能够注视到她的眼眸,却发觉她的瞳孔不自然地向上翻起,紧咬着牙,双颊也从苍白变成不正常的潮红,这种情况与癫痫有所区别,却又与我曾看到过的某种情况相似。

“折……这是妈妈在分娩,不能……告诉别人,很快……很快就会变好的。带我回家……”

她从紧闭着的嘴里吐出断断续续地话来,然后眼眸闭合,一下子就晕了过去。我呆滞地抱着她柔软的身体,脑袋变得混乱起来,“妈妈分娩”?也就是说六识小姐要分娩了?不过六识小姐分娩为什么会影响到纱呢?母女之间的心灵感应吗?可是即使是同卵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也没有可能灵敏到这样的程度啊。难道她和六识小姐也跟静能感知到我的想法一样吗?

脑中大量的问题跑来跑去,我呆愣了足有一分钟,才决定按照纱所说的那样带她回家。不过以我的体力,根本不可能一个人将她带回家,于是我尝试性的在内心中想着“姐姐,快来市集区,帮我把纱送回家”,这么想完不到五分钟,静就一阵小跑着赶了过来。

静赶到时,因为纱突然的异常情况,周围已经有几名路过大人在朝我询问情况。不过我都推说是“过于疲惫而睡过去了,现在正打算将她带回家”,把他们打发了。

“折,先抱纱到没人的地方去。”

因为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轻易使用咒力,以及咒力直接作用于人体身上太过于危险等原因,所以静和我一起扶起纱,朝着会场外走去。等到了会场外后,静看到四周没人,直接念诵真言,将一旁河道里的水凝结成平坦的冰板,再将纱平放在冰板上,然后用咒力托起冰板,快速地回到家里。

当把纱扶到床上时,她刚才还在颤动的身体已经平静了下来,紧绷着的脸也舒展开来,仿佛只是入睡了一样。

我注视着她安详地睡脸,思绪依旧很是凌乱。下一刻,我的脑袋挨了一下,转过头去,发觉静正捧着一脸盆热水,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折,到外面去。”

“为什么要到外面去?”

被思考挤占的大脑迫使我问出这样堪称愚蠢的问题,不过下一刻就在静不善的目光下反应过来,苦笑着站起身走出房间。

我走到庭院坐下,这时黄昏降临,天上开始飘起洁白的雪花,落在脸上格外冰凉。这种冰凉恰好缓解了积淀在心中的烦躁,使得回归理智。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仰望着翩然而下的白雪,我“哈”地吐出一口气来,比赛结束的喜悦早已被冲淡得一丝不剩。

虽然晚来了,不过还是必须得祝福各位书友国庆节快乐,假期玩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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