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折啊,你们明天就要比赛了,今天没练习吗?”
当我打招呼时,真村的母亲浮现出意外的神色,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们几个也在的样子。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掩饰般的朝着我、以及走到我背后的三个女孩露出和蔼的笑容。
“练习已经足够了,而且过于紧张反而会导致发挥失常吧,所以就想稍微放松一下。”
我没有在意真村母亲的反应,稍微编了个谎话糊弄了过去,就将视线转移到两名教育委员会成员身上,或者说重点是那名中年人武田隆。他精通催眠手段,在以前曾多次对我进行催眠。以他的技艺,再加上咒力与工具配合,几乎可以达到对人彻底洗脑的效果。
如果不是我在对自己施加了心理暗示的同时,又记录了日常行动记录帮助自己进行回忆,否则就连我也避免不了要失去一部分记忆。
这是个有些危险的人物。
我暗自提高警惕,却还是朝着他微笑,又装出有些疑惑与奇怪的样子,保证旁人连一点破绽也看不出:“大叔,我以前见过你吗?看到你的脸我就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当我注视着武田隆的时候,他也看向了我,轻眯了一下眼睛,眼尾纹仿佛玻璃上裂开的纹路,杂乱而深刻。我能感觉到他正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这大概是属于我们这一类人的通病,不过他很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温和的笑出声:“以前我曾担任过全人班的讲师,你的父母都算是我的学生,所以你还小的时候你的父母带你来拜访过我几次,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印象。”
无论是表情、口吻都毫无破绽,既不算说谎,还侧面的回答了我的疑问,也堵死了我继续追问下去的可能性。
“原来是这样,那我应该喊您爷爷……咯?”
(日语中,爷爷和叔叔的音相近,不过爷爷多了个i,主角特意在这个i这里拖长了声音。)
我也没打算追问下去,这本就不是我的目的,不过我特意的拖长了称呼的语调,伪装出一幅因为被小瞧而不满的样子。他对此并不在意,笑了笑没说话。
从他身上找不到突破口,于是我又看向了他身旁的年轻人,他也朝我笑着,不过笑得实在很僵硬,从这点看得出他非常的青涩。而且他的头发梳得整齐,脸型是娃娃脸,因此显得仿佛正处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蜕变阶段或许刚从全人班毕业不久?
“叔叔,你看起来好年轻啊。”
将突破口转移到年轻人身上,我挂上模仿孩子的来的天真笑脸,又仿佛不经意间想起什么,多问了一句:“对了,你们为什么没去会场玩啊?今天有堆雪人大赛和滑冰大赛,不去看很可惜诶。”
“我也挺想去的,不过叔叔已经是大人了,有工作要做,所以是去不了了。另外叔叔今年才刚刚二十岁,比你也没大多少,本来就很年轻。”
年轻人笑着走上前来,伸出手打算摸我的头,不过被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于是他尴尬的摸了摸一旁的真村的脑袋。我不动声色,抓住他话中的线索将对话进行下去:“工作?可是到了冬季以后不是会放假吗?为什么还要工作呢?我的爸爸妈妈都休息了哦。难道叔叔是什么紧要的工作吗?”
“是啊,一有紧要的工作,叔叔我不得不忙碌起来了。”
“诶,是这样啊。不过既然是在工作,那叔叔为什么会到真村家里来呢?是和工作有关吗?”
我用眼角余光注意着武田隆的表情,发现他的眉头不经意的颤动了一下。而年轻人则变得稍微有些窘迫了起来,他看了看真村,露出稍显生硬的笑容:“和工作没有关系哦,只是路过这边,就进来拜访一下这位美阿姨在全人班的时候,她是比我大六届的前辈。”
“折,他在说谎呢,刚才还说是要紧的工作,那怎么会有空闲来拜访美阿姨呢。”
纱拉了拉我的衣袖,用着虽然小声,然而却足以让所有人听到的声音“提醒”了我,这无异于为我递上了一把用以进攻的刀子。对于纱的配合,我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顺势做出一副不满的样子:“叔叔你在骗人,我们进来这么久,你们放在门口的鞋子都快干了,怎么看都不像有紧要工作的样子吧?教育委员有‘教育’两个汉字,而在教人之前,不是要先自己做好吗?骗人的叔叔怎么能教育别人呢?”
到了这里,真村的母亲、武田隆两人似乎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我……”
年轻人的脸涨红了一些,其实他可以继续拿“因为工作结束了”“稍微偷一下懒”这些理由搪塞下去,我也拿他没办法,只能换个角度下手。但大概是很少说谎的缘故,他很快就放弃了编谎话:“好吧,是叔叔说谎了,是有工作要做才到你美阿姨家来的。”
“竹内,你也真是的,说谎一下子就被人揭穿了,孩子都比你聪明。”
真村的母亲轻笑着,试图将话题拉扯开来:“好了,折,是这个竹内叔叔不好,说了谎,你就原谅他吧。”
“可以,不过我很好奇叔叔和这位爷爷的工作是什么。该不会……和真村有关系吧?”
我没有在意真村母亲的话,而是继续紧盯着被称为竹内的教育委员。真村的事情如果不在这里说破,以我们几个孩子的力量根本无从改变任何事情,所以必须在这里将事情说破,争取到真村母亲的帮助与声援,否则我们只能被动等待着事情的结束或许会有惊无险,也或许会成为一场悲剧。
无论如何,现在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折,我这么叫你可以吧?”
竹内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武田隆就先开口了,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但深邃的皱纹却带给人一种严肃冷峻的感觉。我点了点头,于是他露出饶有兴致的神情:“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
“原来爷爷你不知道啊。”
我在脸上挂上了笑容,没有经过伪装,或许在旁人看起来略带几分嘲讽的笑容:“说到工作,町里各个部门的工作都是不一样的吧,我听别人说,教育委员会最主要的工作是负责教育方面的工作,比如说德育园、全人班这些这些工作都和孩子有关系。所以如果是身为教育委员的你们谈及的工作,那应该有很大的概率会和真村有关吧。”
“而且……现在是祭典时间哦,如果是一般的事情,应该也会等到祭典过后才去理会。只有那种非常糟糕、迫切的事情,才会让爷爷和叔叔你们两个在祭典期间忙碌起来对真村来说不是好事吧?”
“真是有趣的推断。折,虽然早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但你说的这番话还是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
武田隆意外的扬了扬眉梢,配着他方正的脸型显得有些逗趣。但他在以前曾与我有过多次谈话,对我有所有了解,因此也只是稍微有些意外,并没有太过于惊讶。
“你有着一双洞穿常理的慧眼,以及灵性的大脑。”
他这么称赞着,却又摇头叹息起来:“不过谁也说不清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您想转移话题吗?”
不理会竹内、真村母亲以及几个孩子投来的讶异目光。我抿起嘴唇,令自己的目光显得坚定不移,好让他明白我之所以谈及这些,不是玩笑,也不是逗趣,而是企图站在平等的角度获取对话权利。
“不,不是。”
武田隆摇着头,再次微笑起来:“只是老人家的感慨而已。折,那么你还知道些什么?你说我‘不知道’的该不会只有这些推测吧。如果没有什么证据的话,我可是不会承认你的这些推测的哦小孩子的天真是不可能叫大人妥协的。”
“化鼠,你们不久之前,在茅轮公园边上,跟两头化鼠在一起。而且你们还把真村的睡衣给化鼠闻了一下,对吗?”
到了这里,也算是图穷匕见了,我将自己重要的筹码丢到台上,并牢牢的注视着他的反应不出我的意料,他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错愕以及差异的色彩,眼角剧烈的抽动了两下,额上的抬头纹条条起,深深的纹路像是一条条水沟。
“你看到了。”
他很快收住了流露出的脸部变化,将表情变得平静。而他身旁的竹内还张大的嘴巴,一幅吃惊不已的样子终究还是过于年轻了。
“和折没关系啊,是我看到的,我到公园旁边的盥洗室去,一不小心就看到了。”
我还没开口说话,美嘉就挺了挺胸部站到前面来,她的表情虽然有些害怕,不过却还是仰着头与几个大人对视着。
“原来如此。”
武田隆点了点头,他审视着美嘉,似乎看出她的紧张,又缓和的笑了起来:“你是长谷川美嘉吧,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和我们在一起的是化鼠的吗。我记得它们都披着覆盖全身的斗篷,单从外表来看,不会让人一下子想到化鼠才对。”
“因为我和纱在雪祭第一天就见过那两头化鼠,我对它们的体型有印象啦。”
美嘉毫不示弱的挺直着腰,带着粉红色棉绒手套的双手攥成拳头,娇小的身体透出一种英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