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界沉陷在它独有的水深火热中,像一艘逐日偏离航道的大船,带着乘客茫茫然的载沉载浮时,正有另一位搅局者自天外而来,在本就不甚平静的洋面上,又投下了一块重磅巨石!
一条繁华熙攘的长街上,这日忽然风云滚动。
阵阵幽远的铃铛声,随着缥缈的风声传来,惊得街上的行人举目四顾。不过刹那,一辆繁贵富丽的香车便踏风而至,落英缤纷,为它铺就了一条连天花道,圣洁而又唯美。
拉车的竟是一头通体雪白的独角兽,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雪色光辉。背后有着一双宽大的翅膀,犹如精灵羽翼般美丽梦幻,每一根羽毛都分外干净,纯洁。灿烂的日光洒照其上,焕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高贵,为万千生物所不能及。
车辇两侧,还有成群卫士护持,衣装齐整,翩然若仙。更为惊人的,是他们周身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若是放在外界,只怕无一不是叱咤一方的大能者。但就是这样一群实力通玄之辈,如今却是当真如同仆从一般,毕恭毕敬的垂首随行,连视线都不敢稍朝车厢移动,唯恐目中流露出一丝杂质,亵渎了车内那位至高无上的大人物。
望不见车驾来处,只知这行人皆是踏虚空如履平地,神芒萦绕,霞光万缕,仿若给每人周身都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辉,这排场甚大的车队,竟似从太阳中驶来。
这并不是天昙的第一批外来者。但魔族来时,乃是静悄悄的侵入,没有惊动任何人。和他们打过交道的玩家,都无从得知他们的身份与自己不同。这列车队却反之,声势浩大而来,极尽招摇之能事,这一日过后,天昙有外来者侵入一事,恐怕就得传得人尽皆知了。
车队终于降落到街道一端,独角兽收拢双翼,缓步而行。人们这才来得及看清,那车厢竟是全部以金玉雕成,车厢四面则以昂贵精美的丝绸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使车外之人无法一睹那神秘客真容。
仆从中有一名领头的男子,外貌最是贵气无伦,如同侍奉神明的大天使长。在一队统一的铂金色制服中,唯有他的衣衫上镶绣着更为繁奥的花纹,唯有他获准侍立在车辇近侧,也唯有他的目光,会不时带着无限的敬仰和虔诚,投向那随风轻扬的纱帘。
天上中人近在眼前,有不少玩家沿途翘首张望,有人好奇这群人是何来路,有人却是盼望从他们身上找到离开天昙的线索。他们既然是从外面来的,自然也该知道如何离开。只是这支队伍委实排场惊人,带着独特的场域,令寻常人望而却步。
见越来越多的玩家拥挤过来,逐渐堵塞了道路,仆从便会黑着脸驱赶人群,为车辇开路。能量威压如爆裂般扫荡而开,直接震翻了人群还不算,跌倒后未能立刻爬走的,还会被一鞭子抽在身上。几鞭下去,抽得一条街都是人仰马翻,而那车中人好似浑然未觉,纱帘内始终都是无声无息。
这一幕也看得许多玩家暗恨不已。无论那车中人身份如何尊贵,对其他人这般视为牲畜的碾压,都实在是太过分了。
“啪!”又一鞭子,抽在一名没有及时让道的玩家身上。
那人五短身材,面庞黝黑,一副干苦力活的下人模样。这一鞭子抽得他龇牙咧嘴,但他却并未像其他路人一样避退,反而是被抽出了一股狠劲来,腰板一挺,就气势汹汹的迈到车辇前,“唰”的一下拔出一把苗刀,对准了那镶金嵌玉的车厢。
“站住!前方就是日界的领地了,来人通名,下车步行!”
“二五仔!”另一位下人打扮的似乎和他认识,见他这近乎作死的举动,脸都吓白了,又不敢贸然追出去,只能混在人群里,拼命朝他打着眼色。
那位“大天使长”眉峰微沉,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悲悯。却依旧是负手而立,不言不动。
“人类,惊扰圣女座驾,你可知罪?”那手握长鞭的仆从一路逞凶而来,何曾受过这等冒犯,一张脸顿时就板了起来,眼中喷发出灼人的怒焰。
“什么圣女啊?”戚风晃了晃脖子,一根手指朝着车厢指指戳戳,“我只知道这方圆百里,只有江冽尘江大人一个主子!能在这一带出现的女人,要么就是他的后宫,要么就是他的侍婢,你的圣女是哪一种啊?”
“呼”的一声,一杆长枪已是横上了戚风颈间。
“大逆不道的人类,竟敢对圣女口出污言秽语,再不跪下认错,天神必降罪于你九族!”
“戚大哥!”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呼唤。原来先前那友人见唤不回戚风,连忙搬来了他的红颜知己。现在那匆忙赶来的翠衣少女,就一路拨开人丛冲到最前,顾不得那帮气势汹汹的车队卫士,挽住戚风的手臂,求恳的拉扯着他,“戚大哥,别跟他们闹了,我们道个歉,就赶紧回去,求求你了!”
这少女应是小门小户出身,没见过什么世面,只想和自己心仪的人安生过日子。碰到这种一看就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场面,早已骇得双脚发软。但事关戚风,她也不知是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来,站在那群轻易就能让她人头落地的强者面前,她还能目不旁视,面无波澜。在她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戚风。
人说痴情女子薄情郎,这句话似乎在这两人身上得到了最好的验证。那少女是一颗心都扑在了他身上,不顾自身安危的惦记着他,戚风却只是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好似在打量着一个不相干的人:“你不应该在这里,走。”
“不。”那少女坚定的摇了摇头,声音柔柔弱弱,语调亦是斯文缓慢,却自有一派决然,“兰儿不走。”
两人这般拉扯间,车厢内竟是第一次有了响动。
一双纤纤玉手撩开车帘,像是揭开了迷人幽雅而迷惘的面纱。那双手,指尖微翘,修长如葱,指甲粉润如玉,肤色如雪。那玉手主人的声音也是婉转动听,随口吐出的几个字,便如同天上仙乐,连最擅啼鸣的鸟雀,又或是凡间最高明的歌姬亦无法匹配万一。
但,经那犹如被上苍亲w过的咽喉间吐出的,却是一道最冰冷无情的命令。
“处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