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八日匈奴大会正式招开,只是地点从五原城里,搬到了城外,五原三部(王庭、铁弗、越后)合力,在五原城外修了一个会场。
会场成圆形,五原三部背靠五原城,设下营帐,他们的对面就是留给三河、甲斐、乞烈王三部的驻地,中间是会场,另外修了射箭场、赛马场、跌扑场、角力场等匈奴大会的竟技场地,按着习惯人,大会之后,将会在这里,进行比拼,争一个高低。
匈奴人生活在北疆,一到了冬天,这里天沉地冷,一场白灾就能让一个部落从兴盛变成衰败,所以九月招开大会,既是在没有大单于的情况下,商议一下匈奴事务,解决一下一年来的矛盾,也是为了如何过冬,而商量办法,往年都是九月初开始,今年已经是很晚了。
按着这几年的习惯,匈奴大会应该由几大部落共推推选出来的德高望重的长老来主持,祭天将近,甲斐部的元博勒、可朋,三河部的贺不提,乞烈王部的杜瓦都站了出来,这其中贺不提、杜瓦年纪才刚到五十,在部族里也不过就是刚为长老,威望远远不够,元博勒则已年近七十,而且威望极重,可朋虽然只比他矮了一点,但是自然不会去和他争,所以几个人站出来,完全就是衬托元博勒的。
可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被他们视为对手的铁弗部长老苏鲁克并没有出面,右贤王切里迷捧着银碗,直接就向着祭台走了过去,金克瓦弓看着不对,闪身过去,一伸手拦住,叫道:“且慢!这祭都是最有威望的老人来祭,你凭什么上前?”每年就为了争这个祭天的名额,也是要闹一阵子的。
切里迷冷笑一声,道:“我乃匈奴右贤王,南匈奴现在最正的血脉,你们所说老人祭天,那是在没有贵王的情况下,现在我在此,岂有他人祭礼怕道理!”
金克瓦弓被说得有些无语,一旁的贺不提皮笑肉不笑的道:“右贤王,你说得那是老皇历了,我们这几年都是以老人祭天,您想要改变这个,还是等您坐上大单于的宝座再说吧。”
切里迷背后有丁立撑腰,气势嚣张,冷笑道:“那你以为这大单于的宝座,还能落到属从部落吗?”
从以前的犬戎开始,一直到后面的蒙古,北方草原的游牧民族,在选举头领的时候,首重的就是血脉,这个比汉人选皇上还要严重,汉家皇帝只要打下江山,捏一个受命于天的名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当皇帝了,但是在草原上不行,一个民族推选的首领必须要是王族嫡系血脉,这个习俗在匈奴、突厥之中就开始流行,非王族血脉,拥有再强大的武力,也不配做首领,不过还没有达到极点,如果拥有了强大的实力,还是可以转移血脉的,等到了大元之后,则达到一个病态的巅峰,不是成吉斯汗的黄金血脉,你就是奴倾草原,你也什么都不是。
切里迷的血脉和王庭最近,现在他吞并了铁弗部,实力更盛,所以才敢这样挑明了说话。
元博勒冷哼一声,道:“好像我们没有承认过于夫罗的自立吧!”这句话直接就把切里迷给否掉了。
但是切里迷这个老狐狸才不在呼呢,笑道:“元博勒,于夫罗单于是得到了汉家承认的……。”
元博勒不屑的道:“你不会说是娶了汉家的公主吧?”
于夫罗找死一般的做法,成了他被匈奴人承认的最大障碍,元博勒一语出口,其他诸部的人都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一分,上杉谦信骑着放生毛月分骑而出,她身上着得不是匈奴人的旧衣冠,而是汉家官服,这些匈奴别的衣袍大概认不得,但是这一身却是熟识,正是匈奴中郎将的衣服。
李自成藏在三河部之中,小声向着一旁的仙桃绫道:“怎么回事?她没有做出反对丁立的事吗?你被我们抓来,我们可是宣扬出去了,可是不但没有逼反了她,丁立还照样封她做了匈奴中郎将了。”
仙桃绫也皱着眉头,难过的道:“我不信阿信会不管我!”
贺重宝道:“先不要说话,我们只管看下去,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早有准备。”
放下几个人不提,再说上杉谦信催马到了场中,沉声道:“元博勒,于夫罗虽然强娶汉家公主,但是他的单于之位是在这之前接任的,当时汉家没有再在南匈奴之中立下单于,就是把这个单于的位子给了于夫罗,我手里拿着的,就是先帝的手书。”说着她把一张黄绢举了起来,缓缓打开,那上面字迹如何,没有人认得,可是那传国玉玺却是真真的。
贺重宝眉头紧皱,别人不认得传国玉玺,他是认得的,看了之后,不由得忖道:“难不成这先帝真的给了于夫罗圣旨?可是既然承认了他,为什么不让他回来啊?”
元博勒认不得这怪东西,但是他也不去揭穿,只是道:“那于夫罗强娶汉家公主,有大逆之罪,这又怎么讲?”
自王昭君出使开始,汉匈的关系就是兄弟相论了,而窦宪破匈之后,更是把逼得匈奴分家,而南匈奴自此就低汉家一等了,于夫罗的所为已于逆臣无二,自然要有惩罚。
上杉谦信接着道:“自然有惩罚,汉家天子,免去了他的大单于一职。”
这个免去和不承认是两回事,免去的情况下,那于夫罗在位时候所做得封赏,就都是合法的了,所以切里迷的地位不可动摇,不管是祭天还是成为大单于,都是其它部落不能抗衡的。
众人都眼露不满,几个狠的干脆看着切里迷都露出杀意来了,只是切里迷平静异常,就站在那里,好像这样人看得不是他一样。
伯利这个时候大声叫道:“这绝对不行!就算是他的右贤王是真的,可是他跟着于夫罗,岂有没行逆臣之事的道理?我们不接受这样的人做我们的大单于!”他这次来就是为了大单于来的,岂肯善罢甘休啊。
贺不提也皮笑肉不笑的凑了过来,道:“上杉首领,我们都是匈奴人,您应该也知道,我们匈奴人敬得是好汉,切里迷被抓惜身,贪生怕死,这一条我们就看不上他,所以我们无法接受他来祭天,还请上杉首领三思啊!”说到这最后三个字里的时候,贺不提故意的拉长了声调,看着上杉谦信的眼睛,一幅似笑非笑的样子,好像在向上杉谦信传达着什么消息一样。
上杉谦信看也不看贺不提,道:“匈奴旧规还在,谁也不能坏了这个规矩。”
这个时候,切里迷突然开口道:“好了,我们也不要争了,既然你们坚执要让德高望重的年长者上台,那就这样吧,我和你们选出来的年长者一起祭天好了,却不要误了这大好的时辰。”
众人看看天气,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一些了,当下也顾不得争了都决得只能如此了,于是就由切里迷和元博勒两个人向着祭台之上走去,而五原三部,却没有人出面。
切里迷和元博勒两个人走上了祭台,同时施礼,然后两个人一齐捧着摆了祭品的大盘子向着桌子上送过去,眼看着就要靠近桌子了,切里迷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带了多少鲜卑骑士?”
元博勒的手一哆嗦,差一点把盘子给丢下,幸好切里迷帮着扶了一下,这才稳住,他定了定心神,冷冷的道:“你胡说什么?我们甲斐部哪里来的鲜卑人。”
切里迷冷笑一声,道:“回去告诉天寿公主,我在帐里等着她,让她来见我,如若不来,那就不要怪我把消息透露给丁立了!”
两个人说话的工夫,已经把盘子抬到了供桌前,切里迷把盘子摆好,也不和元博勒多话,自顾下去了。
元博勒心神不定的向下走,几次差点从上面滚下来,最后几阶的时候,可朋迎过来,把他搀住,小声的问道:“怎么了?”他们两个在一起多年了,元博勒在台上失态,别人没有看出来,却没有能逃过可朋的眼睛。
元博勒摇头不语,示意回去再说,两个人慢慢的走了回去,又经过了好几道繁琐的礼仪,祭礼忙了一上午,这才忙完,随后就是几部首领见面议事,往年天气早,众人可以就在祭台下面,一边散食祭肉,一边说话,可是今年天气有些冷了,所以设了帐蓬,好在里面的空间较大,各部首领还有长老都走了进去。
武田信玄这次是和乞烈王部来得,没有正当的身份,没有进入大帐的资格,只是闻着那大帐里扑鼻的香气,馋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把那些进去的人给揪出来一个,然后自己混进去大吃一顿才能过瘾,而且在这种香味的闻杀下,武田信玄完全不能思考,也想不出什么主意来,只能恨恨的离开了。
贺不提瞅个没有人看到的时机,把上杉谦信给拉住,皮笑肉不笑的道:“上杉首领,怎么不进去啊?”
上杉谦信淡淡的道:“我现在是匈奴中郎将,不再是越后部的首领了,不能这样进去。”
贺不提摇头叹息道:“那我要叫上杉将军了,这真是官爵动人心啊,没想到上杉将军宁肯不顾自己的姐姐,也要当这个官。”
上杉谦信的眼中冷茫一动,一伸手抓住了贺不提的胸口,历声道:“这些还不是你们害得!你们把劫走仙桃绫的消息散播出来,丁立马上就把我和越后部人的给隔离起来了,免去了首领之职,对外只说让我好好的做这个匈奴中郎将,却让直江兼绪做了这越后部的首领。”
贺不提冷哼一声,道:“这对你只怕没有什么影响吧?据我所知,直江兼绪可是你的忠臣啊。”
上杉谦信恨恨的道:“就是因为她是我的忠臣,所以她自认为我在丁立帐下才是最好的,严格执行了丁立的命令,把我和越后部的人给隔了开来,让他们无法接到我的命令,他就在等着你们害了仙绫呢!”
贺不提一怔,道:“为什么要等着我们害了……。”话说一半,猛然醒悟,若是他们就这样害了仙桃绫,就算是上杉谦信再恨丁立和直江兼绪,和他们也是不死不休了。
贺不提明白过来,不由得长声道:“这丁立好**滑啊!上杉将军不必担心,仙桃绫没有任何的损伤,我们绝不会如丁立他们那般不讲情份的。”
上杉谦信四下看看,就见慧梅正向这面走来,急忙道:“你们自己想办法再和我联系吧,告诉仙桃绫,我自然以她为重,那丁立派了监视我的人到了,我不能再和你说了。”说完匆匆离开,贺不提一肚子烦恼的向着大帐走去。
丁立这会和陈宫就坐在五原城头,探子流星飞马的把场中的消息给他们传了回来,丁立满意的点点头,随后盛了一勺酒,给陈宫满上,道:“公台先生这引蛇出洞的法子,实在是太好了。”
陈宫一笑道:“还是主公‘引蛇出洞’这四个字概括的好。”话虽如此,但是脸上却是带出得意的笑容。
原来那日丁立见了上杉谦信,他竟然要把越后部的兵权交给直江兼绪,然后就去找贺重宝拼命,看到上杉谦信没有二心,又从‘胡仙真’那里得知鲜卑出兵,陈宫就设了这么一个法子,故意让切里迷和上杉谦信把消息给透露出去,而得到消息的人,不管是真的相信他们的话也好,还是假相信他们的话也罢,都会做出反应,只要他们掀起骚动,那丁立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镇压他们了。
丁立看看下面的大帐,道:“这第一天的议事,不会有什么结果,应该只是吃吃喝喝,不会时间太长,今天晚上他们得到消息之后,才是我们动手的时候。”
陈宫笑道:“高梦鸾已经把兵马调派好了,主公只管放心就是了,就算他们没有中计,他们现在已经被我们裹了起来,身在釜中,却仍不知,待到汤沸之时,却已经晚了。”
丁立微笑点头,正像是陈宫说得,下面的人,都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不管他们动手与否,都不会有大的波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