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苏瑶睡在了摆有木漆四扇屏风的房间,合衣而眠,贴身靠拢,在这四处冒着阴森冷气的荒宅内,都有一种强烈的不安,甚至被一双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的感觉。
从深夜九点半辗转反侧,到十点多昏沉睡去,我和她的精神都在经受着巨大考验,换做普通人估计早就受不了这种压抑恐怖的气氛,心理崩溃,仓惶逃出古宅了。
午夜子时来临,我又听到了一阵女子的啼哭声隐隐从隔壁房间传来,挣扎了几下,我苏醒过来,浑身都是冷汗,伸手一摸,身边却是一空,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坐起身,打开手电,发现睡在我身边的苏瑶已经不知去向了。
“深更半夜,她去哪里了?什么时候离开的?”我越想越担心,赶紧下了床,带上手电和随身物品,走出门外要去寻找她的踪迹。
来到门外,发现整个古宅更加幽森黑暗了,就像被一块巨大的黑布遮住了,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一缕烛光从隔壁窗棂间依稀透射出来。
我明确记得,睡觉之前,把隔壁蜡烛吹灭,并拿走了,午夜子时,谁在隔壁点着烛光,是苏瑶,还是其它人?
小心翼翼地靠近,我从窗外木窗缝往里面望去,看到了梳妆台上,点燃着一根蜡烛,在桌台前端坐着一个披散头发的女子,手中拿着一把木梳在不停地梳头。
似曾相识的画面,再次重演了,这是一个故事的再次轮回吗?
上一次我的意识依附在赵阳身上,进行盗灵,死的并不是我,而这一次,我亲自来经历,身临其境,有一股强烈的生命受到威胁和恫吓的感觉。
我仔细地盯着那个女子的身影,越发觉得眼熟,齐肩的头发,纤细的背影,身上虽然穿着一件清代款式的仕女长裙,但我还是认出了那是苏瑶的身影。
“是苏瑶,她怎么会穿起这件属于古宅的衣服,它可能属于死在多年前的女人!”我心中冒出这样的念头,感到额头和手心都是冷汗。
我把目光盯向了那盏铜镜,要看镜子里折射出来的面孔,确认是否苏瑶,但是当我看到镜子里的画面后,更是吓了一跳,那一张脸,不是苏瑶的,是一个我不认识的陌生女人,苍白消瘦的脸孔,幽深的眼神,阴郁的表情,但她的背影和头发绝对是苏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苏瑶被古宅内的幽灵附身了吗?还是我的错觉?
这时我在犹豫是否要立即冲入房间内,但理智告诉我,这样鲁莽去做,未必能救苏瑶,我只是一个诡案科的警察,不是抓鬼天师,所以我决定要吹起笛子,如果青铜镜内的面孔是兰莺的幽灵,那么骨笛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说不定送笛子回来,能化解一些怨念。
尖锐的笛声响起来,并不悠扬,但很高亢刺耳,瞬间就打破了古宅的宁静,音波传开,仿佛有魔力一般,整个宅院传出了“呜呜呜”的声音,既像是风吹动的呼声,又像是女子凄厉的哽咽声,听得我浑身汗毛竖起,毛骨悚然。
忽然,一道黑影靠近了我,在我的背后,地板传来“吱呀”的声音,有人接近!
我顾不得再往那个房间去看了,急忙转过身,骇然发现身后出现了一道身影,如幽灵般出现,不是苏瑶,而是一个男人。
“你是,梁鸿先生?”我认出了他的面孔,正是负责管理这片古宅的一名文化局外派人员。
“你不该来。”
“我们有事特意赶过来,把骨笛也带回来了。”我举了举手中的笛子。
梁鸿接过了笛子,露出沉思之色,片刻后眼中全是惊骇,喃喃说了几句古怪的话,转身走入了黑暗之中。
“你要去哪里?”
“赶快离开吧,这里不是你该住的地方,惊扰逝者安宁。”
我看不到他的身影去了哪里,闻言之后,浑身打了个冷颤,赶紧去那间有古铜镜的房屋找苏瑶,但是当我进入里面,却发现梳妆台桌上只有一根烛光,不见苏瑶的身影,她——失踪了。
“苏瑶——”我大声呼喊,在屋里四处寻找也没有发现,当打开一个破旧的漆红木柜的时候,却发现里面有个吊死的人在那悠荡,差点把我的心脏吓出来,我退后几步,用手电光照过去,却发现只是一件清代的女式长裙,跟刚才看到在苏瑶身上穿的一样。
“她去了哪里?”
我顾不上害怕了,焦急地到处寻找苏瑶,几乎寻遍了阴森的进士第府,三进三出的院落,废弃的房间,都跑遍了,仍没有发现她的身影,我越发紧张,担心她会出事。
找了近一个小时,实在筋疲力尽,在古宅内一无所获,别说苏瑶,连梁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很焦虑和担忧,情绪低沉地回到了古宅外围停靠警车的地方,打算开车去派出所寻求帮助,发动更多的人力来找她。
可当我打开车门的时候,发现副驾驶的位置上,躺靠着一个身影,我皱着眉头,用手电一照,竟然是失踪的苏瑶。
众人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却在灯火阑珊处。
虚惊一场,我拍了拍胸脯,这一晚上折腾得浑身都是汗渍,心儿一度提到嗓子间,找到了苏瑶,让我如释负重,总算没有弄丢了。
我走到副驾驶的车门外,打开了车门,仔细检测了她的呼吸、脉搏和心跳一切都正常,头部和肢体都没有外伤,浑身干净,没有任何撕扯、受伤的痕迹,这才真正地安心,此刻感觉自己心力憔悴,这一夜的遭遇差点让人精神崩溃。
我上车前,回身眺望了一下子进士第古宅的方向,回想今晚住在里面的经历,还在乱中四处找遍了古宅内的荒废屋子和院落,若不是担心苏瑶的安危,实在不敢想象,我刚才在那样的阴森宅院内到处乱跑。
骨笛送出去了,我们也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启动了车子,我开车离开冷烟镇的南郊,来到镇上的派出所,跟值班民警打听了一下古宅区改造和梁鸿的去向,却得知一个让我更骇然的消息,那就是梁鸿已经在一个月前,在进士第府邸内因心脏病突发而死去了。
天啊,那我今晚在古宅内见到的男人是谁,我不但跟他说过话,还把骨笛交给了他。
不行,我要离开这里,再也不想在冷烟镇逗留片刻了,既然骨笛已经送出去,就已经跟我的因果机缘结束了,但愿从此没有瓜葛!
我连夜开车返回了江州市,到了市里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第一缕晨曦照射下来,沐浴晨光,我感到心头压抑许久的阴影和负面情绪都消散了,身上解除了诅咒的束缚。
新的一天,全新的开始,生命还在继续,让那些可怕的经历都随风而去吧。
苏瑶逐渐醒过来,睡眼朦胧,不停打着哈欠,睁开眼后看到熟悉的街道,顿时明白自己已经回江州来了。
“宇哥,事情都解决了吗?”
“算是解决了吧,苏瑶,昨天夜里你究竟为何会突然起床,为何去了隔壁梳妆台前,后来又不见了?”
“你在说什么啊?宇哥,我不是一直睡在车里吗,你说里面太危险,要一个人进去送骨笛,不让我进去,还把我锁在了车里,等你回来,然后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直到现在才睡醒,睡得脖子都僵硬了。”苏瑶莫名其妙地说。
我听完直接愣住了,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跟我昨晚的经历完全不同,究竟是她记忆被抹除了一部分,还是我一夜都处于幻觉之中?
这个问题注定没有答案了,好在棘手的问题都解决了,真相都浮现出来,谜团不可能都揭开,世上的事,不可能都有清晰答案,一切都让它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