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一直堕落到这深井之中;
也许这阴灵的肉体却仍在尘世间留存,
而这阴灵却尾随着我,到这里苦度严冬。
但丁
她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浑身酸痛。地面冰冷彻骨。窗户上结满窗花。
她被倒剪双臂绑在一个木箱的铁环上。她努力扯动绑住的手脚。绳子似乎松脱了一点儿。她停下来喘几口气。继续挣扎。
她心里面虽然怕得要死,求生的欲望却异常强烈。
继续挣扎。绑住脚的绳子随着鞋一起被蹬掉,两条腿终于自由了。她燃起了希望。
危险仍在,佐川一政随时都可能回来。她一想起他盯着自己看的眼神,就止不住打哆嗦。
她现在后悔不已。自己天天跟警官住在一起,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呢?是因为不信任他,还是担心失掉那份工作?
冒着生命危险掩护一个变态杀人犯太不值得了。
何况对方并没有因此而放过她。
她双脚蹬地,全身用力,拴住两只胳膊的大木箱被拖得动了动。她停下来又喘。比起娇生惯养的城里姑娘,她力气算大的。
长得漂亮未必总是好事。她现在倒宁愿长着恐龙脸,嘴里唱《忐忑》,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就好。
月月饿了两天。会不会埋怨自己?
罗炎麟看不见她的人,会不会以为她喜新厌旧,把她当成水性杨花的女人?
贫困的父母等着她给家里赚钱。
上初中的弟弟等她来交学费。
至少,她是再也吃不到美味无比的泡芙了。
绑着胳膊的绳子忽然一松,她只顾向前使劲,不由自主扑在地上。
等她哎呦着从地上爬起,发现自己两手已经松脱,立刻兴奋的叫起来。可是只发出了猪仔似的“哼哼”声。
那个该死的混蛋居然用一条破毛巾她勒她的嘴。她把毛巾扯掉,往地上呔了几口唾沫。
她抓住门把手摇晃。外面锁得死死的。她又去摇晃窗栏杆。白费力气。
刚刚燃起的希望几乎破灭。她不甘心,推开窗户。刺骨的寒风呼啸刮进。她打了一个寒噤。攒足力气呼喊:“救命救命救命”
喊声似乎立刻便被吞没在被冰天雪地之中。
外面很空旷。
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喊得声嘶力竭,带着哭腔呻吟着,颓然跌坐到地上。
佐川一政走在雪地里,每踏一步,积雪下的冰渣就会发出稀碎声。今年的雪比往年大,今年比往年冷,村子里的狗冻得都猫在窝里不出来。
他买了几个馒头,一堆熟食,他知道那女孩嘴馋。对于把她囚、禁在这里,他深感抱歉。就像但丁说的,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但至少现在,他可以对她好一点。
张可欣冻得实在不行,只好关上窗。她一面想着如何逃走,一面四下搜寻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
这间简陋的小屋子不大。棚顶歪斜。四墙糊满报纸。有一张小床。一张老式的褪漆破木桌。她顺手拉开一个抽屉,里面塞满了书和演算本。书本多是初中高中的课本。演算本也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试题。张可欣只念到初中,上面的写的东西很多她都看不懂。但她弟弟学习却很好,这也是她坚持供弟弟念书的原因。
在这些书本的最上面一层有一搭厚厚的稿纸。上面的笔迹十分清楚。她拿出来翻看。页眉上写着日期,好像日记。
“010年月1日。值得兴奋的日子。我居然能与佐川先生相识。网络真是一个玄妙的东西。他听不懂汉语,我不懂日文。但是,彼此书写的文字却很相似。我们于是用繁体汉语穿插着英文聊了将近两个小时。十分愉快……我听说过关于他的故事,我一直觉得他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
……
“010年5月7日。他让一位台湾朋友把他的汉语译本《迷雾》邮寄给我。这在大陆是禁书。我捧着那本书,充满新奇。在充斥着无聊与麻木的生活中,还有什么比起在孤独的深夜中品读他人的传奇人生,更能安抚心灵的……”
……
“010年,6月1日。这是我第三次读这本书。我沉浸在他所营造的亦虚亦实的经历之中。在外人来说,那可能是一部关于疯子的臆语。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它深深地打动了我。我能感觉到,一个深深蛰伏的存在,悚然睁眼,注视着这个世界……”
……
“010年,8月0日。我这几天一只无精打采。佐川一政,他走到了我的心里。我开始怕了,真真正正的怕了。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对还是错。或者,我从一开始就根本无力抗拒;或者,它多年以来一直就在那里。现在,它爬起来,走向我……”
……
“010年,11月15日。佐川先生给我寄来更多书籍。不知不觉,我眼中景色已经开始改变。实话实说,我有些恐慌,有些彷徨,我猜测屏幕那一面的佐川先生是否能够感受到。他为我敞开了一扇门,但是却不告诉我外面的路。仿佛是我过去只躲在房子里,偶尔想象一下外面的世界。现在,那扇连接的门开了。而我躲在房子里,一动不敢动……”
……
“011年,5月4日。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跟他联系。我带着负罪感去憎恨他,遗忘他。然而他的影子依然徘徊不散……”
“011年10月5日,我的饥饿感来了。”
“011年10月4日,佐川一政来了。”
……
张可欣的手一抖。稿纸掉在地上。
10月4日那天晚上。她被那个尾随的男人堵在了小巷中。亲眼目睹了但丁与佐川一政的对话。
她惊骇至极,只顾逃命。
没想到最终还是没能逃出佐川一政的魔爪。
那份稿纸的后面某一页摘抄着这样一段话
“RenéeHartevel,
舌头:割下后放到口中咀嚼。
嘴唇:割下后放到口中跟自己湿吻,质感太差,之后放在冰箱冷藏。
头:斩下后放进皮革弃置。
左乳和鼻子:小部份作刺身。
乳fang:放进焗炉焗熟后,用刀叉进食,但太油腻,咬过之后就没有再吃下去。
手腕:切下手腕替佐川**,之后又咬她的手指。
右肾上半部:大力咬,但质感太硬
刚:全个割下用油炸,但发觉有异味,没有吃完。
大腿、小腿、膝盖、脚踝:切下,放于雪柜冷藏。
生zhi器:整个割下,用油炸吃。酥脆可口。”
……
看到这儿,张可欣再也没有胆量继续看下去。她手脚冰冷,几近绝望。
她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了。
院里的大门猝然发出响声。
她悚然一惊。他回来了。
情急之下,她从桌上抄起一个玻璃水杯。
门外传来慢慢走近的脚步声。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她胸口。
房门缓缓推开。
她缩到墙角,浑身栗抖的举着玻璃杯。
佐川一政拎着食品袋,出现在门口。
他略显吃惊的看着惊惶万状的女孩,问:“你在干什么?”
张可欣听见自己颤抖着声音说:“你,你,你不要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