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被发现的漫长时间里,女孩的头脑是清醒的,咫尺之遥就是被她杀害的父母的尸体,她是怎样挨过那每一分每一秒的?她不感到恐惧吗?她没有悔恨过吗?她又是怎样面对那深渊似的绝望?
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答案。
被指控的凶手,凶杀案中唯一的幸存者,始终不说一句话。
她空洞的眼睛里仿佛只剩下一副躯壳。
她的灵魂仿佛随着那一夜邪恶的悲剧彻底消亡了。
十三岁,她给司法机关出了一道难题,她甚至还不到承担刑事责任的年龄。原本应当由父母监管,但是她的法定监护人被她杀死了。应该由谁负责教育改造她呢?
她被确定为本案嫌疑人之后依然住在医院里,连手铐都没戴。就在公安局和检察院愁眉不展的时候,医院帮了一个大忙。米兰被检查出患有重度突发性精神分裂。
这就是说,她终于有去处了。与此同时,米家各种各样的亲戚从天南海北一一浮现,找律师,找法院,找黑社会,准备好为瓜分米伟军身后的千万资产大动干戈。这一切都跟米兰没有任何关系。
她将在C市偏僻的精神病院中度过自己余下的人生。
慢慢长大,慢慢衰老,慢慢死去……
在人头攒动的现代社会里,这样的人生微不足道。
“雨川君,我恨你!”美奈子眼泪汪汪的瞪着慕容雨川。
精神病院里,慕容雨川静静的看着阴暗狭小的病房。墙壁潮湿发霉。米兰蜷缩在窗前,怔怔的望着窗外不断飘落的树叶。没有悲伤,没有怨恨,没有任何情感。她今后将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看着数不尽的相同的景色,直到漫长的岁月都已经开始厌倦她的生活为止…
慕容雨川先前因为破案带来的欣喜已然消减,一种难言的压抑沉积在心头。他叼着一根烟独自走在精神病院铺满落叶的泥土路上,不知为什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9月18日,星期日,19:01街角一间小酒吧。
靠窗一张桌。
“你不是跟美奈子一起去看望米兰了吗?怎么就你一个人了。”陆小棠问。
慕容雨川说:“她留在精神病院,不跟我一起回来。”
“看你没精打采的。”陆小棠眨眨眼。“跟她闹别扭了?”
慕容雨川没吱声,端起面前的咖啡呷了一口。
“女孩子是得靠哄的。不管中国的,日本的,美国的,还是赤道几内亚的,女孩子大同小异。”陆小棠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经验了?”慕容雨川疲惫的一笑。
“我也是女人嘛。”陆小棠拍拍胸口。“当然知道女人的心思。你不能指望着女人主动,特别是美奈子那种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女孩子。你要主动,帮她把生活中各种各样的事情都想到。还得时刻观察她的情绪。高兴啦,郁闷啦,孤独啦,难过啦。”
“靠。我表妹养宠物都没这么费事。”
“你没听说过?现在年轻的女孩子都喜欢男友叫自己宠物嘛。”
“你干脆让我拿条链子,把她天天拴在身后就得了。”
“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陆小棠说。“谁让我看着你长大呢。才会给你有用的忠告。”
“‘看着我长大。’”慕容雨川重复着她的话笑了。“彼此彼此。我也还记得你穿兜兜光屁屁的样子。”
陆小棠踩了下慕容雨川的脚。“不许胡说。”
慕容雨川收敛了笑容,说:“也许我们会分手吧。”
“嗯?”陆小棠咖啡喝了半口,停住了。
“我不是在说笑。”慕容雨川说。“因为米兰的事,我们之间也莫名奇妙的出了矛盾。”
“可那跟你没有关系呀。你只不过正常办案而已。她没有理由怪罪到你头上。”
“感情上的事本来就说不清楚。可能她对米兰注入的同情太深了吧。面对突如其来的事实接受不了,与其说她生我的气,不如说她想逃避现实。”
陆小棠含着咖啡,静静听着。
“唉,你也知道,”慕容雨川抓抓头发。“我是个身边没有美女就活不下去的人。你不如好人做到底,暂时当我女朋友吧。”
陆小棠惊的一口咖啡一点儿没剩都喷在慕容雨川脸上。
“哎呦,眼睛都粘上了,你放了多少糖啊。”
“都怪你胡说八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