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过吗?省里那么多领导为我送行,让我背上了沉重的包袱,我不敢敷衍塞责,只能谨慎小心,如履薄冰,一步一步了解情况,一步一步往前走啊。”我说。
“你再说第二个问题,贱卖国有资产的问题吧。”县长马志说。
我说:“矿业公司就像一头正至盛年的猪,膘肥体壮,被人卖了三次,一次比一次贵。第一次,由月光县政府卖给了能利投资公司,评估价5.88亿元,实际成交价18.88亿元。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你脑瓜比我好使,数字记得准。”马县长说。
“县长办公会,县委常委会都是你主持的,你应该记得为什么少卖7亿元吧?”
“当然记得,我还记得在民主生活会上,我还专门谈过呢。”马县长说。
马县长说:“当初收购方,能利投资公司承诺追加投资,扩大再生产,我主持县长办公会和县委常委会决定,在评估价的基础上,少收了7亿元。因为能利投资公司说,扩大再生产增加的税收远远多于7个亿,他们要用钱扩大再生产,可以用增加的税收来弥补少收的7亿元。”
马县长说:“后来的实际情况是,我们上当受骗了,能利投资公司没有继续投钱,而是把矿业公司卖了。关于这件事,我当时是代理县委书记、县长,我是应该负主要责任的。”
“说实在话,让一个更有实力的公司来接手,投入资金进行扩大再生产,发展壮大矿业公司,增加职工就业,增加税收,这没有什么不对的。你拍板少卖了7亿元,也不是不妥,也可以放到桌面上光明正大来说。”我说。
“可是,可是,接手的能利投资公司根本不是想发展壮大矿业公司,而是只想着怎么坑国家,最终祸害百姓,从中转手获利,获暴利啊。”我说。
“其实,我在第一个问题里,已经说到了。假若当初我们把工作做细些,做扎实些,做谨慎些,做把握些,多找一些评估公司,多对能利投资公司进行尽职调查,我们就不会这么被动了,不会这么‘受伤’了,不会上当受骗了。”我说。
“是啊,是啊,这是给我的一个教训啊。教训极其深刻,沉痛,让我刻骨铭心,终生难忘啊。”马县长说。
我说:“以后的事,就脱离了我们的掌控了。第二次,能利投资公司把矿业公司卖给了云彩运集团公司,评估价51.55亿元,成交价51亿元。对比第一次,你有什么想法?”
“悔不当初,五味杂陈啊。”马县长说。
我说:“更让人一言难尽的是第三次,云彩运集团公司把矿业公司卖给了央企纵捭集团,评估价16.66亿元,成交价16亿元。对比我们第一次卖的18.88亿元,我们连人家的零头都算不上啊。”
我说:“也就是说,一年左右的时间里,经过三家国家认可的资产评估公司评估,矿业公司的资产价格一次比一次高,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央企成了最后的‘接盘侠’。”
我说:“因为纵捭集团是上市公司,收购矿业公司需要公告,需要召开董事会和股东大会,幕后操作难度加大,反对声一直不断。纵捭集团毕竟是大股东,虽然收购被通过,但也成为纵捭集团老总被‘双规’的导火索。”
我说:“纵捭集团老总被‘双规’后,矿业公司就无人管理,就成了一个乱摊子,导致公司停工,矿工下岗。用省委书记上官云飞同志的话说,‘职工无事干,工资无着落,职工情绪正处于爆发的前夜,情况十分不妙,也可以说是十分危险。’”
“上官书记也知道这件啊?”马县长问。
“现在资讯这么发达,稍有风吹草动,就可以传遍四方。何况这么大的事,上官书记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上官书记是什么想法呢?”马县长问。
“上官书记的意思是,从最开始查起,从第一次买卖开始查起,第一次交易毕竟是从月光县开始的,县里毕竟是研究同意并签字的。”我说。
“上官书记说,要具体查,比如说怎么评估?怎么定价?怎么决策?怎么交易?县里查不了的,交市里,市里查不了的,交省里。省里查不了的,报中央。这件事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我说。
我看见马县长直愣愣望着我,脸上掠过一丝惊恐的神色,随后很快恢复了平静。
“上官书记说的好,决心很大。是应该好好查查,决不能不了了之。”马县长说。
我说:“这就说到第三个问题了,对石远方过不去的问题。我首先要跟你说明我的一个观点,不管你认同不认同我的观点,我都要跟你说出来。那就是,不是我们跟石远方过不去,而是石远方跟我们过不去。”
我说:“矿业公司这么卖来卖去,十分诡谲,十分邪乎,十分玄乎,让人疑窦丛生,百思不得其解。”
我说:“不瞒你说,我很希望能把里面的事情弄清楚,我很希望把那些贪赃枉法之徒绳之以法,我很希望能把国家和人民的财产损失减少到最低限度。”
我说:“我很希望弄清真相后,把这一切坦诚地告诉我们的人民。我们的党是人民的党,我们的政府是人民的政府。我们应该伸张正义,为人民、为国家赢得尊严。”
我说:“我说的这些,你可能听不进去。但找到石远方,设法弄清最初的源头,是我们共同的责任。”
我说:“种种迹象表明,矿业公司是石远方力主要卖的。找到石远方,就是要弄清楚,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者说,他这么做的初衷究竟是什么?”
我说:“现在谈跟石远方过不去,还为时尚早。因为,石远方还不是罪犯,也不是犯罪嫌疑人。我们找他,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他跑什么啊,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我说:“让我不明白的是,他跑的很‘潇洒’,直到现在,都无影无踪。马县长,你说,他究竟能跑到哪里去呢?”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还是让文局长继续辛苦一下,抓紧时间找吧。”马县长说。
“如果焦作斌、黎西煌两个矿老板也像石远方一样,跑的无影无踪,那就糟了。”我说。
“那也说不定啊。”马县长说。
“你还想问什么吗?”
“我想问一下古汉科,你对古汉科是什么看法?”马县长问。
“如果不算刚跑的焦作斌、黎西煌两个矿老板,石远方和古汉科就是我们县的两个传奇人物,都跑的无影无踪。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技术这么先进,怎么就是找不到呢?”我说。
“这谁知道啊,你对古汉科是什么看法呢?”
“我不想隐瞒你,在我眼里,在我们县至少三大事件中,古汉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说。
“你说说,那三大事件?”
我说:“第一大事件,度假村不度假,古汉科就是始作俑者,圈那么多的地方,就把一个乱摊子丢在那里,导致农民群体性上访,让我们替他收拾乱摊子。”
我说:“不仅如此,他还害了柳顺平和三个村的支部书记。我们还不能确定他罪大恶极,但至少可以算得上是害群之马。”
“那第二大事件呢?”
我说:“第二大事件,就是奋进集团不奋进。我们有理由怀疑,古汉科跟周怀南一起,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换句话说,古汉科有可能是奋进集团走向衰落的助推剂。曾经好端端的奋进集团走进死胡同,你以为就你心疼啊?”
“你怎么会怀疑古汉科跟周怀南有勾结呢?有确切的证据吗?”马县长问。
“你不是说了吗?在我们月光县,一切皆有可能。古汉科那种人,与周怀南相互勾结毫不奇怪,也用不着大惊小怪。”我说。
“那第三大事件呢?”马县长问。
“第三大事件,就是凌河大桥垮塌,七十多名师生丧生。在这件事情上,古汉科负有主要的责任。你没看见新凌河大桥重建仪式时,市长卢向阳同志伏地痛哭,向全市人民群众谢罪的情况吗?”我说。
“你知道,国务院调查组还专门问过你我,古汉科是什么回事,他到哪里去了?我估计,古汉科没有什么好果子吃。无论生死,他的命运已经注定。”我说。
“你不是一直让公安局抓紧寻找古汉科吗?可怎么就找不到人呢?”马县长说。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说消失就消失?即便他能飞上天,也有降落的时候啊。你也知道,国家、省市县都在找他,我就不相信,我们找不到他。我就不相信,古汉科能凭空消失。”我说。
“你总是比我乐观啊。”马县长说。
我说:“我们县还有一件大事,就是矿业公司被贱卖。不瞒你说,我甚至怀疑贱卖矿业公司与古汉科有关,我非常渴望能找到古汉科,找到这位我们月光县的活宝,跟他好好聊一聊。”
“你能确定贱卖矿业公司与古汉科有关吗?”马县长问。
“不能确定,我不怀疑人生,但我可以怀疑古汉科啊。”我说。
“怀疑归怀疑,总归要讲证据的啊。”马县长说。
“那是必然的啊,跟你聊天这么说。如果要处理他,那肯定要有确切的证据啊。不是有一句口头禅吗?”我说。
“什么口头禅啊?”马县长问。
“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坏人啊。”我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