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纪委书记刘勇刚挂断电话,我们放声大笑起来。
我说:“刘书记啊,我刚才听了你跟市委办公室副主任龙图腾的电话,总的感觉说的非常好,很委婉,很有艺术啊。不过,有两点瑕疵,以后还是要注意一下。”
“有哪两点瑕疵啊?”刘书记问。
“一是说我们月光县,什么工作总是落后,老挨批评,干得没劲啊。照我理解,月光县虽然问题很多,但毕竟在不断前行中,应该尽量往好的说,如果人云亦云,都说月光县的不是,那月光县在外面的口碑会越来越差。相反,如果都人云亦云,说月光县的好话,月光县的口碑肯定会越来越好。”我说。
“那第二呢?”刘书记问。
“你有点‘损’我啊,什么六亲不认,很不好说话。不过,在刚才接电话的语境中,说说也没什么,说的效果也不错。”我笑着说。
“还是刘书记会说话啊,比我强多了,以后,刘书记要多多指教我啊。”县公安局长文胜天说。
我说:“刘书记,我给你提个建议吧。今天是没有时间了,明天一早,你可以按照龙主任的意见,主动找赵书记说,说完后,你可以马上跟龙主任汇报。最好是亲自到市委办公室去,跟龙主任当面汇报。”
我继续说:“有关这样的事,在办不好,办不了的情况下,我的体会是,要越主动越好,越热情为好。”
我说:“请刘书记、文局长一定要抓紧时间,外松内紧,抓紧弄清矿老板们的问题,依法从重从快处理矿老板们的问题。”
“行,常书记说过多次了,我一定抓紧协调方方面面。”刘书记说。
“行,我们一定抓紧时间办案。”文局长说。
我说:“我们还是回到主题上来吧,怎么处理执法记录?为了简单一点,我们就按刘书记说的五种处理方式,一一甄别吧。”
“我们采取倒排法,从后面往前面说吧。”文局长说。
“行。”刘书记说。
我说:“第五处理方式是,直接放到网上去,由舆论倒逼相关领导、相关部门来处理。你们觉得可不可取?”
“不可取,关键是不能由我们来背‘污名’。如果我们这样做了,省市单位的干部们都害怕我们,都不愿意再跟我们来往了。这样做,会给我们将来的工作带来巨大不利,巨大被动,也可以说是一种损失。”文局长说。
“我记得常书记说过,月光县只能吃补药,不能吃泻药了。况且,我们还是贫困县,还要指望省市相关单位的大力协助、大力支持呢。”文局长说。
“刘书记的意见呢?”我问。
“文局长说的对,除非万不得已,我们不能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刘书记说。
“好吧,那我们就先暂时放弃第五种方式。刘书记说的第四种方式是,直接跟市委主要领导汇报,由市委主要领导作出处理。你们觉得如何?”我问。
“有向上级‘告状’的‘嫌疑’,似乎也不可取。”文局长说。
“直接跟市委主要领导汇报,我们县有两个人可以去。一个是县长马志,我估计他不会去。一个就是常书记了,常书记肯定可以去。但能不能去呢?我想来想去,一个县委主要负责人,去向市委主要领导汇报市管干部涉嫌违纪的情况,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呢?无论汇报结果如何,都对我们县的工作不怎么有利。我觉得,应该慎重而行。”刘书记说。
“那我们也暂时放弃第四种方式吧。刘书记说的第三种方式是把执法记录情况直接上交市纪委,由市纪委来处理。你们觉得怎么样?”我问。
“执法记录是我们拍的,也是我们交上去的,还是有向上级‘告状的嫌疑’啊。我们既想让他们受到处罚,又不想承担相应的责任,让我们县的工作受损失,难啊!”文局长说。
“刘书记的意见呢?”
“文局长说的好,这是一个两难选择啊。古人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者也。有一句古老的俗语也说,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如果我们把执法记录交给市纪委,有客观上‘得罪’市委办公室、市政府办公室、市政法委、是环保局的可能,进而有‘得罪’市委、市政府的可能,打了丫鬟,丑了小姐啊。如果把人都‘得罪’了,我们的工作还怎么开展呢?”刘书记说。
我说:“我们也暂时放弃第三种方式吧。刘书记说的第二种方式是个别告知方式,单独跟涉事的每个人说一下,请他们以后注意就算了。你们说,这可取吗?”
“不可取。说了还不如不说。说了,他们有可能记恨在心,还以为我们要挟他们,内心产生阴影和抵触情绪,这种好事做不得。”文局长说。
“刘书记呢?”
“有点像搞私下交易似的,的确不好。”刘书记说。
我说:“我们也暂时放弃第二种方式吧。刘书记说的第一种方式是冷处理,就是不管不问,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把这件事尘封起来。你们觉得如何?”
“什么冷处理?还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吗?”文局长说。
“这是反复分析,反复比较的结果,不得已而为之啊。明显的违法乱纪,证据确凿,不仅不处理,还要‘包庇’,还要试图掩盖,我心里愤愤不平,不知道何处宣泄啊。”刘书记说。
我说:“我们作为共产党党员,作为一名干部,是有义务,有责任主动站起来,揭发并提请有关部门纠正一些乱象的。”
我继续说:“可我们都是县委班子成员,我们对月光县五十万人民群众承担着巨大的政治责任,我们必须带领他们脱贫致富奔小康,我们必须让他们过上一种体面的充满个人尊严的生活,这就是我们最大的政治任务。”
我说:“目前,我们县还很穷,经济基础还很差,经济增长还很乏力,财政收入还不能有效增长,而开支却总是在增加,入不敷出的局面还没有得到根本改观,老百姓的生活水平还不能上一个台阶。”
我说:“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调动方方面面的积极性,尤其是要调动省市相关单位和个人的积极性,更不能主动去削弱他们的积极性。”
我说:“就目前来说,不管怎么考虑,把执法记录捅出去都不可取。”
我说:“我认真想了一下,如果我们把执法记录捅出去,无论对五个人是怎么处理,根据《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至少有警告、严重警告、撤销党内职务、留党察看四种处分可供选择也好,还是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务员法》,有警告、记过、记大过、降级、撤职、开除六种处分可供选择也好。上级认为情节较轻,批评教育,不处理也好,都是对我们不利的。”
我说:“所以,我们只能暂时冷处理。冷处理不是不处理,我希望文局长能妥善保管好这些执法记录。我估计,未来某些时候,可能会用到这些执法记录。那些作奸犯科的人,只要时候到了,照样会受到惩处,这一点我深信不疑。俗话说得好啊,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啊。刘书记,先暂时忍一忍吧。”
我们回到县公安局小会议室,我喝了几口茶后说:“执法记录仪上是五个人,还有一个人,市环保局局长曹荃还没有出面,你们猜,他在干什么?如果他出面应该找谁?”
“我是这样想的,赵书记问了我详细情况,抓人是不是带了执法记录仪,我说放人必须跟调查组说后,心里肯定有鬼。就跟另外四个人在一起碰头,商议对策。他们肯定会说赵书记无能,一个政法委书记,自己家里的事都摆不平。赵书记肯定会不停地解释,为自己不能把人弄出来开脱。”文局长说。
“有点意思啊,你接着说。”刘书记说。
“肯定会有人说,不要说赵书记了。别把事情闹大了,赶快想办法捞人吧。最后商量来商量去,市委办公室副主任龙图腾因为在市纪委工作过,跟刘书记有些熟悉,就由龙主任跟刘书记打电话了。”
“还商量了什么?”刘书记问。
“我这是推理啊,不是什么情景再现。市政法委专职副书记汪云开,因为在市公安局担任过副局长,跟我比较熟,就由汪书记出面继续跟我做工作。”文局长说。
“刚才常书记少问了一个人,还有一个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欧阳尚德也没有动静啊,也应该猜一下,他应该出面找谁说情啊?”刘书记说。
“欧阳主任过去干过市国税局副局长,可能对税务系统比较熟。他应该先跟我们县国税局局长说,由国税局局长出面找人说情。目前我们还不知道他找了国税局没有。不过,无论是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欧阳尚德,还是市环保局局长曹荃,我认为最有可能找的人就是钱县长。因为,这两人与钱县长的工作交集最多。不信,你们可以打电话问钱县长。”文局长说。
“问什么问,你请他来,当面说吧。”刘书记说。
“常书记,可以请钱县长过来吗?”文局长问。
“可以啊,你请钱县长过来吧。”我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