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青鸾
“轰——”一声，如同五雷轰顶，米曜第一反应是：卧槽她说什么？！
他茫然环视，不可置信地发现，大家的表情都很淡然？？
像……大家都彼此心照不宣，早知道这件事……
那一瞬间，只有他的面色一片空白。楚泽不说了，还是那副冰山禁欲脸，听到这种石破天惊的表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七只云雀默默不语，有的望地，有的望天，总之每人都一脸了然，全无讶异；其余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则面色冷漠，波澜不惊。
米曜：“……”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大家都一副“早知如此”、“哎呀果然呢”的模样。这么说……面前这个女的纠缠了楚泽整整五百年？！
这时，楚泽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进去说，有要事商量。”
云雀们一脸八卦都快遮挡不住，长老们保持僵尸脸，“情敌”翘起嘴角，凤眼里闪过狡黠的光，只有米曜一个人心里苦水哗哗而过，面上还得装得风轻云淡。
不行……他要破功了，那个女的你笑什么笑？！还笑得得意洋洋，一个小姑娘天天追男人不害臊么？！你不知道楚泽在等人么？楚泽心里有人你还缠他超过五百年！！
还有……米曜幽幽转过头，朝楚泽投去怨妇似的一撇——楚泽干什么吃的？！别的女人投怀送抱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这是什么态度？！来者不拒？故意气我？为什么不说已经找到我了！
你暗恋三千年的星君站在你面前！你还和别的女人打情骂俏？！
米曜手脚僵直，嘴角微微抽搐，神情有些尴尬和自嘲。
大概是他的演技不咋地，毕竟小伙子城府尚且不深。活了一千多岁的“少女情敌”察觉异常，余光朝米曜一扫而过。
米曜才不畏惧，挺直脖颈目光直直对上情敌！
“嗞——”一声，无形的电花顺着两人相接的目光在空气中爆破！
绿衣少女忽然开口，眼神警戒：“我与楚泽商量事情，你们都不要跟过来，”她特意放缓语速，强调：“尤其是凡人，妖界的秘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听的。”
米曜低哼一声：“楚泽。”
楚泽这才侧过目光，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眼神藏在阴影里晦暗不清。
“我的手机被这个女的打坏了，你进去的话谁给我拍摄？”
话音刚落，周围数人面色微变，果然那少女眉毛一挑，眼风如刀嗖嗖而来：“凡人！你对谁大呼小叫呢？”
她依旧仰头，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傲然道：“你知道我是谁么？你知道楚泽和我是什么关系么？区区凡人，胆敢如此无礼？！”
米曜：“哦？你是谁啊？你和楚泽是什么关系？”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诚切好似真的在请教问题，但少女却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他的轻视和敌意。她冷笑一声，道：“不打探清楚还敢上山？若不是看在楚泽的面子上，你信不信我现在把你赶下去？”
米曜微笑：“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你倒是说说，你和楚泽是什么关系？”
少女咬牙，凤眼瞪圆——她出身高贵，凭什么亲自报上自己的身份？而楚泽在跟前，她更没法当着楚泽面胡说两人的关系。
四周长老如雕塑，也不知道为自己解围，七只云雀更是胆子肥，居然不代替她呵斥那个凡人？！
少女气得正要原地爆炸，楚泽却蓦地开口道：
“云卿，不要胡闹。”他声音冷淡，语气却并无斥责。
楚泽面无表情地瞟一眼米曜，米曜竟然被这一眼弄得有点心虚。他还没搞清楚自己为何心虚，心虚的难道不该是楚泽么？听楚泽介绍道：“云卿是凤凰后裔，当世仅剩的一只青鸾，鸟妖一族族长。”
凤云卿面色稍霁，道：“哼，你又是谁？”
米曜：“我是——”
他还没想好措辞，被楚泽打断：“是普通同事，兼任降妖师。”
仿佛一击重锤直捣心窝，米曜登时无话可说，颓然闭嘴。
楚泽道：“进去说。”
凤云卿唇角勾起，睨过米曜，随即眸光一转，道：“好。”
楚泽把拍摄器掏出递给米曜，沉声道：“先用这个。”
米曜接过，同时凑近楚泽耳边，用气声道：“楚泽，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楚泽却什么反应都没有，既不解释，也不恼怒，只有瞳孔微微收缩。他侧过脸，那一瞬间目光飞快地从米曜嘴唇略过，轻得仿佛蜻蜓点水，连米曜都没有注意到。接着楚泽垂下眼睫，头也不回地朝青鸾府走去。
米曜：“……”
他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楚泽的背影，心里小人已经砸碎无数个醋坛子，一股浓烈至极的酸味把他整个人浸透，好似在醋缸里腌制过。
可片刻后，米曜强迫自己深呼吸几次，一边默诵清心咒，一边对“云中雀”组合的队长使个眼色。
队长美眉咬住嘴唇，来到他身边：“小米……”
米曜脸上隐隐约约有黑气缭绕，和方才楚泽的面容颇为神似。他又深呼吸几次，悄悄拧一把大腿，才勉强恢复如常，道：“我想问……你们那个族长，和楚泽什么关系？”
云雀：“……”
米曜：“暗恋楚泽？”刚说完他立刻改口，“不不，早是明恋了吧！”
云雀想了想，才用手拢住嘴唇，轻声道：“这个……我们也是道听途说。族长是凤凰后裔，自幼被万般宠，娇惯长大。她刚化形不久时，有一次外出淘气，惹怒一只狼妖，狼妖才不管这是什么鸟，当即要吞下族长。结果楚大人刚好路过，顺手救下族长。族长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那件事后陷进去了。”
“她天生胆大，在族中又地位崇高，连长老也拦不住她日日追缠楚大人。楚大人闭关，她闭关，楚大人出关，族长也出关，总之很有毅力，锲而不舍地表明自己喜欢族长……后来渐渐传出去，大家也见怪不怪了。”
米曜心里小人又淋一次陈醋浴，把所谓“英雄救美”这种烂大街的情节唾弃一千遍，好一会儿才道：“你们有听说过，楚泽在等人？”
云雀队长摇摇头：“今日第一次听族长说。”
米曜思忖：“云雀队长年龄不大，才三百多岁，自然不知道很多旧事。按照楚泽的性子，他算在等我，也不会到处宣扬，理应只有胡眉等人知道。”
米曜毕竟才二十岁，没有打长期战追人的经验，因此某些关节无法立即想通。其实很简单，凤云卿追逐楚泽五百多年，动不动制造一下“偶遇”啊，请楚泽帮一点小忙啊之类的，久而久之，她总会觉察到一些猫腻，或者楚泽实在不耐烦，用这个亦真亦假的说法当借口，也不是没有可能。
譬如在人类社会，一个人不喜欢另一个人，可以发好人卡，委婉拒绝——米曜用的这一烂招；也可以像楚泽那样，放个烟雾|弹——对不起，我心里一直有人，我不想耽误你。这样想来，估计凤云卿以为那只是楚泽的托辞，所谓“等待故人”不过是推脱的借口，因此她步步紧逼，分毫不让，两个人石头碰石头，一个比一个有恒心……最后成了今天的局面。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米曜都不能忍。算楚泽之前义正言辞地拒绝过多次，是那个女人死缠烂打没眼色，他也不能接受楚泽今日所作所为和表现出的态度！
“不过是普通同事？！”米曜心里小人直跳脚，“有谁会偷亲普通的同事？要只是同事，我早告你性骚扰了！”
他继续朝云雀队长打探消息，直到云雀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米曜（全是凤云卿如何使小手段追楚泽的八卦），米曜心中小人连连喷出数十口血后，终于冷静下来。
他尝试换位思考，突然部分理解了楚泽吃醋时的心情……
但是，不论是青鸾也好，其他什么还没出现的妖怪也罢，算真来一只凤凰，也不能把楚泽抢走。
某些计划或许该提前了……
在米曜被拒门外，苦苦思索对策时，凤云卿领楚泽入主殿，两人上座，侍女端上茶，凤云卿微微一笑：“楚泽，刚才人多不方便，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楚泽没有动茶盏，丝毫不留缓冲道：“抱歉。”
凤云卿笑容一顿，丹凤眼尾倏地下垂——这样拒绝的场景她经历过无数遍，早练出一颗铁打的心脏。
但铁打的心脏也会疼，她微微抿唇，贝齿紧咬：“可是……”
楚泽打断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时，你是凤凰后裔，应当早察觉到不对。”
他抬起眼睛，那双漆黑的、古井无波的眼睛对上凤云卿的双瞳：“你我生来便背负使命，云卿，你的族人需要你保护。”
凤云卿嫩葱似的手指攥紧纱裙，道：“我知道……魔族，魔族如今情况怎样？”
楚泽道：“刑苍破封印后被我重伤，但前段时间又逃出两个大魔，可能暗中发难。”
凤云卿低声道：“你要小心……虽然我身负仙脉，却未曾经历过三千年前的仙魔大战。母亲尚未仙去时，每每提及仙魔大战，总是不忍唏嘘。六界中，原本神族实力最强，魔族次之，硬要说的话，仙族并不是群魔对手。当年神界覆灭，妖鬼二界中立，人界不堪重用，唯有仙界硬生生抗下魔族的进攻，最后几乎以仙魂散尽的代价才勉强将魔族封印。”
“我……自然分得清轻重，”谈及魔族侵略一事，凤云卿轻叹一声，凝重道，“楚泽，我们有多大胜算？”
楚泽顿了顿，道：“很大。”
凤云卿担忧神色不减，道：“无论如何，你要平安。”她眸子一闭，睫毛颤动起来，“还有……对不起，我还是喜欢你。”
楚泽默然不语。
凤云卿睁开眼睛，不甘道：“可是……你的借口早过时了，这么多年，你要等的人可曾出现过？他可知道你在等他？”
楚泽道：“……不是借口。”
凤云卿回忆起米曜方才的表现，女人敏锐的直觉令她耐不住再次发问：“门外那个凡人究竟是谁？你从来不与凡人打交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