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将自己当成嬴政的心腹了？”看着阔别数年，仿佛变了一个人的韩非，卫庄习惯性地嘲讽道。
“心腹，应该称得上吧，毕竟，怎么说，我也是秦国的九卿之一廷尉啊。”韩非看着铜镜中自己的倒影，嘴上说的高兴，但在脸上却是一副愁眉苦脸的颜色，实在是太黑了。
三年间跋涉数千里的地方，原本那个翩翩佳公子变成了现在这般，若是此时让韩非换上一个农夫的装扮，将其扔到田间，他就是一个农夫了，哪怕是最熟悉的人，也只会将其视为一个老农。
“你这是已经大定主意了？”卫庄道。
“主意？说这个还尚早，不过，在未来的二十年中，我应该不会改变主语。”韩非道。
曾经的他尚有光复韩国的野望，但随着在秦国内部一步一步走向如今的高位，韩非曾经的那个野望已经越来越淡的，因为他根本就看不到任何希望。
能够战胜秦国的从来就不可能是六国，更不是诸子百家，能够打败秦国的只能是秦国自己，只要秦国自身不出现问题，想要外界的力量去打败他，那根本就不可能。
而只要有嬴政在，秦国内部就不可能出现问题。
而对于韩非来说，他的理想从来就不是只有一个，如果说，光复韩国的力量只是出于他的身份的话，那么，他的另外一个理想，法家天下才是出于他自身的理想。
两者之间孰轻孰重，韩非很难分得清楚，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在一个理想实现无望的情况下，将自己的精力转向另外一个理想。
尤其是在今天，他更是得到了任何有心在法家一道上走出自己道路的东西：法家学宫。
“嬴政今天给了你什么？”卫庄诧异道，以卫庄对韩非的了解，他很明白地看到，今天的韩非有些不一样。
而韩非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变化是因为红莲母女，现在韩非出现了第二次变化，这其中的原因又是什么？
嬴政能够付出什么样的筹码让韩非如此？这个问题浮现在卫庄的脑海中。
“法家学宫。”韩非道。
“咝，他倒也大方。”卫庄倒吸了一口冷气道。
那坐落了渭水河畔的数十座学宫，其中最为尊崇着莫过于兵家与法家，毕竟，这两家是秦国的立国之本。
兵家学宫的情况太过特殊，没有人能够在其中一家独大，但法家学宫却不同，在法家学宫之中是可以存在真正的掌门人的。
而谁若是掌握了法家学宫，不仅可以成为法家当之无愧的宗师级，更是能够在秦国的朝堂中拥有不下于左右丞相的力量。
毕竟，在秦国从朝堂到地方的官员中，人数最多的就是法家弟子，而谁若是能够成为法家学宫的掌门，顺其自然地就能成为这些人的领袖。
“连你也觉得大方吧？我的本意只是从法家学宫中借调些人手，但却没有想到，我那位妹夫竟然直接将法家学宫送给我了。”韩非怅然道。
有时候，韩非也不得不承认，像自己这样的人，在嬴政麾下做事真的是十分惬意。
“是挺大方的，当然，能像这么大方的人，也只有他的了，别人可没有这样的资格。”卫庄意味莫名道。
“也对，谁让他最富有呢，别人即使想要大方，也做不到像他这样。”韩非道。
大方，其实也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对于韩非来所重比泰山的东西，但那嬴政那里，或许就是另外一个概念了。
“关于那件事情，你有什么发现？”卫庄主动问道。
法家学宫对于韩非来说堪比生命，但对卫庄来说却不算什么，他真正关系的是另外的东西，比如手中的剑，以及那位在秦王宫当剑术教师的师兄，还有那柄让他的师父鬼谷子另眼相待的剑和剑的主人。
“这个问题有些麻烦。”闻言韩非回答道。
“麻烦？”卫庄诧异道。
要知道，在过去的三年中，有些事情已经在悄然间发生着变化，以韩非那堪比宗师的元神力量，竟然也找不到那个答案吗？
“对，很麻烦，看到大王之时，我能看到的只是他，至于别的·····”韩非说到这里摇了摇头。
“我什么也看不出来。”韩非接着道。
“没有答案本身就是一种答案。”卫庄道。
韩非看不清的人，这件事情本身就代表着一种答案。
“你现在怎么对这件事情这么感兴趣？”韩非好奇地问道。
这些年来，韩非对于卫庄的了解可是越来越深了，这么一个冷漠的人，竟然有了新的兴趣。
“我看到我的师父。”卫庄道。
“鬼谷先生？”韩非诧异道。
对于鬼谷子这位奇人，韩非可是一直都很好奇的，神秘而又强大，这样的人对于少年人来说的吸引力无疑是巨大的，而韩非当初就是如此，哪怕如今已经年过三十，但有些东西终究还是在生命中留下了自己的足迹。
“是，师父如今也在嬴政的麾下，我很想知道，嬴政是怎么做到这件事情的，竟然能让老头子也学会了忠心耿耿。”卫庄脸色古怪的说道。
忠心耿耿，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纵横家的弟子身上其实是很奇怪的，尤其是对鬼谷子来说。
毕竟，纵横家忠诚的永远都是自己，至于别人，上至君王，下到贩夫走卒，都是他们用来实现自己理想的工具。
但是，现在的鬼谷子自己却变成了工具人，这对卫庄来说，无疑是颠覆了过去二十多年的认知。
“额，这倒是一件奇事了，竟然连鬼谷先生也选择了秦国吗？我的师父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有了选择，如今再加上鬼谷先生，以及曾经的阴阳家东皇太一，公输家，甚至还有一部分墨家，法家，兵家，此类种种，诸子百家中的显学都已经进入大王麾下了。”韩非翻阅着记忆道。
“所以，你的计划可以延期了。”卫庄道。
“这话怎么说?”韩非问道。
“二十年的时间，你太过理想了，你最终只会被绑在秦国这条大船上。”卫庄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古怪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