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道人快速地把时间向后翻。
前来平叛的居然是水西兵,领兵的安邦彦和陈其愚。
原来吴洪叛上海龙囤的消息传到成都时,李化龙大惊:刘挺、吴广他们的人马已经远调,等到调齐四川兵马时敌人已经坐大了。
这个四川巡抚只得亲赴遵义,一边用怀柔政策,安抚百姓,把欺压苗民的萧世鸣从墓里掘出鞭尸了;一边飞马致书贵阳郭子章,申明只有安疆臣人马,才能解决燃眉。
郭子章上奏过朝廷,要朝廷归还播州占领的水西之地,朝廷一直都没有回音,内心正有些尴尬。现在见了李化龙书信,还是派人送了好些军火粮饷,用书信备细言明前事,要安疆臣出兵平息播州事端。
安疆臣身体还是不见好,终日卧床养病。接到郭子章书,寻思良久,叫安邦彦、陈其愚来,命他们领了一万精骑,再次出征。临行吩咐安邦彦不可造次,要听陈其愚的。又附耳低言,要陈其愚如此如此。
二人领兵到遵义,先让兵马驻扎下来,依据安疆臣吩咐的,两个人偷偷来到海龙囤前面侦查观望。海龙囤上静悄悄的,但一到夜晚,就有播州苗民三个一伙、五个一堆地往海龙囤上送粮,送盐。
住在飞龙关后面不远处的吴洪这一夜有些焦躁。自从官兵撤走,自己就轮流着把人马分派出去,乘夜把粮食带回囤中。可是不知为什么,今晚一个运回粮食的人一个也没有。自己有五千人众,囤上却只有一月的口粮,不及时补给,将来官兵大军压境时,却是如何是好。他计算好了,官兵再次调集兵马,对海龙囤发起进攻,应该在一月以后。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呢?”吴洪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早晨天刚刚发亮,卢文明、卢文秀俩兄弟就来敲门了,说是运粮的人来到了铜柱关,问是不是可以打开关门。
“确认是我们山上派出去的人吗?”
“确认,我们在关上喊过话了,不过他们说有几百官兵正在追赶他们,官兵已经来到半坡上。”吴文明说。
“那还不赶快让他们进来就赶紧闭关。”
卢文明他们走了,吴洪想了一下就披衣而起,脸都顾不着洗,就向飞龙关来。
飞龙关连接飞虎关的吊桥已经放下,二三十个挑着粮食的汉子正往里面涌。
官兵在半山上喊得凶,吴洪想着赶快赶上铜柱关与铁柱关山崖路顶的高墙。
“少主子!”有人向他打招呼。
一个挑粮食的汉子仄歪了一下,许多粮食从箩筐中撒了出来,两三个人停下了担子,急急把粮食往筐里搂。
吴洪从蹲在地上的三个人一旁经过。
三个人中的一个突然跃起,从后面将手中扁担一抡,啪的一声砸碎了吴洪的脑袋。这位所谓的杨家公子,不知这么回事就走进了鬼门关中。
打死吴洪的就是安邦彦。他立即从箩筐底下抽出一把腰刀,带着几个早执兵在手的人往关墙上奔去。
陈其愚也带人控制了飞龙关的吊桥,并且解决掉了飞虎关的几个守军,从天梯逆下,夺取了铁柱铜柱两个关隘,已经来到铁柱关前的彝家军,发声喊纷纷涌进关来。
那时卢文明、卢文秀俩兄弟和几个叛军,早就死在了安邦彦那几个虎狼一般的彝人刀下。
陈其愚大喊:“苗民弟兄们,不要再走造反这条不归路了,从前是萧世鸣欺人太甚,大家忍无可忍。现在萧世鸣已死,朝廷重新派了新的知府来,一点也不会责备大家;李化龙巡抚已经下令将那个狗官掘墓鞭尸了,昨天下山运粮的兄弟都是知道的了。彝苗世代相邻,我们决不想以苗家为敌。奉命前来,不过希望都能相安无事......”
昨天下山运粮被俘获的那些苗民也都跟着大喊。跟着吴洪造反的所有人都纷纷缴械投降。
安邦彦、陈其愚班师回水西。
无极道人听了李恒方的建议,前往水西一看。
那天陈其愚前往慕俄格,到安疆臣房中,备细陈述征战之事。他们那里会知道,几百年后的两位道士已经隐身在陈其愚后面。穿墙而入。
安疆臣和陈其愚正谈得高兴,忽报永宁土司奢崇明来了。安疆臣示意陈其愚为自己接奢崇明到了屋里。
奢崇明先问安疆臣病情。
得到的回答是:“一日不如一日,不会有几天好活的了。”
奢崇明一番好言相慰,接着就谈到了两家要如何操办安尧臣与奢社辉婚事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得问姐夫该怎么办?”奢崇明最后正色说。
“什么事?”
“朝廷现在派了宦官邱成云为四川矿使,却不坐镇成都,这几日只带着一班人马进驻永宁,说是在四处探查煤矿、铁矿什么的。”
“哦,朝廷这是在釜底抽薪啊!”
“釜底抽薪?”奢崇明很是不解。
“这事我也只是听说过一二,其愚可能了解得多一点,你就给说说。”
奢崇明于是把脸转向了陈其愚。
“奢宣抚有所不知,我们受了郭子章的委托,刚刚平息了遵义的一次叛乱。宣慰让我协助安邦彦前往,因此了解了一些事情。你说的这个邱成云是万历身边的贴身太监。据说这类太监朝廷最近就派出了十几个。每一个到了地方都只会重利盘剥。内阁大臣沈一贯几次上疏劝谏,不起丝毫作用。原因是这些宦官还担负着一项特殊使命,就是每一位太监身边都跟着一个朝廷地理巡检师,任务就是查明各地官员特别是土司的祖坟风水,再按照福力大小给予捣毁或破坏。播州杨家就被以修筑遵义城为名,把祖坟都刨开了。你没有看到那个遍野白骨,处处鸹声的场景。对于其他土司,宦官虽然不会直接挖了人家祖坟,但一旦查明谁家将来会对朝廷社稷有所威胁,就会以开矿为由,切断人家祖坟龙气,或者破坏人家祖坟名堂风水。”
“怎么判断人家祖坟地就威胁了朝廷天下?”
“还不是风水师那张嘴巴说了算。”陈其愚回答。
“为什么派下来的是这些太监?”奢崇明问了一句,接着说,“却是如何是好。”
“不是太监谁肯干这丧尽天良的事情?”安疆臣反问道。
三个人都苦笑起来。
安疆臣就病床上紧锁了半天眉头:“万历的阴谋不可谓不恶毒,我们却只能以阴谋相对。如今人家是名正言顺,我们也只能是你有计策,我有对策了。”
“却又用何对策?”
“你不是救过吴广以及他的大军性命吗?就去找他,然后想办法行贿风水师或者邱成云。”
......
奢崇明离开后,无极道人和李恒方跟着出来。
道长又把时空做了改变。
几天以后,邱成云在泸州催收矿税,风水师胡一口回到了成都驿馆之中。
天黑了,这个胡一口正感无聊,却听得敲门声响。
他随口就叫了一声:“进来。”
门开了,驿馆招待后面是两位武官模样的人,没有穿飞鱼服,却是威风凛凛的站在了门口。
后面一班护卫,个个手里都提着精致的木器,胡一口认得这应该是哪个酒楼送饭送菜用的东西。
“听说这川味菜别是一绝,看来今天有些口福了。”胡一口边想边问:“两位是......”
“在下吴广。”其中一位抱拳道。
“总兵大人?”胡一口吃了一惊,连忙行礼:“久仰,久仰,缘何到此得见?”
“还不是久仰大师威名。在下广东松源墨岭人氏,在这四川乐山有了家眷,想烦请先生到家中,观一观家宅风水,”吴广说着,叫护卫抬了一张方桌进了,满满的摆了一桌。他先请胡一口上首坐了,自己坐在左边,又指一指坐在了右边的奢崇明,向胡一口介绍:“这是我家兄弟,与大师见过面的。”
“见过面?”他仔细看了看来人:“哦,奢宣抚?穿上汉服,倒是认不出来了。”
大家笑了起来,胡一口猜到他们的来意了----他到过的地方,总会有官员偷偷来见----所给的红包不小。
酒过数盅,吴广试探性地问胡一口:“请问大师,这四川的风水如何啊?”
“哦,北方秦岭是中国中部干龙。南方自横断山出脉,是中国南部干龙。两条大龙在三峡接气送气,形成了这四川盆地一方沃土。‘重重旺气入关中,常有三五位三公’,虽说不是龙头,但且不闻‘大地每从腰部落’的道理?”
“边缘上奢宣抚他们所驻之地又怎么样?”
“以龙来论应该是隔着赤水河送大娄山气脉的,正因为如此,赤水河在这里围成了一个半圆,那龙山左环右抱,中间一条龙脉隐隐约约在永乐驻足,这又是一个半圆。龙与水已有了太极之势。永乐有金体山十分俊美,山中有一窝穴,里面一土坟正好是这个太极阳鱼上的鱼眼,前方蔺州一水曲曲将赤水界断,左边又有一条束咽水来将这条河界断,五六条河流聚会到这个地方,这好与坏,刘将军与奢宣抚都是聪明人,你们应该知晓。”
吴广不明就里,但奢崇明心里却在寻思,看来这家伙已经找到了我们奢家发迹的祖坟。于是插言道:“想必大师已经跟邱公公言明这些了。”
“言明了,我就丧德了,这个与播州不同,播州杨应龙家早就被朝廷赶尽杀绝,怎么做怎么说都不会过分,至于这里,我胡一口可不会轻易胡言乱语的,我懂得分寸!”
奢崇明从袖子里取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递了过去:“多谢大师成全,先祖泉下有知,也会感激不尽的。”
“这冢坟地其实已经出人才了,宣抚你气宇轩昂,可不一般啊。”
吴广知道胡一口还在讹诈奢崇明。
奢崇明也听出了,他赶紧说:“大师放心,过几日我还会有谢。”
“其实皇上家凤阳确实有好坟地,今天看来,”胡一口盯着奢崇明顿了好久,才说,“万物都有生旺衰弱的时候的。”
吴广没有听清这一句话,奢崇明的心里“咯噔”一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