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红娘子是怎么处理的?”李岩担心起来,“她那个火爆脾气一上来,肯定要打人了!”
“是的,红娘子把刘宗敏的亲兵痛打了一顿。那些亲兵们说,是刘将军给他们赏钱,让他们出来痛快痛快的!”来报告的人回答。
“那为什么又有完事后不给钱的说法呢?”
“那些亲兵说,大顺军进城前,宜春楼的瑶姐都跑光了,剩下的又老又脏,他们是几个玩一个,给钱多了不值,就只有开头的一个掏了腰包,其它的便一个接一个轮流着上!”
“嗨!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看这叫什么话啊!”李岩气得咬牙切齿,接着把脸转向宋献策,“宋军师,我看这样吧!您也知道我娘子的倔强脾气,说不定要为宜春楼这个瑶姐向刘宗敏讨说法呢!我得赶紧回营劝住,以免产生不好的影响!您能不能入宫去见圣上和牛丞相,再发告示,严肃军纪,安抚民心。”
“这个时候皇上早就寝了呀!”宋献策在黑暗中一摊手,“明天一早吧......”
“红娘子把那几个亲兵的钱都掏出来给那个瑶姐,总算把瑶姐劝住,”还没等宋献策说完话,来人又急急忙忙地说,“不过红娘子说她安排了军务,真的要向刘将军去讨说法呢!”
“那只有这样。拜托了,宋先生!”李岩赶紧向宋献策一揖,也顾不得对方是否答应,赶紧和来人下山。
无极道人和李恒方踏空而行,跟着这个李公子走。
下山的石阶路倒是很平整的,只是月光昏暗,视觉迷糊,李岩又气又急,连续几次都差点摔倒。
山下就是崇祯上吊的地方。这里有许多兵丁举着火把还在忙碌,另有几个前朝宫中的太监挑着宫灯。李岩很快找到自己的马,前来报信的那个亲兵也上了马,向红娘子的宿营地赶去。
红娘子的人马是从朝阳门进城的,晚间也没有住宿人家,而是找了一个空地扎营。
李岩进帐时,红娘子穿的却是夜行服装,见李岩进来,兜头就是一句:“在宫中这么久了不回来,皇上赐给了你几个美女呀?”
“你是不是真的吃错药了?”李岩看着自家女人那母老虎的脾气要爆发,赶紧说道,“我跟宋军师一直都在万岁山,看那个崇祯是不是真身。如果是被人家金蝉脱壳,还不为大顺的将来埋下隐患?”
“你以为弄清崇祯身份就没有隐患了呀,这样下去,不顺的事马上就在等着大顺呢!”
“怎么,不就是刘宗敏的亲兵玩弄瑶姐的事吗?”
“那你真的没有分到宫中的女子,不知道牛金星、刘宗敏他们去平西伯府?不知道牛金星走后,刘宗敏还让亲兵们把吴襄押回自己所占的田弘遇家,后来还带走了吴三桂的小妾陈圆圆,并且一到田府就把她强暴了?”
“真有这事?”李岩吃了一惊,火气一下子上来了,目光利刃一般逼视着自己的妻子,“我们在宫中商量好了要设法取悦吴襄,让他写信劝降他的儿子关宁总兵吴三桂,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呢?不,我得找刘宗敏去!”
李岩的妻子一把拉住了他:“你呀你,手无缚鸡之力,光凭一张嘴巴,刘宗敏会听你的?”
红娘子的眼睛在丈夫发怒后,却变得柔和。
“一进北京城就这样,这是在拿大顺的天下做儿戏,我不去不行!”李岩说着要挣开红娘子的手。
“我去过了,”红娘子一把保住李岩的腰,“人家戒备森严,你根本就进不去呢!”
“你去过了?”李岩两只手捧着她娘子的脸,眼里依旧在冒着怒火。
“是的,”红娘子说,“我不但去了吴襄所住的平西伯府,还去了刘宗敏占据的田弘遇家!”
“怎么回事?”
“我也知道你和宋军师去了万岁山,”红娘子说,“不过你们走后,高皇后就来向皇上汇报了宫中的府库已经只有十七万两银子库存的事。偏偏帐本上恰恰就有记录,说是几天前吴三桂父亲吴襄才从府库里提走了白银一百万两。牛金星于是出了一个连环计:首先以吴襄的口吻草拟一封信,拿到平西伯府让吴襄抄写,诱使吴三桂投降;再问清那笔一百万两银子的去处,找到了,嘴上说是算作吴三桂降兵的经费,叫刘宗敏派人给吴三桂送去,其实是把银两运回府库之中;第三,若是看出吴三桂没有真正的投降之心,就用吴襄的信叫唐通他们把山海关军马骗到京城近郊,一举歼灭以绝后患。吴襄手书的信拿到了,一百万银子也搬来府库了。高皇后却说,她还担心刘宗敏去吴家,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李岩很是疑惑。
“高皇后告诉我的。”
“你潜入皇宫了?”李岩的声音很严厉。
“没有,我在金水桥午门外遇到了高皇后,假意说我在追踪你到宫中挑选美人了没有,其实我真的是想去探听皇上有没有让那些宫女侍寝!”红娘子回答。
“怎么样?”
“男人有不爱那一口的吗?”红娘子看了看李岩,有些不自然地说,“高皇后告诉我,皇上先说不行,后来还是经不住牛金星劝诱,被一个姓窦的宫女搀扶着,进了她的房间。”
“既然吴襄已经按照牛金星的要求抄写好了信,还交出了饷银,又怎么被弄进了刘宗敏现在占据的住宅呢?”
“刘宗敏去吴家,目的就是要占有吴三桂的小妾陈圆圆,”红娘子便向她的丈夫讲述了起来——
原来红娘子就是从皇宫回来的路上痛打了刘宗敏的亲兵的。其中一个亲兵的话却引起了她的注意:“我们跟着造反,当官的进了北京城,一个银子不掏,就可以占房子,占银子,占女子;为什么我们弄个婊子不给钱就说犯了军纪,就要挨打?这世道真他妈不公呀!”
“谁占人家房子,银子,女子了?”红娘子厉声喝问。
“皇帝没有占吗?诺大的宫殿不能算是房子?听说里面那些宫女皇上自己玩不了,还要分给下属呢;我们家刘爷没有占吗?田弘遇的房子在京城里除了皇宫就数一数二了,汝侯还不是一进家门就杀了房子的主人,再把屋里的美女搞得嗷嗷叫?其余人如刘金星,李过等哪个没有占?你家李岩是没有占人家女子,但李岩娶了一个母老虎,他敢吗,但会不会占人家房子,占人家银子,很难说啊!”
“你——”红娘子很是生气,却好像无话可说,只是长叹了一口气,骂了一声,“滚!”
刘宗敏的亲兵抱头鼠窜去了。红娘子却想起了高皇后说的刘宗敏会在吴家做出什么事来这句话,立即骑马往西直门的平西伯府来。
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吴家住宅旁,宋献策的守军已经被撤去,现在换上的是刘宗敏兵。四五个亲兵寸步不离地守在大门前。
大门上边,一个惨白灯笼在忽明忽灭,灯笼上,一个血红的‘吴’字也跟着或明或暗。
红娘子过了吴家门前好远才下马,把马拴在了那边的浓荫后,才又偷偷转回。
其实吴家的四周都有兵士在游动,眼尖得像锥子的红娘子在暗中观察清楚了,才使出她飞檐走壁的功夫,蹭蹭蹭地窜上了院墙旁边的一颗大槐树,又落叶一般轻飘飘地飞向了院子之中。
院子里静悄悄的,红娘子听了好久,风才从正房那边送来呜呜咽咽的哭泣。
这个义军的女将弓着腰顺着墙根往哭泣声发出的那边摸去。
弯月朦胧着,吴家正房的窗户纸却透出了亮色。
红娘子垫着脚尖猫腰到了窗户下,对,哭声就是从这窗户里传来的。她看了看四周,然后悄悄用舌头舔破了窗户纸,慢慢地把眼睛凑近了往里张望。
“老太爷看来是凶多吉少,圆圆又被带走,这可怎么对得起我们熊儿的爹呀?”一个妇女抽泣好了,带着哭腔说话。
这个妇女二十五六岁,正坐在椅子上,一只手各搂着一个孩子。那两个孩子,大的一个五六岁,小的一个不过两三岁!”
屋子里其实站满了人,男的,女的都有。
“太太不要担心,姓刘的不是说要把京城里所有的旧朝官员都集中到田弘遇的家,商量支助新朝军饷吗?我们家老爷现在在山海关,可谓是兵强马壮,人家忌讳着呢?那个姓牛的丞相口口声声要老太爷抄写书信,目的是要我们家老爷归顺新朝,既然这样,人家怎么会危害我们家啊!”
听到有人喊哭泣的人叫太太,红娘子猜到哭的人就是吴三桂的老婆。而他们说的老太爷,就是吴三桂的爹吴襄。
“可是姓牛的丞相走了,旧朝给老爷的军饷也都搬了出去,为啥还要老太爷去商议什么‘助饷’的事呢?还有就是老太爷走了那么久后,姓刘的为啥突然又要带走圆圆?我看姓刘的那面孔,色迷迷的,不怀好意啊!”
“太太小声些,外面的人口里说是在保护我们家,但有的话别人听到了不好!”这时一个下人的声音轻轻地说,“太太说人家不怀好意,完全是凭直觉啊!姓刘的将军说她现在就住在田府,田府不是还有什么杨苑呀,顾寿呀和圆圆少奶奶一起唱过梨园小曲吗?人家要集中京城里的官绅、豪富在一起,商量什么新皇的新婚典礼,商议什么支助新朝军饷,度过暂时难关的事,要圆圆少奶奶他们唱支曲子博大家一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啊!圆圆少奶奶好久没有唱小曲了,也闷杀得慌呢!”
“那个姓刘的将军说话这样粗鲁,”吴三桂的太太还是很不放心的样子,“我断定圆圆今晚会出什么事!”
“姑奶奶放心,”这时有一个人说话了,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不是还有老太爷也在那边吗?老太爷和圆圆少奶奶若明晚还不回来,凭我的功夫,相信我能探出一个究竟!”
“张小七,你给我闭嘴,若是你再出什么事,以后我们怎么办?”吴三桂的老婆却突然大骂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