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被无极道人的手指掐去了一截。
李恒方刚刚看着太阳落下西山,接着就看到那个不知疲倦的行路人又在东面的山头上把头颅举起。
何履光一大早就出城巡查。他的身后,一队士兵抬着两具黔中道士兵的尸体。
他们看到黄钺的部下,一个个东倒西歪。离人群不远的地方,全是恶臭的排泄物。
“黄钺将军,黄钺将军呢?”何履光叫喊着,“我一大早起来就听说他的两个部下死在城里大街上,究竟怎么啊?怎么全都成了这个样子?黄钺呢?”
“黄......黄钺将军昨晚闹肚子,跌......跌进了那个沟里!”那堆柴火边有人回答。
“跌进沟里怎么没人救起,”何履光大发雷霆,“他手下可统领着六千士兵啊!”
何履光说着话,领头往那边深沟的方向走。
“没......没人有力气了,我们的人全都成了这个样子,有人去城里报告将军了,不知道到......到了将军的军营没有,反正没回来!”
“有人去报告了?那肯定就是死在大街上的这两个人了!”何履光一面说一面转身,“你们快些把死人放下,现在救活人要紧!”
说话间他自己就已经到了沟沿。
沟里黑里咕咚。人们屏住了呼吸,里面却有气息奄奄的声音传出:“好吃,好吃......”
“快,砍开这些树从!”何履光下令。
一阵大刀挥动,噼里啪啦。
树丛砍开了,沟底的情况一览无余:黄钺仰面躺在潮湿的沟底,嘴巴一张一合地反复说着两个字:“好吃,好吃......”
他的头边是一颗骷髅的头颅,七窍洞穿,似乎翻脸看着黄钺,在尽情地嘲笑。
这个黔中道兵马使的胸口上还压着一具没有了头颅的骷髅骨架。那骨架伸出的白森森的手指正掐着黄钺的咽喉。
何履光自己虔诚地跪下了。他喃喃的祈祷,表示要为那具身首已经分离了的骷髅超度后,才叫人下到了沟底,把黄钺和那具骨架一同弄了上来。
黄钺的身子已经僵硬,嘴巴却还在机械地一张一合,不停地说着那两个字:“好吃,好吃......”
直到何履光叫人找了些清水来,亲自把黄钺嘴巴里的污秽清除了,又对着黄钺尸体的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那张说着话的嘴巴才渐渐闭了下来。
先锋何履光这才到处巡视了一遍。六千士兵横七竖八,到处都是气息奄奄。
“好得有沈铁山和卢霄汉两个,要不然都似另外这三个活宝,我这前部先锋的五万人马不就全都成了这个样子了?”何履光心里想着,一边派人到中军去报告李宓,一面传下了将令,要黄钺所部人马与田千倾、田千垄这两个道的兵马重新找地点扎营。
“都这样了还怎么进攻,只能让大军将息好了再战啊!”他长叹了一口气。
前去向李宓汇报情况的两骑快马出发时,无极道人和李恒方就踏空而行,跟在了他们上边。
李宓正在安宁城里的一间木屋里想心事。
“什么?那一些军粮里有泻药,害得五万大军全都拉了肚子,还让其中一道的兵马使丧了命?”李宓大惊,“那一拨运粮的民夫和押运粮草的军士吃的军粮里也有泻药,致使天黑了才到姚州,这究竟怎么回事呀?”
李宓像是在自言自语。前来汇报的士兵说不出话。
“为什么第二拨送来的粮食又没有事呢?”李宓百思不得其解,“也罢,这样也好,正好给我停止进攻南诏找到了理由。何不就此上疏朝廷,暂停攻击,先叫姚州刺史上任后稳定了后方后再说......”
李宓思索着,却见李元贞带着一个老人进来。
那是李宓的家仆李洪。李宓见李元贞和李洪的脸色很难看,就三言两语把何履光派来汇报的人打发走。
“洪叔你怎么来了?”老人原来是李宓的家人李洪。
“老爷!”李洪见屋里没了人,就恭敬地叫了一声,接着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老爷在前方舍生忘死,家里却差一点就叫人灭了门,这究竟叫什么世道啊!”
“什么?”
“我们家差一点就叫人灭了门!”李元贞补充说到。
李洪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抖抖索索地从贴身处取出了一封信件来。
李宓看了看那娟秀的字迹,哦,这封信出自于儿媳妇之手。信封上的收件人却不是李元贞,而是“父亲大人亲启”四个字。
他看了看李元贞,就急急忙忙地扯开了那封信。
“不!不可能!”李宓看过信之后眉头紧锁。
“怎么不可能?父亲!”李元贞问。
“鲜于仲通是跟那个叫做玄虚的牛鼻子道士学过些邪术,但我们俩人政见不合,他也不至于就要下这样的毒手啊!”
“鲜于仲通这就是在借刀杀人啊,”李元贞急促地说,“父亲怎么还相信他的毒计?”
“借刀杀人,借什么刀?”
“借阁罗凤的刀杀了我们,又借我们的刀杀了阁罗凤!加害巧宝和巧珠后嫁祸于南诏,然后让我们与南诏拼得鱼死网破时出手,这么阴毒的计策父亲看不出吗?”
“计策是很阴毒,但也不能排除是南诏人在里面挑拨离间。你想,如果我们放弃尽忠报国而与南诏一道造反,这唐朝不从此走向下坡路才怪!”
“父亲不是常说阁罗凤大仁大义吗?怎么现在又不相信是他派人救了我们家巧宝和巧珠?”
“阁罗凤是大仁大义,可是他的那些领兵打仗的武将和谋士们----我只知道郑回足智多谋,段俭魏武功极高----是不是也如阁罗凤一般有德性,就不知道了呀!何况巧珠和巧宝现在到了南诏紫城,是有人在把他们当着人质,是为了让我们投鼠忌器也不一定!”
几个人正在说话时,门外有了一声长长的“报----”
那是自己手下侍卫的声音。
李宓目视自己的儿子和李洪。他们立即躲到了屋子的里间去。
这个领兵都督把儿媳的书信藏在贴身处,才叫了一声:“进来!”
侍卫进来了,后面跟着郭振东和郭振西。
“见过李将军,”郭振东和郭振西双双单膝跪地,“奉鲜于大人的命令,押着一万担军粮到了安宁;本来有五千担是要直接送到姚州去的,可是鲜于大人托我们弟兄二人向李将军带了一封信来!我们不得不耽搁一会!”
“信!”李宓立即问了一声,“在哪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