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于将军!”郭振南兄弟两面面相觑。
“我知道这个火头死得冤枉,”鲜于仲通忍住了就要来到嘴边的呕吐,说,“可是这事传出去,你我这一世英......英名.......”
他的话没有说完又开始嗷嗷嗷呕吐了起来。哦,原来他看到郭家兄弟两口角上的粪便。
郭家兄弟也跟着大吐特吐。
他们一边呕吐着,一边撕下倒在地上的火头衣襟,把自己的口角脸上擦干净,才打开门叫喊属下。
卫兵们早在外面听到了动静,却只是面面相觑着。他们猜测到是那锅香菇炖腊肉出的问题,可是谁也不敢贸然进去,就是敲敲门也不敢。
听到叫喊,门外站着的人才战战兢兢地进来,都那么惊恐地看着他们的指挥官。
“这家伙以下犯上,谋害本将军,”鲜于叔通指着胖火头狠狠地大骂,“我已经把他宰了,不过今天的事对谁也不许说,要不然你们的下场就跟他一样惨!”
几个士兵诚惶诚恐,大气儿也不敢出,就由两个人悄无声息地拖走那个火头尸体,其余的捂着嘴巴收拾屋子。
鲜于仲通和郭家兄弟继续呕吐着,吐得天旋地转,吐得眼冒金星。
“这三个唐朝将军受了这样的折磨,一两天内恐怕恢复不了元气,还怎么领军打仗呀!”李恒方说,“鲜于仲通要快速摧毁南诏的计划只能寄希望于另外两路人马了!”
“不!”无极道人说,“不想攻击前进也由不得他们,况且即使是鲜于叔通,也不会把这么丢脸的事告诉他的兄长啊!”
“是吗?”李恒方有些不相信,“这么样了还叫他们领兵攻击?叫他们去送死还差不多!”
无极道人笑而不答,只是一边用嘴念着咒语,一边用手指掐掉着时间。
仿佛只是一刹那,太阳一下子就被这个老君观里的道士从地球的那一面拽了出来,一路磕碰出的血液洒满了云彩的道路。
驻扎在曲州的这一万兵马还在吃饭,鲜于仲通已经督着三万后军到了!
看到前锋还未出发,鲜于节度使勃然大怒,急忙派人前去责问前军的三位将军,还叫鲜于叔通去面见自己,说清楚他们攻击靖州后为什么就不动了。
鲜于叔通还真的没有说起自己和郭家兄弟怀疑中毒而喝了清粪水的事。他的兄长见这个弟弟面色苍白,以为是昨晚喝的太多了,更是怒不可遏,大骂起来。
“这里到处有彝人留下的文字,”鲜于叔通争辩说,“大军继续围剿,就是把他们推向吐蕃,大哥可不可以暂缓攻击,叫他们派人来谈判呀,达到不战而屈人?”
“什么?彝人的缓兵之计你也信?你呀你,怎么就长了这么个猪脑子,”鲜于仲通叫嚷了起来,“叫你来督促郭家兄弟进攻,反倒越发放慢了速度,错过了与王知进预约在善阐汇合的时间,很可能让缓过神来彝裸啰钻了空子,我最怕的就是他们完成集结,对我们的三路军队各个击破,那样我们可要遭灭顶之灾哟......”
鲜于叔通把脑壳压低了,任凭他的兄长泼脏水一般狂骂。
回到前军军营后,鲜于叔通和郭氏兄弟只得垂头丧气地领着一万大军往靖州出发。
离开曲州后,越往南走,道路越是难行。
山高。嗬深。水曲。到处是盘旋崎岖的山路,到处是坑洼不平的石阶。
鲜于叔通和郭家兄弟俩骑马在前面。
他们一路都不说话,只是哭丧着脸,在马上昏昏沉沉,晃晃悠悠。
有时他们会把一个人看成几个,有时他们眼里会出现那些已经死去的故人。
“昨晚也.....也他妈太倒霉了!”郭振北走着,走着,最终还是忍不住说起了话,“我现在浑身无力,似乎做梦一般!”
“是啊!”郭振南接过话题说,“早晨我们应该跟节度使大人把昨天的遭遇说清楚,我想,这误事食物中了毒,也没什么丢脸的呀!要不,现在我们这个样子,遇到彝人的阻挡可这么办?”
“我现在是提起我这把斧子的力气也没有!”郭振北接过去说,“要是遇到彝人,只能全赖鲜于将军了。”
鲜于叔通一听,就知道跟在后面的哥俩在埋怨自己,怨自己叫火头军做什么香菇炖腊肉,怨自己慌慌张张说什么清粪水可以解毒,还怨自己早晨没有跟大哥把话讲清楚。
“两个兄弟就不要怨怅了!我也是为了咱三兄弟的脸面不丢,”鲜于叔通说,“我哥是个急性子,所说的话是一定要办到的,在他的面前那个敢提什么请求,你们不知道我挨的那个骂呀!不过他说他的,我们可以阳奉阴违!”
“阳奉阴违?”郭振南很诧异,“那可是要杀头的呀!”
“这事与你们无关,一切都有我担着!要不然我还真的受不住了!”
“这里你是主将,鲜于将军有什么命令我们都听您的,只是出了事我兄弟二人担待不起!”
“前方不就到了牯牛岭吗?翻过牯牛岭,在开阔处叫队伍歇息,我们都好好歇一会!”
“今晚到不了靖州怎么办,节度使所领的军队不过离这里十里,他可是一直都在督促着啊!”
“我们到牯牛岭,就把军队分成两拨,你们领着原来的五千人在前,我领我带来的五千人在后。大家就相隔五六里地歇息。我哥来了,我就说前方发现了敌情,你们正在苦战,要他也领兵歇息下来等待着。两个时辰后,你们就派人来报告说是打退了彝人,可那时已经到了应该埋锅造饭的时间,我们又可多歇息些时候了!”
“这个办法不错!”郭振北赞同,“节度使应该不会怀疑的!”
“还有!”鲜于叔通继续说,“这山路旁边有一些婆婆布丁,我们歇下后可以叫士兵们扯些来,洗净了煮汤喝下!”
“婆婆布丁?”
“就是蒲公英呀!你看,这里,那里,”鲜于叔通指点着,“这东西消炎解毒,清热退……”鲜于叔通的声音突然,弯着向下看的脑袋一下子耷拉了下去,噗通一声,整个人就往马下倒了下去!
郭家兄弟来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接着又是“嗖”的一声,一支箭飞向了赵振北的咽喉。
赵振北本来也已经两眼昏花,可他毕竟是战将,很有些爆发力。这个唐朝将军潜意识中说了一声“不好”,向右边一偏。
噗呲,肩胛上正着,手里的宣花斧“当啷”一声丢在了地上。
“有埋伏!”赵振南竭尽全力,把手中狼牙棒舞成了一面盾牌,遮住了他大哥自己。
士兵们慌张了,往四面八方八方一阵乱射。
前方的林子静悄悄,只有些飒飒的风向响。
无极道人和李恒方站在鲜于叔通他们上面的空中,看见一个彝家军打扮的人从那棵树的后面探头往这面望了一眼,就一闪身隐藏进了林子。
“杨干!”李恒方心里一惊。
无极道人手摇拂尘,似乎是什么都看到了,又似乎是什么也没看到。
地下,兵丁们射了一排箭后,在郭振北的吆喝中,向几面展开了搜索。
郭振北咬着牙自己把左肩胛上的箭拔出来了,鲜血在伤口里汩汩往下流淌。有人过来给他解开了衣服,在伤口处撒了一些金枪药,在用绑带一圈又一圈缠上。
这时,地上的鲜于叔通哼哼了起来,郭振南跳下了马,赶快救起。
“鲜于将军,鲜于将军!”郭振南叫着,从后面把他慢慢扶起。
鲜于叔通也在慢慢支撑着起来,他坐直身子,却说不出话。
大家看时,一支箭从他的左脸进入,从右边的脸上穿出。
鲜于叔通吹着鼻子,他鼻里口里都是鲜血,脸上全是树叶烂成的泥土,混合这血液,污浊不堪。
给郭振北治疗的那个人应该是个军医,他处理好赵振北的伤口,又过来给鲜于叔通治疗。
只见他从褡裢里取出了一把剪子,剪去了箭尾,再把箭从箭尖那边的脸上硬拔了出来。
鲜于叔通大约是痛麻木了,一声也没有叫唤。他只是张了张嘴,嘟嘟囔囔的,口里,还在一股劲往外冒血。
那个军医给鲜鱼叔通治疗了两边脸上的伤,才叫这个节度使的亲弟弟大张着嘴,天哪,大家看见,那张口里的舌头已经不见了半截。
后面突然喧嚷起来,原来是鲜于仲通领三万后军到了。
鲜于仲通听说鲜于叔通和郭振北都受了伤,便挤到了前面来,鲜于季通也跟在了他的节度史哥哥后面。
鲜于叔通见他的哥哥来了,只是点了一下头。他坐在地上,从颈子到脸都缠满了绷带。
郭振南和郭振北向鲜于节度使拱手行礼。
“你就到曲州养伤吧!”鲜鱼仲通对他的三弟说,“你的位置暂时由四弟代理!”
“不,报告节度使大人,我建议鲜于将军直接回成都!”那个军医叫了起来,“他需要吃药调理一段时日,否则外伤事小,内伤事大!”
“什么?”鲜于仲通急了,“我三弟有内伤?”
“他口里有一股大粪味道,不是内伤很严重,属下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鲜于仲通正要说话,却听得旁边的郭振南和郭振北“哇”的一声,又呕吐了起来。
外围这时却又吵吵嚷嚷,是四面出去去搜索的人回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