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相如回头,叫他的仆从们下马,自己牵着马走进了巴符关。
这个大汉使节的四个仆从也学着他们主人的样子,进了巴符关里。
过了关后不远,大路旁一个土墙围着的宽大的场院,场院后面是一排木头构造的屋子。
用木头捆绑起来做成的院门前,站着一排夜郎的兵士。这些夜郎士兵显然有德是刚刚从关墙上下来的,他们跑得气喘吁吁;没有喘气的就应该来至于这个土墙院子。
能够通过符咒进入关里的人,那就是自己人。对于自己人,夜郎人显得很热情,很友好。
“十多年不见司马先生了,里面请!”那个领头的向司马相如拱手。
司马相如赶紧还礼时,有人来牵他的马。大汉的中郎将头也不回就放下了马缰,和那个头人相拥着,大踏步地往院子里就走。
几个仆人迟疑了一下,也把马缰放给了别人,跟着走进了院子。
隐身着的无极道人和李恒方自然也跟着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有一个熊熊燃烧着的火塘,火塘里的柴火正在旺盛地燃烧。
看着院墙的四周全是木柴,司马相如猜测:火塘在晚间会少得更旺。
火塘周边是一圈用半截木头做成的凳子。
那边木屋的屋檐下,有一个新近用桃木搭起的架子,架子上平放着一面牛皮的大鼓,四周是几面太阳纹面的铜鼓,几件铜缶,还有一些铜罄,铜铣,还有几只长长地唢呐......哦,都是夜郎人祭祀或者招魂用的东西。
司马相如对那些铜鼓铜缶感到很亲切。
有人早从屋里抬出一个土坛子,从坛里舀出了大碗的。,司马相如双手接过来,稍稍倾了一些在地上,算是祭祀了当地的神灵,然后仰头,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随从们也学着司马相如的样子,咕噜咕噜的地把人家递过来的酒碗喝了一个碗底朝天。
“司马先生就是爽快!”夜郎兵士的头人一边夸奖,一边把背风那一边的凳子指给了司马相如。
司马相如紧紧拉着那个头人,见他坐下了,自己才慢慢坐下。
“没想到司马先生会来到我们这里,真的是喜从天降呀!你是卓家姑娘离魂也要跟随的人,是我们这里的崇拜偶像哟,卓老爷子一直把我们这里的人当着内盘,我们也把他当着亲人一般的看待,可惜他生意那么好却被朝廷没收了产业。”那个头人首先问话,“我是有十几年没去临邛了,不知他老人家还在不在,尊夫人也还好吧?”。
“岳......岳父去世了!”司马相如叹了一口气,“我的夫人本来要跟着来看望从前卓家故人的,只是身子单薄,我......我怕她受不了这路途的颠簸!”
“难得司马先生这样疼自己的老婆,我们知道大汉那边的官员都是三妻四妾,却听说司马先生十几年了就是恋着卓家小姐,这也是我们这里的男人应有的品质,不易呀!”
“这是南方朱雀辖地,朱雀者,凤......凤凰也。凤凰双飞,当年我就凭借一曲《凤求凰》得到的姻缘,哪......哪能容易就会抛弃?何况我那一位呀!也会贵方女子的迷情......情蛊毒!“
“卓家小姐会迷情蛊毒?”
司马相如笑嘻嘻地从内衣里摸出了一块绢帛,摊开:“我......我那位呀,年前不知哪里听来的谣言说是我要纳妾,就写了一首诗托人带给了我,像这样的深情厚谊,我会干出那种混账事吗?“
大家看那绢帛,文字好清秀哟!只是夜郎人都不认识。
司马相如看着那文字时,脸色红红地站起,似乎是太激动了,居然引亢高歌起来--
皚如山头雪,皎如云中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头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徙徙?
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
司马相如唱到情深处,泪盈盈,声颤颤,最后面朝北方,仿佛对天发誓一般,把最后那句“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反复又唱了两遍。
“夜郎人有幸,认识了司马先生这样至情至性的人!”那个夜郎的头人坐了下来,“汉朝的官员都像司马先生这样,我们何用封闭关隘,不相往来呀?”
“这到底怎么回事?”司马相如问道:“我......我们大汉朝武帝派我前来,就是不相信唐蒙将军说的西南夷不让修路了,意欲举......举兵造反的话,我是力保我的故友们不会造反,武帝就派我前来问明原因,安慰大家的情绪!”
“司马先生把家信内容都告诉了我们,是把我们当着自己人,我们也就不瞒着司马先生说话,虽然各地与唐蒙所领筑路大军的冲突不同,但这个汉家将军可不像您一样把我们当着自己人,所到之处都是我行我素,弄得整个夜郎和滇国都怨声载道呀!”
“哦!”司马相如答了一声,“比如这一段,都发生了什么冲突?”
“那个唐将军根本不顾及我们的神明,就是对我们祖先的祭祀之地也不愿绕开,他领军砸烂我们族人的神房,毁掉了我们族人的灵筒,放出那些灵魂到处飘荡,害得我们这里一到夜间就处处鬼哭!阴风惨惨,请毕摩引导那些魂魄再入灵筒,可是毕摩当初是一个一个慢慢地把他们引进灵筒的,现在也只能一个个慢慢地来!何况孤坟野鬼是绝大多数,时间又久远了,毕摩们就是那些灵魂的名字都不知道,如何能让它们回到新作的灵筒?“
“这......这是怎么回事?”司马相如的随从们个个骇然,说话也向他们的主人一样有些结结巴巴。
”大概唐蒙的军队也被这些亡魂惊吓到了,离开了这个地方?“
“是的,我们夜郎人死后,气魄先散,三魂却要飘荡一段时间,”那个夜郎的头人说,“一个灵魂由毕摩指引进入阴司去投身转世,一个灵魂随骸骨栖息在墓穴,还有一个灵魂就被引到灵筒里,放在神房中供子孙祭祀。这三个灵魂所化的鬼对于我们后人来说就是神,掌管着我们这些后辈的生老病死,吉凶祸福。可是这些魂魄当中也不乏恶鬼,恶鬼出现了,给人带来的就只有不幸呀!“
司马相如静静地听着,他抬头看了看屋檐下边的那面牛皮大鼓,那些铜鼓和铜缶之类的东西,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们是不是每晚都在祭祀哟?”司马相如突然问。
“不祭祀怎么办呢?”那个头人回答,“这个地方太阳一落山就会百鬼夜行,闹闹嚷嚷,惨惨戚戚,叫人根本就无法安宁啊!本来夜郎王蒙多德兴倒是有能力收复鬼魅的,但我们不想麻烦我们的王,因为这些灵魂中大多是我们本地族群的先辈,强行地扫出先人的魂魄,我们不愿,也怕会带来什么灾难呀!“
大汉使者的随从们头发丝都竖了起来,有人催促着说要快些离开,要不然天黑了就赶不到夜郎的北方大城了。
“不!”司马相如却说,“这里的部族都把我当着自家人了,要是见到自家人有事都甩手逃跑,那就已经没有了做人的资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