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家三嫂?
圆圆藉着尿遁,溜到化妆室的洗手台前照镜子,除了脸上异常的羞涩红霞之外,哪里来的中文字迹咧?
偏偏应御飞展露一副开心得直要飞上青天的狂喜摸样,看来他是完完全全相信应骥超的特异功能。
唔,脸上焚烧似的潮红烫得圆圆直挥舞双手扬风,却熄灭不掉滚烫的热度,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冲上脑门——因为应骥超的话及应御飞又亲又抱的欣喜反应。
重新补好粉底及口红,圆圆才离开化妆室。一回到会场就见到应骥超硬拖着齐-在舞池中央演出共舞及热吻的戏码。
五年来平安共事的应四先生和齐姊,何时进展如此快速?
“呵呵呵呵……”站在圆圆右手边不远处有个老帅哥,笑得合不拢嘴,并有越笑越爽的倾向。
“伯伯,你在笑什么?”圆圆好奇地问。
“我快有一个儿媳妇了,当然开心。”老帅哥的视线瞥向舞池中落荒而逃的女子身影。
“恭喜您。”
“谢谢,别忘了来-喜酒嗅。”
“一定、一定。”陌生的一老一少握着手,圆圆虽然不清楚眼前老帅哥的身分,仍为他感到高兴。
“还没请教你的名字,小丫头?”
“我叫圆圆。”她羞赧道,老实说她很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提及那个诅咒似的名字,好像在宣告她拥有一个与身材吻合的昵称。
“圆圆?该不会是吴三桂与陈圆圆的那个圆圆吧?”
“就是那个圆圆。”
“好、好,圆圆,圆圆。”
圆圆因老帅哥重复两次的朗诵而微笑,颊边浅浅的酒涡若隐若现。
“有没有男朋友?我有五个儿子,扣除几个死会的之外,还有两、三个咧,有没有兴趣当我的儿媳妇?呵呵。”
“儿、儿媳妇?”圆圆怔忡,马上摇头摇手,“不用、不用了,我……我刚刚才有了一个男朋友……”她说得好心虚,毕竟她和应御飞的关系界于清晰及暧昧之间,虽然应骥超说她会是应家的三嫂,但谁知道会不会是这两兄弟串通起来戏弄她呢?
“刚刚才有?不会是在宴会里认识的吧?”老帅哥问,又自顾自地说:“这满场的小毛头我都很熟,有几个小家伙是光有外表,内心腐烂得生蛆长虫,来,告诉伯伯,你新任的男朋友是哪一个,伯伯帮你瞧瞧。”
“唔……没看到他的人耶……”圆圆在会场搜寻应御飞高大的身形,一无所获。
老帅哥倒是自个儿点名数个站在会场醒目地点的男人,“站在盆栽旁边那个,是成竟企业的小老板,虚有其表;那个在大笑的家伙,是金圣科技的总裁,装腔作势;那个像石雕站在柱子旁的冷脸男人,是应氏集团的总经理,品行恶劣、城府极深——”多奉送一句评语。
“伯伯,那他呢?”圆圆终于发觉在大门外与海桐交谈的应御飞踪影,急忙插话。
“那个呀……应家老三,四肢发达。”老帅哥直言道。
“可他头脑并不简单。”圆圆为应御飞说话,硬是不让“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字眼套用在应御飞身上。
“只不过蠢了点。”
“可他待人很有义气。”
“只不过凶了点。”老帅哥继续搞破坏。
“可他有时候很温柔。”
“只不过一年温柔不到两次。”
“可他很认真负责。”
“只不过稍微不求上进了点。”
圆圆不自觉地嘟起嘴,转向老帅哥,“伯伯,你为什么都不挑好的说?”
“好的都被你说完了呀。”老帅哥眯眼而笑,“他就是你新任的男朋友?”
轰的一声,火辣辣的热浪袭上圆圆白嫩的粉颊,毋需回答是与否,老帅哥从她脸上便得到解答。
“你会很辛苦噢。他的性子很野,老是用自己认定的那套想法硬扣在每个人身上,虽然不像他二哥那般固执,有时候也任性到让人想海扁他一顿。”老帅哥感叹地直摇头,像是故意说给圆圆听一般。
圆圆心底猛点头,“老大的确常常不顾别人的反抗,硬是强迫人家做些不情不愿的事。”例如——吃,猛吃,努力吃,埋头苦吃。
老帅哥眼角缓缓拢聚起深刻的笑纹,“不过这孩子粗中有细,也不像个闷葫芦那样难以捉摸。人心呀,是世上最难摸透的,幸好这孩子像块干干净净的透明玻璃,想说的、要做的,全都不会欺瞒,明明白白呈现在你眼前。这性子跟他过世多年的老妈还真像。”简而言之,就是毫无心机。
“伯伯,您好像认识老大很久很久了?”
“当然,我还帮他把屎把尿过咧。”老帅哥潇洒一笑,“我还没自我介绍,应汉升,是你口中的老大他爸。”
“董、董事长?!”眼前的老帅哥就是传闻中连续克死五个老婆的鳏夫,应汉升?!
“你也是应氏的员工?那还胆敢不认识我这个龙头老大,该打。”
圆圆垮着睑,她只是个小小职员,哪来的荣幸见着应氏集团的龙头老大?
“开玩笑的,别苦着脸,你笑起来比较可爱。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像神坛上的某种物品?”
圆圆低下脸蛋,嘟囔着:“我知道你是指什么,我才没有胖到像祭祀用的神猪咧……”从小到大不知听过多少这种言语上的暗讽,但每回仍是让她心头涌起酸楚。
“什么神猪?我是说弥勒佛,你笑起来就像小一号的弥勒佛,甜甜的,很讨喜又会招财呢。”
身分瞬间由神猪跃升到小弥勒佛,圆圆顿时傻眼。
“好了,改天叫阿飞带你来我家泡老人茶,咱们再好好聊,我有朋友来了。”应汉升慈祥地拍拍她的手背,缓缓朝前方的人群走去。
圆圆对应氏集团大龙头的平易近人感到意外,她还以为有钱人至少谈吐方面会稍嫌自傲呢,原来又是她先人为主的错误观念。
她扬着笑,深吸了口气,心情莫名大好。“去找老大吧。”
一转身,圆圆撞上身后穿着枣红衣衫的俏丽小姐。
酒杯中溢出翠绿色的调酒,分别溅上两人的衣物。
“对不起!”
圆圆及那名小姐明显一愣,两人盯着对方身上那套一模一样的礼服。
撞衫!
除了尺寸之外,剪裁、造型、配件、布料、花色,绝绝对对出自同一家厂牌的同一位设计师之手。
圆圆终于发现同样的服饰穿在不同人身上所营造出来的效果竟能如此天差地别!眼前艳丽的小姐,婀娜的身段包裹在合身礼服下,衬托出她曼妙玲珑的曲线,该凸的部位就是凸的,该凹的地方也没忘了要凹,简直要让人竖起双手大拇指赞美再三;反观她圆圆的“曲线”——该凸的地方差强人意,该凹的地方却还是凸的!同样可以让人竖起拇指,只不过是朝下比的。
“好巧,看来我们的眼光相同。”艳丽的小姐率先笑道,试图解除双方的尴尬。
“是呀。”圆圆也跟着笑,“不过你穿起来比我好看太多了。”她真诚地说道。
“别这么说,你穿这样也很可爱。”艳丽小姐伸手为圆圆大略擦拭礼服背部所沾染的酒渍,“抱歉,是我太匆忙才泼了你一身。”
“是我挡了你的路,你别顾着帮我擦,你自己的礼服也弄脏了。”她们一个沾到正面,一个染到背部,同样狼狈。
“我楼上休息室里还有准备其他更换的衣服,酒渍沾到你身上不好处理……”艳丽小姐越擦越用力。
“没关系啦,我到洗手间弄点水来擦,你快上去换件衣服吧。”
“真对不起。”艳丽小姐再朝圆圆歉然一鞠躬,才拎着裙摆上楼。
今天跟洗手间还真有缘,短短十分钟内,她又回到这里。
圆圆努力转动脑袋,将视线调到身后,眼角余光瞥见背后一大片的酒渍残痕,难怪她一直觉得背脊好凉……
沾湿手帕,圆圆到厕所内脱下礼服,小心翼翼地擦拭这件应御飞花了将近半个月薪水买下的名贵礼服。
洗手问外头的门被打开,两个女人叽叽喳喳地闪进洗手间补妆。
“你有没有瞧见应家大公子和他妻子,看来这两人离婚是离定了。”
“你是说应滕德和君清晏?”
“对呀,你没看到那对怨偶压根不鸟对方,全然当对方是陌生人的举动?不过说也奇怪,应家大公子娶了像君清晏这么漂亮的老婆,怎么还净在外头采野花,外头的女人比得上君清晏美吗?”
“美当然是比不上,但温柔体贴呀,谁知道君清晏关起房门后会不会也是泼妇一个?何况,男人一有钱,哪个不作怪?”
圆圆不是故意偷听,只不过现下的情况让她也不好意思突然现身。
“今天看君清晏那身衣裳、那身打扮,足足就把应家大公子带来的给比了下去。”八卦女A笑得咯咯有声。
“说到君清晏的打扮,我在会场里竟然看到有个胖女人跟她撞衫耶!”
圆圆挑起一双细眉。胖女人?撞衫?不会是在说她吧?
“对对对,我也有看到,瞧瞧她的手臂、腰和腿,哈哈哈。”
圆圆下意识捏捏八卦女所提及的部位,真的很有肉,呜……
“不过君清晏应该不在意这种小事,因为和那胖女人一比,她的美丽又更胜数分,女人的美就是建筑在很多丑女人围绕之下——”
“这叫衬托嘛。那个胖女人才应该是躲在厕所偷哭的那方啊。”
惨了,她现在正巧就是躲在厕所!圆圆暗忖。
“我还看到那个胖女人在勾引应家董事长耶!”
“真的?!她不怕被硬命的应家董事长给克死吗?他是有名的‘杀妻高手’耶!”
“拜托,你以为那个胖女人有啥本事?说脸蛋没脸蛋,说身材更没身材,应家董事长随随便便在会场勾个指头,十几二十打的名模艳星哪个不巴上来,还轮得到她?想被克死,还得有那个命咧!噢——我的口红画偏了啦!”八卦女B一边聊是非,一边补唇线,太过激动而发生惨剧。
“说得好,说得有理!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区区一只胖小鸭一辈子也做不到的。”八卦女A又逸出同样尖锐的笑音,在厕所中回荡。
“好了好了,好像要切蛋糕了,咱们快出去吧,说不定好运会撞到应家哪个衔着金汤匙的少爷呢!”
两个八卦女扭着细腰丰婰离开洗手间。
圆圆坐在马桶上,打算等完完全全没了声响才离开。
讨厌!礼服上的酒渍怎么擦不掉,怎么……怎么越擦反而印在布料上头的水渍越扩散?好讨厌……一件漂亮的衣服就这么毁了……
好半晌她都没办法移动脚步。
因为她听到一道好轻好轻的低泣声,一直在哭、一直在哭……
还有人在厕所里吗?为什么又是吸鼻声又是啜泣声?
有人在吗?
没有人在吧?除了她……
那个应该躲在厕所偷哭的胖女人。
她听到自己断断续续的吸气声,原来那道低泣声是由她嘴里发出来的,越是伸手去遮,怞噎声却越无法控制。
“不要在意……小桐说过,不要太、太在意别人的目光……没事的。”圆圆不断鼓励自己,“只不过是、是几句恶意的话,又不会……少块肉……对,没事的,圆圆。”
她再做了数个深呼吸,才胡乱将末干的礼服套回身上。
开门,瞥见洗手台前的大镜子里映出一张哭花的脸孔,两道又黑又长的眼线液因泛滥的泪水而流到下颚,狼狈得像……卡通版的浣熊!
圆圆又哭又笑。泼起清水,洗净脸上惨不忍睹的糊妆,还原向来白嫩而不沾染化学彩妆的好肤质。
圆圆傻愣地看了镜中的自己好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你呀,就像一只不小心闯进天鹅群里的丑小鸭……不,丑胖鸭,以为自己穿上洁白的羽毛装后就会变成高贵的天鹅吗?笨蛋……”
她强牵起笑靥,双手拉着裙摆,朝镜中的自己做了个优美的行礼姿势。
“现在,你可以退场了。”
沿着来时路步行下山,除了几户独栋的别墅点缀在绿林间之外,入眼净是满满的翠绿,偶尔几辆行驶山间的轿车,在经过圆圆身畔时会放慢速度多瞧她一眼——
毕竟高价别墅区极少有机会见到衣着华丽,而且边走边哭的“登山客”。
甚至有人停下车来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圆圆都摇头以对。
方才踏出洗手间时,她几乎提不起勇气穿越宽敞会场,自卑得认为每一道瞥向她的目光都是嘲讽,匆匆向侍者要了杯调酒,即使不清楚是什么酒,她也硬着头皮灌下肚里,在酒精催化下,才跨出第一步。
直到现在,烈酒的后作力发挥,让她感到喉头及胃里像是有把烈火在焚烧,加上摇摇晃晃的步伐,终于让圆圆摔了一跤。
“无论是漫画或小说,通常这种时候都会出现男主角,绝对不会让女主角摔得这么难看……”她自嘲地说着。
圆圆爬起身,拍拍一身沙石,右脚的高跟鞋断了鞋跟,因为她摔得猛烈,被远远抛在身后数尺。
分尸的高跟鞋躺在柏油路上,看起来——好讽刺。
“灰姑娘的桥段吗?”她一跳一跳来到高跟鞋旁蹲下,像是在与高跟鞋对话,“可是不会有王子来捡你的,因为我永远也不可能变成公主。”她捡起断了鞋跟的鞋子,顺势脱下另一脚的鞋,想学广告的内容,将完好的鞋跟扳断。
使力再使力,努力再努力,鞋跟仍稳稳不动。
皮包里的手机响起,终止了圆圆对高跟鞋的残害暴行。
“喂?”
“你人在哪里?”耳畔传来应御飞心急的吼声。
“老大呀。”圆圆带着数分醉意回道。
“你还这么悠哉地叫‘老大’?!我找了整个会场五次,你究竟躲到哪里去了?!”
看来有人的耐性濒临破灭。
“我没有躲呀。”圆圆起身,继续朝山下走,“我只是……觉得会场好闷,出来走走。”
“这种商业意味重的宴会当然闷,你现在走到哪里?会场外的花圃?还是游泳池畔?”应御飞听到手机里传来一阵汽车急驶而过的呼啸声,“小圆仔,怎么会有汽车声?”
“因为有汽车开过去呀。”好笨噢,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问。
“你该不会单独跑出会场,到外头去爬山吧?”
圆圆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她现在站在两条岔路前。
“老大,左边还是右边?”哪边是下山的路?
“什么左边右边?”
“你就随便说个字嘛。”
应御飞听出她的口齿不清及辞不达意,“小圆仔,你喝醉了?”
“没——有——”算了,老大不肯指点明路,她自己选一条,继续前行。
“曾圆圆!我限你三秒钟之内,马上给我出现在会场大门口!否则——”
“老大。”圆圆打断他的威-,深吸一口凉空气,藉以冲淡脑中作怪的酒意,“我不要回去,也不要在三秒钟之内出现在你面前,而且——我要辞职。不bye了。”
挂电话,关机,一气呵成。
她挂他电话?!她竟然敢挂他电话?!
应御飞呆望着手机。
辞职?!向来都是他将人踢出保全部,头一次!头一次有人胆敢将“辞职”这两个字甩在他脸上,而且对象还是脸蛋上烙著“应家三嫂”——也就是注定身为他应御飞老婆的曾圆圆!
“老大,找到人了没?”海桐和**苞一前一后来到毫无反应的他面前,海桐伸手在死瞪着手机的他眼前晃了晃。
“她挂我电话……”应御飞兀自错愕。
“小圆仔?她敢?”**苞吹了声口哨,对圆圆的英勇事迹感到佩服。
“她还说她要离职……”
这回,吃惊的人换成了海桐和**苞。
“老大,你惨了,你不只养胖了小圆仔的身材,连她的胆子都被你养大了。”**苞双手比画个无形的“熊心豹子胆”。
“依小圆仔的个性,那颗胆子再怎么养也只比蚂蚁大零点一公分。”损完圆圆后,海桐沉思片刻,抬头再道:“或者,她又遇到什么钻牛角尖的事?!”
思及海桐所说的话,应御飞浓眉几乎要皱在一块。
没错!所以那个小白痴才喝了酒,顶撞了他,更做下离职的蠢举!
应御飞猛然咆哮一声,吓得海桐与**苞面面相觑,只能目送他化为惊人的强力龙卷风,奔出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