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只禽鸟大概觉得这次和平时一样。平时也有人这样定时给它们喂食喂水,打理笼舍,食料里有时候也会掺上灵草、灵药。
所以它们一点儿也没有反抗。
可是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按说这种清元散是纾解调理真元的药物,灵禽也是可以吃的,吃了也不会有什么不适,要是吃多了顶多虚脱两天,睡过来就好了。
然而这药给两只灵禽吃下去刚刚一柱香的时间,两只灵禽就都不对了。一个原地打转,一个脖子上的毛都乍起来了,发出沙哑刺叫声。
莫辰不着痕迹的自己上前一步,将晓冬遮在身后。
不过晓冬已经看见,那两只鸟的眼睛快速充血,变得通红通红的,就象能滴出血来一样。
不,不是象,真滴血了!
不止眼睛里滴出血来,禽鸟的嘴里也在往外冒血沫儿。一只扑过来就象要择人而噬,被王梦忱一把捏住了脖颈。另一只则慌不择路,冲着窗子一头撞了过去。
可能是药性影响了它的视力,这鸟没撞开窗户,却一头撞在了窗户边的白石窗棱上,血花四溅,当场毙命。
王梦忱手里那只倒还活着,可是也只比这只撞死的多活了那么一刻。王梦忱捏它的时候手上没用力,他可不想把禽鸟就这么弄死了。
不是他可惜这鸟的一条命,而是这鸟活着他才能更好的试验药性。
可是这只禽鸟伸长了颈子长叫了一声,头就软软的耷拉下去。
也死了。
晓冬简直让这药给吓着了。
这哪是补药?这分明是毒药啊!
这两只禽鸟刚送进来时多么温驯,毛色也鲜亮,一点儿异样都没有。可是现在呢?屋里扑腾的到处都是鸟毛,血也溅了一地,还有股不太好闻的气味儿……
晓冬觉得这味道不好闻,但又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对。
王梦忱把手里的死鸟放下。
他脸色铁青,盯着一近一远两只死鸟,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负责配药的两人更是面无人色,一个直接扑通一声瘫坐在地,另一个象是吓傻了。
“怎么会……不可能……”
药是他们俩亲手配的,每次配药,按迁善堂的惯例都是两个人一起,免得一个人操作时有什么私心,或是会出什么纰漏。
当时他们两个一个配药,一个打下手,药当然是按方子配的,药料也都是从库里领来,一样一样归置好的。
以前都没出过岔子,这次怎么会这样?
是有人在药料里添了什么东西?
可是迁善堂很少来人,尤其是药房这里,今天是情况特殊,王师兄才让这两个书阁的弟子进来,也是想让他们充个见证的意思。
在给这两只禽鸟喂药的时候,配药的两个人都自信自己配的药绝无问题,有问题也是离了药房之后才出的事,同他们俩没有关系。
可现在是活打了脸。
这瓶药可是一直放在药房里没有拿出去的,结果灵禽吃下去之后……这情形惨烈得一目了然还用说吗?
所以说问题不是出在外头,而就是出在迁善堂里头,就出在他们两个身上!
“师兄,师兄!我们真的没有做任何手脚,那天配药也绝无纰漏,师兄你一定要帮帮我们,要帮帮我们啊!”
出了这种岔子,要是王梦忱想把他俩丢出去挡灾平祸,也是很自然的。师父不在,迁善堂做主的也就是王梦忱了。
“行了,先别自乱阵脚。”
王梦忱也不相信他们俩会在药里做手脚。
毕竟这样做对他们一点儿好处也没有。事发了他们肯定逃脱不了罪责。
但药怎么会出这么大的问题?
这简直象是中了毒,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毒。
派去天风堂的弟子也回来了,还好天风堂领去的两瓶药都还没有打开服用。
王梦忱不死心的再试了一次,送去天风堂的这两瓶,同另外两瓶完全一样。
王梦忱脸色极其难看。
就算来日伍长老他们生事问罪时他把两个师弟交出去平息众怒,也不能抹掉他身为师兄监管不利的责任。
在天见城里他也有对头,也有人看他不顺眼想把他拉下马的。
“你们那天配药都用了什么药料?”
“都是库里领的!”先前瘫坐倒地的那个人被扶着站起来,他用力抹了一把脸:“我这就去都拿过来,我们可以当着师兄的面再配一次。”
没谁比他们俩更想澄清这件事了,不澄清他俩只怕要没命。就算结果好一点儿能保住命,可能也会废除功力,甚至被赶出天见城。
天见城里没有一个人乐意到外头去。
在他们看来,天见城以外的地方都是危险、蛮荒、灵气匮乏,简直全是不毛之地。真被赶出城,那才是生不如死。
王梦忱点了点头,看莫辰他们师兄弟两人的时候,有些歉然的说:“李师弟,孟师弟,真是对不住,原是想跟你们请教,没想到却让你们也卷进这事里。只是……事已至此,也只能请你们做个见证了。”
莫辰说:“王师兄何必见外?都是同门,你也没想到会出这样事情。这配药我们在一旁看着,方便吗?”
原来当然是不行的,可是到了这个地步,还讲什么方便不方便?
晓冬心里觉得既惊惧,又有些滑稽。
听大师兄一口一个不是外人,何必见外,其实他俩是不折不扣的外人啊!不但不是他们宗门的人,甚至不是天见城的人。
可是对这种厉害的药物,晓冬又觉得挺可怕的。
这好端端的两只鸟儿吃了之后就象发疯中邪一样,转眼暴毙。人吃了可能不会象这样马上就死……但也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称药取药的时候,那两人手都抖起来了,王梦忱站在一旁,那神情真称得上是虎视眈眈。似乎这两人只要敢犯一点儿错,他就会毫不留情的把他们给捏死。
晓冬认真好奇的看着他们的动作,暗暗记住。
他以前也常见大师兄、姜师兄他们配药,但是动作,还有各种用具显然没有人家那么讲究。
可那又怎么样?别看他们讲究,配出来的药却跟毒药一样。大师兄他们没有这些讲究的器皿物什,配出来的药照样好用。晓冬生病时吃的丸药,大师兄给淬炼筋骨时泡的那药汤,有一样算一样,都是顶用的好药。
等到蒸药的时候,扇火的活儿索性被王梦忱自己揽过去了,他一面扇火一面盯着炉中的药材。
刚才那些药材确实都是药房里的,没有异样,王梦忱自己配药也用这些。配药的二人动作也没有什么异样,没有错漏,也不可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夹带、做手脚。
眼下这药配制的过程没有出错儿,就算是他自己来配也就不过如此了。
大概小半个时辰药材就蒸好了,又经丹火炼过,再取出来时还要再研磨数次,但配药的主要过程可以说是已经结束了。
“这药……”
王梦忱不用再试,只看颜色,嗅气味,就已经能判断出来,这药和上一批配出来的一样,已经不是正常的清元散了。
完全成了另一种药,对普通人来说可能还没多大影响,可对个修道之人来说无异于剧毒,服下去之后真元躁动,气血逆行,连根骨要大大受损。
“这怎么可能?”王梦忱从头看到尾,确定这材料、配药都没有出错。
可配出来的药却大大的错了。
可是配药的两人却长松了口气。
这说明他俩清白。
可这问题出在哪儿呢。
药材刚才都查过了,器皿也没有被人做手脚。王梦忱象是铁了心一样把所有东西又从头翻寻一遍,可结果却是讽刺的,所有的东西都没有问题。
那问题能出在哪儿?
一味普通的清元散,按着方子配,哪儿都没有出错,为什么配出来的是毒物?
莫辰一直在旁边静静旁观,这会儿看王梦忱有如困兽,忽然说了一句:“蒸药的时候,水是哪里来的?水验过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蒸药的时候确实加了水,但是水这种东西没什么稀奇,就从石钵里倒出来就用了。
王梦忱一把抓住了身旁的人:“水!就是水!这水是哪里来的?”
“就是,就是从玄霜园后面井里取的水,咱们一直都是在那里取水的。”
没错,这个王梦忱也知道。
他把水钵端了起来,里面的水还没有用完,还有浅浅的一层。
王梦忱顾不上许多,端起来就喝了一口。
一旁的人纷纷惊慌:“王师兄不要!”
话音没落,王梦忱一转头,噗的一声将水吐了出来。
“王师兄你没事吧?”
“没事……”王梦忱用袖子抹了一下嘴,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是喜是悲。
“这水不对。”
负责去取水的弟子战战兢兢的说:“王师兄,我就是和平时一样去取水的,这水是也没有过夜啊。”
“你,还有东石两个,再去取一桶水来。”
晓冬看了一眼大师兄。
他想起张峥说的,天见城的两眼泉水都已经废了。
难道这井水也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