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
姜樊嘿嘿一笑,示意段平给他把水续上。为了听他继续往下说,段平任劳任怨去提了热水来,又加了一小撮茶叶,给姜樊又满满的续上了一杯。
“后来就动手了。”
大家一下子来了精神。
说一千道一万,修道的人打嘴仗有什么意思?谁能指着打嘴仗飞升成仙了?行不行,还是要打过才知道。
“那新城主别看长得文文秀秀,年纪也轻,但是北府城的确实有两把刷子,上去三个都叫他干脆俐落给放倒了,还都没有用十招。其实我听师父说,这只是比斗,如果真是性命搏杀,他大概三招都用不了。”
大家纷纷惊叹:“这么厉害?”
“也是使剑的吧?”
“这么说来,不是虚有其表了?”
还有人问了句:“比咱大师兄呢?”
这话问得姜樊乐了:“这怎么比?两人又没动手。不过照我看,可能是不相上下吧。”
莫辰点头说:“依你说的,这位李城主应该是比我要强,你不用往我脸上贴金了。”
姜樊嘿嘿笑。
他当然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那李城主要是连大师兄也打不过,那这城主他纵然当上了也挨不了多少日子。北府城再要扶个傀儡,也不会找个扶不起来的软脚虾,随便什么人上去三拳两脚就打倒了,北府城面子也就扔在地下被人踩踏了。
“他使的不是剑,是枪。”姜樊补充了一句:“很少见人用这个。”
厅里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确实,用枪的门派很少。
用剑的最多的,其他各种兵刃也有。但是用枪的真不多。
“整杆枪比一般的枪长出许多,通体漆黑,上头缀的是珊瑚缨络,舞起来的时候只见黑色枪影上一抹殷红,都瞧不见人了。”
都说长兵器就强在气势上,乡下庄稼汉拿根木棍使点儿力气也能舞的虎虎生风,偏偏这位李城主的长枪看着如此不凡,舞起来竟然毫无声息。
姜樊虽然不懂枪法,却也被李城主震慑得目瞪口呆,眼都忘了眨,顿时收起了初见此人时的小觑之心。
别看人家当这个城主是被北府城那些长老们在背后摆弄,但是设身处地一想,要是换个人到他那个位置上,只怕也不能比他做得好。
“后来呢?没别人上去打吗?我就不信去了这么多人,竟然拾掇不下他一个?”
一旁邵进明说段平:“你看你这话说得。师父这样的前辈高人又不要争这个城主,怎么能去和一个后辈动手呢?就算打赢了,难道脸上有光?”
段平忙说:“对对,是我想岔了。”
北府城说不定就是这么想的。他们要真是弄一个年纪大的成名人物出来,那今天这场面怎么收拾还真难说。但是他们偏偏弄了一个年轻人出来,看起来跟玩笑似的,那么些宾客,年长的自重身份,怎么能让自己也变成个玩笑?
再说,北府城这趟混水看来不好沾,一般人也不愿意搅这个麻烦了。能死一个宋城主,难道就不能再死第二个,第三个了?谁知道这城主府里有多少谋算这事儿呢?
“后来就接印了。”姜樊摊了下手:“北府城还留宴,不过大多数人都在接任典礼之后就告辞了,师父也不想多待,我们就回来了。”
莫辰轻声说:“这李城主,听起来也不简单啊。”
姜樊点头:“师兄说得是。我也这么觉得。”
他觉得,这位年纪轻轻的李城主,虽然看起来是被赶鸭子上架了,但是这人看来既有真本事,又头脑冷静,看着镇定不失风度,不象是个会甘于做傀儡任人摆布的人。
说不好,将来人家这城主真能做得名正言顺呢。
茶喝了,卤味和点心吃了,热闹也听过了,其他人就散去了,姜樊跟莫辰回了屋。晓冬挺体贴的拿了一双屋里穿的软底鞋过来:“师兄换双鞋,脚在靴子里捂了大半天了,舒散舒散吧。”
姜樊笑着夸他:“还是小师弟体贴,嗯,这都是大师兄教导有方啊。”
换了鞋坐下来,姜樊把一些刚才当着众人没说的话跟大师兄说,当然,晓冬在一旁也都听见了。
“今天席上,大家明里暗里都把纪真人当成,嗯,师父的道侣……”姜樊顿了一下,重点在后半句:“师父和纪真人都没否认。”
莫辰点点头:“我知道了。”
就这么简单说句“我知道了”?看这情形他们真要多个师娘了!还是个喜怒无常性子看来很不好相处的师娘。
“纪真人其实是个率真不善作伪的人,和她相处并不难。”
姜樊讪讪的说:“师兄说得……”
毕竟师父的事,不是他们徒弟们能管的。如果师父自己喜欢,那他们就尽力把师娘也当成师父一样孝敬吧。
“还有件事。”姜樊说:“回来的时候快到门前,师父遇到个熟人。”
“什么熟人?”
“不是修道之人,是个普通人,不过他认得师父,好象是少年时认得师父,分别多年没见了。那人看来年纪可不轻了,可师父模样还和年轻时看着没怎么大变,所以他就认出来了,还过来跟师父说了几句话,邀师父有空去他家呢。”
师父已经离开故土多年,居然还有少时故交在世,这也算难得。
莫辰也把今天的事告诉姜樊。
说起来姜樊也有些羞愧:“这阵子我的功夫练的也不勤快,进境停滞不前,从明儿起我也得刻苦起来。”
该做的事太多了。要把陈敬之追拿回来按门规处置,还要把玲珑和翟文晖找回来,向暗算他们的人报仇。回流山的阵法如何修补师父那边刚有头绪需要人手,还人督促师弟们练功上进……
这么一算,简直忙的连合眼的功夫都没了。
“上次的事,童浩那里好象没有释怀,反而想的更偏更窄了。”
说这话的时候,晓冬已经被莫辰打发出去了。
大师兄这么说,姜樊一点都不意外。
换了旁人,可能郁闷个一阵子就想通了。但是童浩嘛,他这个人本来心思就深,心眼又小,与人交往不多。刚才他回来带了吃食,大家都吃的欢,只有拿了一块点心,最后好象也没有往嘴里放。
大师兄为了说这个,把小师弟支开了,这也让姜樊不能不多想。
“他还记恨小师弟不成?”
“我也不确定,你回头找机会劝解他一下。”
姜樊一口答应下来:“大师兄放心,我一定好好儿劝他。”
可是两个人也都知道,童浩那人性子很拗,这劝了未必有用。
“师兄,看样子咱们得在北府城住不短一段时日,上次师父说,宅子要请人来重新修缮一下……”
“这事儿天寒地冻的也不好办,还是天气暖和起来再说吧。”
晓冬回来的时候莫辰他们已经在讨论完全不相干的话题了,晓冬顺口插了一句:“要等天暖和?那怕不得等上个半年啊,到时候咱们还住不住这儿都难说。”
听说北府城暖和的天气只有四个来月,其他时候全都冷得很。
“还有回流山那边,胡真人当时应下说会派人定期去勘察一二,还会捎信来……按说这信也该要到了。”
回流山上现在已经空了,他们这次下山说穿了其实是避难。回流山上的阵法已经运行了多年,当年是什么人布下的阵法已经不可追索,可是阵法绝学失传,现在的人不说能布阵,就是能修补一二就算不错了。师父带他们下山,怕的就是阵法万一反噬,那后果……只怕回流山要灭门了。
如果不能想办法修补这个阵眼,以后就算他们回去了,阵法也只会逐渐崩溃,最后消亡。
师父上次去城主府,也是想跟宋城主问一位前辈的消息,这位前辈在阵法上花了一生的心血,纵然不可能把这门绝学复原出来,也总比旁人懂得多得多。
可没想到宋城主恰在那天被杀……这也实在是太不赶巧了。当然不能抱怨宋城主死的不是时候,只能说那杀人的实在太刁毒。
城主府的那些人不想着把那个令人毛悚然的凶手找到,反而忙不迭的争权内斗,先捧个新城主出来,也着实让人心寒。
莫辰去师父那里,姜樊回过头来就去找童浩。结果快用晚饭时,李宅来了客人。
来的就是姜樊提到的,师父过去的熟人。
当年一样是青葱少年,可是师父踏上了修道之路,现在看来依旧风华正茂。而他少年时的伙伴却已经满头华发,背弯齿脱,看着一只脚将迈进棺材了,看着叫人唏嘘不已。
“怪不得人人都想求道,想修仙。人生短短数十载,生老病死,苦远大于乐。”
可修道之路不是人人能走的,走上了这条路,也才知道这不是一条坦途。
送走了这位老人,姜樊和邵进明两人就打算闩门了,料来天早已经黑了不会有人上门。
可却有位客人在此时敲响了门环。
姜樊有些意外,隔着门问了一声是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