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把出喜脉时, 谢之钦不说,是因为怕钟未凌名誉受损,可现在, 钟未凌身体出现异样, 他若是再瞒着,指不定会出大乱子。
“我、我带他去找魔族大夫,兴许只是我医术不精, 诊错, 又或许魔族脉象跟我们不太一样。”谢之钦打定主意, 压根没顾邃明,把钟未凌抱在怀里,披星戴月赶回春湘楼了。
虽然谢之钦还是不能相信钟未凌怀孕的事, 可脑子不听使唤, 回去的一路上,思绪一直在往奇怪的地方飘。
从脉象来看,这孩子才落胎没几日,所以,是自己那晚做错事, 才怀上的吗?
还是, 这几日,他又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又或, 先前他说自己夜夜陪伴邃明, 其实是真的, 这个孩子就是那时候有的。
如果是我的,我一定会对他负责,就算不是我的,如果他愿意, 我也可以负责,可是……孩子到底是谁的?
谢之钦摇摇头,不对不对,根本没孩子,肯定是自己想多。
一炷香后,谢之钦沾湿带露,匆匆赶到春湘楼门口,守门魔兵一谢之钦和怀里所抱的钟未凌,立刻朝门内大喊:“魔君回来了!”
激动的破了音。
一时间,整个春湘楼掀起了骚动,凌乱的脚步声从楼内各处传出来,一时间,暗淡大半的春湘楼灯火通明。
“快!禀报少君,就说魔君回来了!”
“要不要给云都的人也发个信儿?”
“要,赶紧的,快快快!”
一片混乱。
谢之钦还没回过神,所有魔兵列阵整齐站在门口,正准备齐声山呼殿下,才发现,他家殿下正被谢之钦抱着,而且一直在谢之钦怀里发抖。
“殿下怎么?”守门魔兵紧张道。
“你们这里可有医修?”谢之钦抱着钟未凌,直接迈过门槛,朝楼上卧房走去。
“有,我马上差人去叫。”守门魔兵连忙扭头,冲身后小弟道,“快,把上个月打碎盘子,在柴房做活还钱的那个百草宗小医修给喊来,晚一步,要他狗命!”
小弟拔腿朝后院去后,守门魔兵快步追上谢之钦,担心道:“我们家殿下这到底是怎么?”
“不知道。”不是谢之钦想隐瞒,只是真的不知道,难道要他说,你家殿下动胎气吗?
可他一说不知道,守门魔兵更担心,刚到二楼,就一溜小跑到钟未凌房门口,打开房门,铺好被子,看着谢之钦小心翼翼的把钟未凌放床上。
“我去给他倒点水,你快去催医修。”谢之钦正要转身,手突然被钟未凌勾住。
钟未凌还没醒,可迷糊间,死死抓着谢之钦的手,闷哼:“疼。”
守门魔兵见状:“放心,医修马上到,谢仙师,你留在此处,我去倒水。”
若非圣女有令,闲杂人等不可进入魔君卧房。守门魔兵走后,其余小魔兵围在门口,焦急往里探着头。
谢之钦坐在床边,指肚轻轻抚着钟未凌的指节,额头细汗涔涔。
钟未凌兴许是疼的太厉害,又学着破庙中的姿势,紧紧抱着谢之钦,谢之钦心疼,可又无可奈何,只能不断输送灵力,减缓他的痛苦。
没多久,衣衫凌乱,连衣带都系串的小医修被搡了来。
“赶紧给魔君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守门魔兵把温水放到桌上,喝道。
小医修抓抓凌乱的头发,看守在床边的谢之钦,小小吃惊下,做个礼。
看谢之钦白衣上的斑斑血迹,小医修担忧道:“谢仙师,你受伤了。”
“我没事,是他的血。他好像很疼的样子,你快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谢之钦声音略略发抖,催促道。
小医修哦了声,连忙快步走到床边,看钟未凌左胸衣服有破洞,拉开看眼,神色沉重:“胸口被利器贯穿,且是在修为被外力封住大半的情况下,能活下来,幸运。”小医修扒下钟未凌的眼皮,手指搭在脉搏上,脸色从沉重,变成尴尬。
谢之钦追问:“怎么回事?”
小医修收回手,支吾半天,挠头道:“魔君身上的伤口包扎及时,而且体内被灌输不少温和灵力,这些灵力在不断帮他修复伤口,所以,他并无大碍。”
守门魔兵不信:“既然没有大碍,那殿下为何一直喊疼?”
小医修纠结道:“我不敢说,上次我当着圣女娘娘的面提了一句,差点被打死。”
“这……”守门魔兵看谢之钦一眼,谢之钦紧张道,“但说无妨,圣女回来若是追究,我一力承担。”
小医修这才壮了壮胆,道:“从脉象看,魔君应该是动胎气。”
刚说完,守门魔兵便失声喊句:“啥?”
门外,一众小魔兵们面面相觑,然后互相掐对方,听见对方疼的嗷嗷叫,才知道,刚才那句不是幻觉。
谢之钦皱眉:“你确定?”
小医修慎重点头:“我确定,其实魔君显喜脉已经是两天前的事,那日魔君突然晕倒,圣女娘娘我叫来看诊,我突然发现,魔君的脉象有异。可男子怀孕,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圣女娘娘为保魔君名声,让我不要张扬。”
小医修顿了顿,继续道:“而且,从脉象看,这次动胎气好像跟受凉有关,但对胎儿影响不大,只是魔君有些受累,不过吃两副安胎药也就好。”
与此同时,桑铃儿风尘仆仆赶了回来,守门魔兵简要说了下情况后,桑铃儿对小医修愠怒道:“不是不让你胡说八道么,上次说有喜,这次说动胎气,你怎么不怀一个给娘看看?”
小医修连忙躲到谢之钦身后:“圣女娘娘息怒,我只是按照脉象照实说了而已。”
谢之钦在场,而且极有可能是谢之钦救钟未凌,桑铃儿不敢造次,深吸了口气,扭头道:“阿大,让附近的魔族医修全部给我滚过来!我就不信,殿下还真能怀孕!”
阿大领命走后,桑铃儿看眼一直抓着钟未凌手的谢之钦,道:“人回来就好,谢仙师受累了,我来照顾殿下便可,您先去沐浴休息吧,详细事宜我们稍后再说。”
谢之钦垂下眼:“他离不开我。”
桑铃儿茫然一愣,顺着谢之钦目光看去,这才发现,钟未凌一直抱着谢之钦,脸还不停在谢之钦小腹蹭。
殿下,你知道你在蹭谁吗?
钟未凌这状况,桑铃儿实在不放心。她坐在凳子上,死盯着谢之钦的手,怕他揩油,嘴上询问道:“谢仙师,当时黑雾里到底发什么?殿下又为何被伤成这样?”
谢之钦淡淡将黑雾里的场景复述了一遍,道:“我担心他……他们,就强开一个传送阵,追了过去。最后,在地下暗河发现魔君。就在此时,那三十二名死侍突然被吸进另外一个隧道内,紧接着就不,我当时救人心切,没顾那么,就赶紧把魔君带上岸了。”
兴许是谢之钦语气和眼神过于认真,桑铃儿丝毫没怀疑他所言真假,起身弓腰拱了拱手:“我替我家殿下,在此谢过谢仙师救命之恩,他日若有需要,桑铃在所不辞。”
谢之钦拘谨道:“不必,魔君之前在众人面前护我清誉,我理应如此。”
桑铃儿十分欣赏的看着谢之钦,想起那些残尸,便将三十二名死侍疑似被鬼界之人所杀之事,告诉谢之钦:“我不知你们跟鬼界有何矛盾,但从风迹掌门的反应来看,他貌似很不喜欢鬼界,所以我觉得此事谢仙师还是有必要知道。”
谢之钦嗯了声,刚道完谢,风迹便火急火燎赶回来了,拨开门口围看的魔兵,瞧见谢之钦,直接破口大骂起来:“你个小崽子,吓死你师兄我知不知道?!”
魏雨宁小声提醒:“掌门,还有外人在,给小师叔留点面子。”
风迹整了下衣裳,忿忿哼了声,桑铃儿看着风迹通红的眼圈,揶揄之词刚涌出,又咽了下去。
谢之钦淡然笑:“师兄,我这不好好的么,邃明师侄也好好的。”
就是跑的有点慢,最开始明明是跟着自己来的,跑着跑着,人就落后的没影儿了。
风迹瞪了他一眼,沉默许久,情绪才恢复常态:“邃明那小子呢?”
话刚落,一人从围观魔兵的夹缝中挤了来:“师尊,我在这儿呢。”
风迹扭头,邃明两手按着膝盖,不停喘粗气,一副跑断气的样子,胡子动了动,正要开口,邃明怕他骂自己,连忙率先道:“我好,我没事,我错,是我连累的魔君和小师叔,我甘愿受罚,但是,晚会儿再罚应该也不迟,魔君还昏迷着。”
“算你小子有觉悟。”风迹收回白眼,问桑铃儿,“魔君情况如何?”
桑铃儿没直接说,只道:“还好,具体要等医修来了再说。”
风迹嗯了声,众人集在钟未凌卧房,逐渐陷入了沉默。
就在谢之钦给钟未凌又送一次灵力后,小腿突然被踹了一下,刚扭头,便听见风迹通过传音阵传来的耳语 :“你小子,能不能把钟未凌在你腰间的手拿开?抱多久?让别人看成何体统?”
谢之钦悄悄回句:“他疼。”
风迹额角突突跳:“他抱着你就不疼了?你当自己是小仙草还是啥玩意儿?”
谢之钦眼神真诚:“可他抱着我,确实会好些。再说,大家已经全看,若是不成体统,也已经如此了。”
风迹:“……”
这孩子,管不住了!
风迹哼了声,赌气别过脸。便在此时,距此最近的魔族医修风尘仆仆到场。
事不宜迟,桑铃儿赶紧安排他为钟未凌看诊。
众人屏气,看着医修的神色从释然,突然变成呆滞,并缓缓化为惊愕固定在脸上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桑铃儿憋不住,问:“到底怎么样?”
医修幽幽扭过头,震惊道:“请恕属下识短浅,这情况,当真是闻所未闻,所未见。”
风迹急性子,不耐烦道:“到底怎么回事,一句话能说清楚吗?”
医修挠挠头:“能,魔君好像……有。”
风迹的脸瞬间变成一个黑人问号的表情包:“哪个有?”
医修摸了摸自己肥肥的肚皮:“有孕。”
风迹一众人:“!!!”
谢之钦原本以为风迹要骂魔界医修没常识,但风迹出乎意料的安静,就那么瞪大眼,跟傻了似得。
桑铃儿看他这样,一脸懵,但也懒得管,继续问医修:“你确定?”
医修嗯了声:“虽然属下没见过这情况,但是,从脉象上看,绝对是有,差不七到十日左右,魔君一直喊疼,也是因为受凉,动了胎气,不过没大碍,定时止痛,喝点安胎药就好了。”
话没说完,桑铃儿就瞪着他:“滚!你才该喝安胎药!”
医修没办,只能拎着药箱,灰溜溜出去。
紧接着,后半夜,前前后后来了十几名魔族医修,结果尽皆相同。
如果说,一个人会出错,两个人会出错,三个人也会,可这十几个人,总不会都出错吧?
晨光熹微,最后一名医修颤巍巍走到床前,探了探脉,第十七次当众宣布钟未凌怀孕的消息后,跐溜——先跑。
卧房内,气氛一片凝重。
小魔兵端着热乎乎的安胎药,站在门口,哆嗦道:“所以,到底要不要给殿下喝这个?”
不管是不是,都不能让钟未凌继续这么疼着,而且,他总这么抱着谢之钦哼哼,算什么事儿。桑铃儿咬咬牙:“喝,端进来吧,管他真是胎儿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先安再说。”
谢之钦喂钟未凌吃药时,桑铃儿不爽的看着风迹:“风掌门,你都发呆呆半天了,到底怎么?”
他也知道,男人怀孕这件事令人震惊,可也不至于被吓傻吧。
而且,如果魔君真的怀孕,那也是他们魔族的,也是高高在上的魔君血脉。
只是,他到底是怎么怀上的?桑铃儿就奇怪了,他家魔君虽然对邃明那小子有意思,但据他所知,俩人还没发展到那一步,该不会:“邃明,你是不是对我家殿下做不该做的事?”
魔族民风开放,对于一夜情这事儿,并不太在意,可是被迫的,还是主动的,这必须在意。
桑铃儿如此一问,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邃明身上。
就连风迹,也看向邃明,小胡子抖着:“该不会真是你小子吧?”你特么知不知道,魔君这一年都在返祖期,真干了云雨之事,是真的会怀孕!
风迹之所以一直呆滞,就是因为他其实第一遍听到钟未凌有孕时,就已经相信,只是没想到,魔君竟然这么快就跟人搞到一起了,而且,这个人还极有可能是邃明。
他受不这样的打击,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魔族解释,只能呆滞。
邃明愕然,连忙辩解:“不是我,我虽然被软禁几日,但我什么都没干!我甚至连魔君的面都没几次!”
魏雨宁别过脸,眼神黯淡道:“是么,可魔君明明说,你们每夜都在一起。”
风迹绷不住了,指着邃明,差点背过气去:“你你你是要气死我啊!”
邃明懵逼:“不是,你们听我解释,真不是我,我真没碰他。”
谢之钦怯怯抬起头:“应该不是邃明师侄,师兄稍安勿躁。”
风迹下意识便骂道:“不是他,难不成还是你啊!”
谢之钦后背一僵,就是我啊。
“都是你,平时惯他们惯的毫无节制,这才大啊,就做出这等事。”风迹想死。
桑铃儿打断道:“你们搞错吧,邃明被韩循带回掩月山后,一直被关在地牢里,魔君只看过他一次,还是跟谢之钦一起去的。而来了霁陵后,邃明一直住我隔壁,跟我家殿下隔好几间房,哪来什么夜夜陪伴?”
谢之钦像只瞬间翘起尾巴的猫,眼睛直勾勾盯着钟未凌,原来,你醒来之后,是先到的我,然后才的他。
风迹茫然“那魔君的孩子是谁的?难不成,是魔君帐中某位男宠的?”
“他没男宠,师兄你不要乱说。”谢之钦皱眉,抢在桑铃儿之前反驳道。
风迹不悦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如果没有,孩子哪来的。”
谢之钦别过脸,固执道:“我说他没有,他就是没有,他好,干净,从来不养男宠,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奢靡。”
“你……行,谢之钦,敢跟我顶嘴了是吧,回去收拾你。”风迹深吸了口气,一脸严肃的对桑铃儿道:“圣女,别怪本尊说话难听。魔君一直想促成仙魔联姻,我云都对此事,也比较赞成,可是,我们仙门终究不似魔族民风开放,伦理纲常,都看的有些重,如今联姻在即,魔君却突然怀胎,腹中胎儿还父未明,实在让我们云都有些难做。”
桑铃儿失:“所以,风掌门这是拒绝跟我们魔族联姻了?”
风迹:“并非全拒,只是魔君一个已有身孕之人,跟邃明着实不合适,我们大可以换一个更合适的人跟魔君联姻。”
桑铃儿脸色骤变:“可是,我们殿下是为救邃明,所以才被藤蔓穿心,险些送命,如若不是他,邃明早死,就冲着这份恩情 ,风掌门也没理由拒绝 。再说,上哪找合适的人?以我们魔君的地位,与邃明联姻已经是将就,难不成风掌门要把两位师弟给送出来吗?”
谢之钦偷偷看桑铃儿一眼,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桑铃儿话刚落,钟未凌眼皮翕动,醒:“怎么这么人?”
谢之钦眼睛一亮,激动道:“你醒?”
钟未凌被谢之钦扶起,便见桑铃儿惊喜凑到床边:“殿下,你还好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无事,就是肚子有点疼,”这个姿势不舒服,钟未凌想再往后靠靠,刚一动,桑铃儿就一脸揪心道:“殿下小心,别再动着胎气。”
钟未凌身形一僵,眼皮幽幽抬起:“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