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事儿,就是战术手势,教官不教我们什么手势代表什么,让我们自己定什么手势是什么意思,之前我以为手势是教科书上规定的,教官说,这是团队共同的认识,只有大家都认可才会有用,才会没有歧义。其中有一个手势是表示男女的,大家乱七八糟的都抢着发表意见,表示男的,有的说摸胡子,有的指裤裆,有的用抽烟的姿势,表示女的呢,有指胸的,有指头发的……都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很是好玩,最后还是投票表决,指喉结代表男的,用手指摸胸代表女的。虽然看似无聊,但在集体行动中,这是团队默契的粘合剂。
极限体能训练来了,刚开始大家还觉得好玩,不就是一个小时不停的体能训练么,有什么可怕的,教官们说,这才是真正的魔鬼训练,让我们做好充分准备。
但训练过一次之后,没人再敢有这样的念头。体能极限训练,整合了所有的障碍,战术,体能训练,在一千米长的距离上,设置了过高板墙,独木桥,弹坑,五步桩,铁丝网,水池,泥坑,沙坑,轮胎墙,晃桥,跳跃断桥,攀岩,绳索滑降,撑杆跳,涵洞等等,而不止是过障碍这么简单,还要每过两个障碍后,做五十个俯卧撑,或者是仰卧起坐,举弹药箱,举重,摔沙包……
最让人恶心的是教官们拿着混合着屎尿的水枪往每个人身上喷,还有各种各样的炸点,一不小心就会炸到自己,虽然不死人,但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能把人掀翻老远,有些地段还有机枪在吼叫,如果不小心就能打到人。而教官们犹如恶魔般的手持喊话器,辱骂你,拖拽你,赶着你往前跑。每次训练完后,都犹如死了一次,体能严重透支。不想吃饭,不想动,只想倒在地上,我有时候在想,如果可以不呼吸,都懒得去喘气。折磨,这才是真正的折磨。
地狱是什么样子?没有人去过,想象中不就是充满酷刑,没有尊严,没有自由么,这里,估计就是地狱,人间地狱。当初司令员说欢迎来到地狱的时候,大家都嗤之以鼻,都觉得运动员的训练比集训队要累,跑长跑的19号说,娘的,以前觉得跑马拉松是地狱训练,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训练,什么叫做摧残。
冬天的风雪,似乎是教官们最期盼的,是的,暴风雪是最好的训练场,而我最害怕下雪。抗冻训练,让我这个过敏体质的人受尽了折磨——荨麻疹,全身都是大个的红疙瘩,又痒又疼,呼吸困难,几乎每一次我都会因为窒息而昏迷过去。窒息的感觉,真的比被杀一刀要痛苦。我开始动摇,因为我无法克服这种先天性的疾病,家族遗传的疾病。只不过,荨麻疹真的是种富贵病,当你喝下一杯热水,钻进温暖的被窝,或是回到有暖气的宿舍,一切又和没有发生过一样。渐渐地,我开始担忧自己的未来,淘汰也可能是迟早的事儿。
我们几乎没有时间聊天,因为休息的时间要用来睡觉,而我也没有了时间去看书,真的无法克制自己的疲倦感。大家之间的话越来越少,有时候一整天除了喊番号,就不会张嘴说话,我们像是木头似的,没有任何年轻人的气息。每隔三天的体能极限训练,一成不变的进行着,很多人都在这里败下阵来。
天气开始慢慢暖和,已经到了五月,院子里的草木开始吐出一丝绿色,第三阶段训练也渐入尾声,我们又一次进入了命运的关口。我不害怕被淘汰,我是害怕17号、号、1号被淘汰,我害怕那种没有朋友,没有支持的日子,孤独,真的更像是一把利剑,会把我毁灭。
说起1号,真的可能是不打不相识,不打不成交,我们成为了好朋友,没有太多的话题,但彼此的一个手势和微微的一笑,总让人很亲密,心里会划过一阵暖流。很多训练,基本上都是我们四个人一组,比如扛圆木训练,过米高板墙,我们几个之间的默契,越来越融洽,好像谁都知道谁在想什么,这种感觉,今生不会再有了。1号有个拿手绝活就是按摩,每次训练完,我们四个都会相互按摩,都是他教会我们的,而我更愿意他给我按摩,那真的是一种享受,直到多年后的今天,累了的时候,我还会想起他。
考核的结果,显眼的贴在了饭堂门口,这次的淘汰更猛烈,有十三个人被淘汰,我在淘汰榜上看了好几遍,没有17号、号、1号,突然感觉放心了似的,但奇怪我的号怎么没有在上面,还以为教官们弄错了呢。去问队长,队长笑呵呵的说:“你希望被淘汰啊,你那个不是病,虽然防护不及时会致命,但是后天的训练可以治愈,我们都咨询权威专家了”。
不知道是因该高兴,还是无奈,不好不坏的结果,总让人兴奋不起来,甚至多了很多的忧愁。
十三个人走了,他们走的还算光荣吧,领导给他们开了会,会餐,每个人都有一个纪念章,看得出,他们很强的挫败感,但又浮现着解脱感。
大门,再一次被打开,门外的大巴车,载走的是希望,是挫折,是留恋,是不舍。教官们允许留下的我们送他们到大门口,有哭泣,有泪水,拥抱,祝福,握手,一切都是那么令人伤感。他们一句——“你们要好好干,不要被淘汰,给我们争口气!”,让我们的心里充满了走向明天的勇气。
空了,彻底的空了,这里显得更加的寂寞,世界好像变得好大,却又很小的样子。没有了喧闹,没有了洪亮的歌声、番号声。9个对56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的对比,与我们截然相反的是教官们的神态,他们是那么的兴奋和轻松。许辅导员说,泥腿子越少,就越显示出教官们的价值。好像他们唯一的使命是筛子,筛子里的东西越少越好,越轻越好,可是,留在筛子里的,不一定就是好的吧。走了的人,他们都很优秀,我的心里真的为他们的离去感到可惜,或是有些内疚,总觉得自己不够格。
到了这个阶段,我们基本上已经系统的掌握了特种作战的技能,也对特种作战有了一个详细的认识。留下来的人,队长说基本上是素质比较全面的,我不知道他们评价一个人好坏的标准,也就无法知道我到底比走了的人好在哪里。
留下的九个人,大家都融洽了起来,都约定要团结起来,坚持到最后。我和17号他们,也不再成为一个小团体,大家都尽可能的相处在一起,我们和教官们的区别,也越来越明显。
某夜00:00分,我们被紧急集合号唤醒,全副武装的被拉出了集训队。第一次,走出这个大门,兴奋感涌了上来,大家又恢复了那种活力。黑暗的战车里,我似乎可以看到队友们的眼睛都在冒着火光,好像忘记了疲倦,忘记了瞌睡。队长要求我们不要讲话,不许问去哪里,但耳麦里传来的各种指挥命令,像是一首首好听的歌,伴着我们驶向无名的目的地。
去哪儿都好,只要,离开这扇大门,我能感觉到,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想法。
尽管我努力的看窗外,什么也看不见,可能是战车玻璃贴了膜,也可能是北方冬天的夜里车少人稀。管它外面是什么呢,明天,我就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听着车轮的呼呼声,战车的马达声,我美美的进入了梦乡。
梦醒,第四阶段的训练无声而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