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是人在睡眠时因为想象而产生的影像、声音、思考或感觉。是一种主体经验,是一种意象语言。就算是最具智慧的人,也无法诠释‘梦’所代表的真正意义。
做梦,是每个人都拥有的权利。也是上天赐予人类的宝贵财富。
莱纳也会经常做梦。在梦中,在时间和地距离非常遥远的地方,他能听到记忆深处那熟悉而温柔的声音……
“我比全世界的任何人都爱你,我可爱的孩子。”
莱纳记得,这是父母的声音。没错,这的确是父母的声音。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这像是一件非常遥远、令人怀念的事情呢?
在梦中,那是一个他非常熟悉的景象。整理得干干净净的房间,里面有他想要的每一样东西。只要他想要……不,就算他不开口,父亲也会帮他准备好一切。有体积足足是他身体数倍大的绒毛熊宝宝。有刀刃的部分被拆掉,供孩子使用的练习用剑。有他最喜欢的各种故事的画本或。父亲和母亲每天晚上轮流帮他念故事。拯救世界的传中的‘勇者’的故事。单枪匹马歼灭大军的‘骑士’的故事。拥有超越人类智慧,被称为‘恶魔’、‘魔王’、‘怪物’的人们的故事。宛如梦境般的关于世界各地传奇的故事。
莱纳记得,他很喜欢听这些故事。他会一次又一次地反复阅读夜里父母为他念诵的书,直至将里面的内容全部记住。
在梦中,母亲会露出温柔的微笑。那是世上最温柔的笑容。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母亲那温柔的笑容却因为恐惧而颤抖。甚至,她在和父亲争吵……
“我也被诅咒了呀!我们……被诅咒了呀!!再这样下去,不只是我们!连你也会被杀的。你们家族也将会整个毁掉!我玷污了你的血统……谁想到,他会遗传了我的血脉……”
“不要胡!”
“我的血统中有‘复写眼’的血脉……”
“不是你的缘故!”
“那不然是谁的缘故啊!?你是贵族出身,你也有明确的家谱。到目前为止,你们的家族从来没有出现过‘复写眼’拥有者……一定……一定是我的缘故。都是因为不是贵族出身的我跟出身高贵的你相恋,所以老天才会惩罚……”
“不要讲这种话!我一都不后悔。结婚时我就已经过了。只要有你在我身边……不,现在只要有你,还有莱纳待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不要家、不要地位,就算失去所有的一切,我也不在乎。”
“可……可是……他迟早会被杀的呀!如果被人知道,他是复写眼拥有者的话,一定……而且,他总有一天会失控……既然如此,那么干脆我……”
“没办法的,你应该知道……你是做不来的……如果你是那样的女人,我就不会爱你。就因为我知道?不是这种人,所以我排除所有反对与阻碍,坚持和你结婚。”
梦中的莱纳不知道父母为什么争吵。但是他莫名的感到害怕。只能在父亲的怀中寻求温暖和保护。而母亲的声音却在抽泣:“可是……可是……结果一定还是一样……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
然而,父亲轻声道:“我会保护你们。我有我的打算。我不会让任何人杀莱纳,也不会让任何人杀你。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会保护你们的。放心吧。”
父亲完这些话后,声音便中断了。梦,亦同时破碎。随着梦而破碎的还有关于父母的一切记忆。只有两句清晰的话语留在脑海中,那是菲利斯的哥哥路西尔所的话……
“丑陋的怪物,做了什么无法实现的梦?”
“你明明应该知道的。你那沾满鲜血的怪物的手……是无法掌握住任何东西,无法触碰任何地方。”
的确如此。莱纳在想,或许路西尔的是对的。他的手,或许真的无法握住任何的东西。原本,他以为至少能得到同伴,得到友情,但是……他的奢望终究还是破碎。而粉碎了他奢望的,是一个信封,一个写着三个命令的信封……
其一,探索、收集‘复写眼’拥有者莱纳*琉德遗漏的勇者遗物。
其二,监视‘复写眼’拥有者莱纳*琉德。
其三,当复写眼拥有者莱纳*琉德在国外失控,或者有背叛洛兰德的行为出现时……格杀勿论。
而在信封上签署的姓名,是西昂*阿斯塔尔。是身为国王的他交由‘破解者追击部队’的其中一个成员――路克*史塔卡可的秘密任务。
莱纳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被朋友背叛后的痛苦感受,反而认为这个决定合情合理。因为自己是怪物,就算被杀也不足为奇的怪物,友情什么的根本就是奢望,明明很久以前就知道的。
所以,莱纳选择了离开。离开罗兰德。原本与菲利斯约定了一起逃跑,躲避工作。但是,他注定失约。
莱纳逃出了罗兰德,来到了比艾斯塔布尔王国边境还要远的地方。原本可以走得更远的,但是一路上他走走停停,到处瞎游晃荡,到处睡午觉,到处留下可以扰乱追兵的线索。
幸好,他在这个地方的旅馆已经停留了三天,三天都没有追兵的气息,这让他安心了不少。他觉得自己离开的决定是对的,一个人是如此的自在快活,想怎么睡午觉就怎么睡午觉。朋友什么的完全不需要。
对,‘怪物’是不需要朋友的。莱雅这样想着。
然而,也有苦恼的事情。摸了摸怀里那空瘪瘪的钱袋,莱纳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至少眼前的餐费就足够让他头痛了。摆在他面前的有三个选择。
一,找个地方工作赚钱,然后回来还。
二,在旅馆帮忙干活抵偿餐费。
三,吃了就跑……
第一个方法,因为要工作,太麻烦了,放弃。第二个方法,还是要工作,太麻烦,放弃。至于第三个方法,嗯,是个好办法。莱纳决定优先采用。(迷之音:优先你妹呀!这是神马鸟办法?)
就在莱纳准备借口上洗手间的时候跳窗跑路,他看到了‘死神’,一个美丽的‘死神’。隔着老远,那个美丽的‘死神’嘴唇一张一合,莱纳很顺利的读出了她要的话……
“终于找到你了。莱纳,相信你已经有所觉悟了吧。”美丽的‘死神’菲利斯如是。
莱纳浑身颤抖着:“不……不会吧……”在极度的惊恐下,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头颅在半空中不断转着圈子飞舞的情景。
菲利斯脸上有一种清爽而喜悦的表情,莱纳再次读出了她的唇语:“呼呼呼……今天天气很好,是个砍脑袋的好日子。”然后,她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不会吧!?已经拔出来了?”莱纳恐惧着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但是刚刚转身,清脆悦耳的近在耳边:“莱!纳!”
机械性的转过头,莱纳原本还害怕选择跳窗会破坏窗户,到时修葺费肯定会算了他头上。但现在看来,单是修葺的话显然是不足够,恐怕修整才行了。而且是整面墙都要修整。因为墙壁已经被破开了一个大洞。
“菲利斯,你破坏得太……呜哇!!!”
莱纳连吐槽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长剑的剑背拍飞了。很顺利的从洗手间飞回了餐厅。他心里只剩下的一个念头,原来在他逃跑的这段时间,已经对菲利斯的挥剑速度钝化了,不然就是在这段时间菲利斯挥剑的速度比以前更快了。
撞翻了不知多少张桌子后,莱纳才肚皮朝天的停了下来,他瞪着菲利斯:“你……你刚才那一剑很没有人性耶!虽然只是剑背,但我差一就……”
可还没等莱纳完,菲利斯再次冲了过来,挥剑刺向他的脑袋。
“我……我等……”莱纳把头一偏,长剑擦着脖子插在了地上,然后菲利斯以一个很和谐的姿势骑到了他身上。
“去死吧!莱纳!”菲利斯握住剑柄,朝莱纳的颈部一倾,就像断头台一样……
莱纳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眼中的神采瞬间消敛,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啊……原来如此。你也是为了杀我而存在的人吗?”
一瞬间,剑身戛然而止。力道时机拿捏之准简直像神迹一般,莱纳的颈子只破了一皮。只微微渗了一些血丝,微微的痛感。
菲利斯瞪着莱纳,一言不发。莱纳也睁着疲倦而慵懒的眼睛,再也没什么。
两人的一番闹腾,让整间旅店乱七八糟。旅店老板和老板娘站在不远处,瑟瑟发抖。老板年用畏惧的声音道:“杀……杀人啊……老公,快去找人来……”
老板也反应过来:“哦……对,女人,你死心吧,我立刻就去……”
然而,菲利斯此时却了一句话:“局外人闭嘴!”
老板和老板娘两人同时一愣:“局……局外人?”两人对望了一眼,然后再度看着莱纳和菲利斯。看着凄惨的倒在地上的莱纳,以及骑在他身上的菲利斯……顿时两人不知为何竟然异口同声地:“啊哈哈……原来如此!”
莱纳忍不住道:“喂喂……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可是,老板娘却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啊,年轻真好呢……突然就跳到身上去,好热情啊……”
老板也用一副‘我完全明白’的表情道:“是啊,这位兄弟。别花心是男人的天性……男人是不能太让女人伤心难过的呀。”
很明显,误会已经彻底产生了。
“我你们……喂,菲利斯,你好歹句话呀!”
但是菲利斯还是一言不发,只是瞪着莱纳。
老板娘笑道:“好热情哦……啊,好了好了,你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吧?餐厅就留给你们使用,待会儿再处理善后就可以了。”然后,夫妻两人着‘看了一场好戏’似的满足表情走了。
莱纳哭笑不得,只能无奈的放弃了解释。
“你刚才……为了杀你而存在的人……那是什么意思?”菲利斯终于开口了。
莱纳看着乱了一地的餐具和桌子,皱起眉头:“你……有没有带赔偿这些东西的钱来?”
菲利斯忽然怒道:“我不是来找你谈这些事的!我再问你一次,如果没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下一次我就真的砍掉你的脑袋。”
莱纳轻佻道:“那可真糟糕了。如果血水再弄脏餐厅,就真的没脸见那对夫妻了。”他似乎没有把那些威胁的话放在心上。
“你……我是为了杀你而存在的人是什么意思?”菲利斯真的问了一次,同时握住了剑柄,作出随时会砍下他脑袋的姿势。
莱纳没有害怕。虽然这柄剑的主人已经痛殴了自己不知多少次,也了很多次要砍飞他的脑袋,但却没有一次被付诸实践。哪怕是在他失去了自我意识,变成了散播死亡的‘怪物’,这柄剑也没有砍掉他的脑袋。她甚至在那个时候这样:“喂!莱纳……你不是想往前走吗?你不是不喜欢被称为怪物吗?你不是不想再杀人了吗?我已经避开你五次攻击了。可是,下一次我就不躲了。接下来就由你来决定吧。我从不把你当怪物看。你听到了吗!你不是怪物!你是我的同伴,是我的奴隶,是我的茶友。你不是怪物。听到了吗?莱纳!”
我听到了,菲利斯。那时我真的听到了,我想往前走。只是,那条路没有跟菲利斯有交集……只是,那条路没有跟西昂他们交会……如果再在一起,我又会把身边的人……把重要的人都杀了。因为……我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