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申用懋申大公子没有像父亲想的那样多,反而有点兴奋,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天赐良机。
“父亲!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些事情都可以转化为那李植的把柄,如若善加利用,必将受益无穷。”申用懋急切地说。
他很清楚,李植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虽然没那么大,但却会伤人,也有可能会致命。对父亲申时行而言,确实是摆在前面的威胁。
如今李植糊里糊涂的抓了范弘道,就能将李植与河东盐业里的丑闻牵扯起来,也可以攻击李植与张四维结党,无非是如何制造舆论的问题;
当然李植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一样会进行舆论反制,这样空对空的攻击,最终胜负还是很难说的。
可现在又惹出了民众生乱的事件,情况就不是空对空了。无论乱子是怎么发生的,但只要把责任推给李植,足以让己方稳稳占据上风。
申大公子的想法就是这么直爽,既然能占上风,为什么不一鼓作气、乘胜追击?最好能一口气将李植彻底解决掉。
申时行没有附和自家儿子的话,他心里却猜测,这很可能不是天赐良机,而是范弘道自己擅自做主鼓捣出来的局势。
想至此处,申首辅越发觉得这个年轻人的胆大了,难道在范弘道眼里,连他堂堂的首辅都敢操纵吗?一个在数月前,就敢预言张四维“必将遭天谴”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又沉吟片刻后,申首辅摇摇头道:“让辛先生与李少卿通个话,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再纠缠。将那范弘道放出来就是,老夫不会借此做文章。”
申用懋急声道:“父亲!为何要平白放过机会!”
申时行不以为意的说:“机会?哪里有什么机会?你想太多了。”
然后申首辅又对自家儿子耐着性子解释说:“李植的真正根基是天子的宠信,只要这份宠信还在,李植就不可能动摇。
目前看似占据了优势,但是仍无可能彻底打倒李植。如果将李植逼迫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引起反弹,而且是源自天子的反弹。
这就是过犹不及的道理,如果真的出现那种情况,反而要得不偿失了。故而还是见好就收、适可而止是最好的抉择,否则就会两败俱伤。”
源自天子的反弹?申用懋低头仔细琢磨这句话,父亲的意思就是,与李植的斗争应该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超出了这个范围就可能会引来天子介入?
申用懋还是有些不服气,又问道:“那李植就只能压制,不能解决了?”
申时行答道:“现在是这样,至于将来,就要看他自己会不会作死了。”
说到作死两个字,申大公子不知怎的想起了范弘道。他觉得,这范弘道就一直挺作死的,但却生命力顽强一直死不了,连张四维那种强人都反被他克死。
随后申用懋问道:“如果父亲与李植达成默契,将范弘道放出来,父亲还打算见他么?”
对于不按常理的范大秀才,习惯于四平八稳的申时行也感到挺头疼,偏偏在别人眼里,范弘道还是自己的“功臣”。所以他只能无奈道:“见!还是要见。”
及到次日,东城兵马司副指挥周元礼打开院门,把范弘道喊了出来。今天他彻底放松了,关于范弘道这个烫手山芋,他已经得到了明确指令,那就是放人。
周指挥站在院门口,对范弘道开玩笑说:“我们这里庙小,容不下范先生这样的大佛,要请范先生出去。”
范弘道拱了拱手致谢:“这两日承蒙周大人多有关照,这份恩情在下记住了!”
周指挥嘿嘿一笑,很实在的说:“日后若你飞黄腾达,记住本官才有用处。不然记不记的,有什么关系?”
范弘道挥一挥衣袖,走出了兵马司大门。此时虽然是岁尾寒冬,但日头还不错,还能看到远处有些个老年人蹲在墙根晒太阳。
大门外停着轿子,申府西席辛先生站在旁边等候着。范弘道见状,便走过去对辛先生道:“不想又在这里见到前辈。”
辛先生没与范弘道寒暄,直接说:“奉阁老之命,接了你去府中叙话。”
范弘道不禁想起上次去申府的不愉快经历,讽刺道:“这次去申府拜访,总不会被晾在门房冷落一下午吧?”
辛先生虽然没有官职,但在申府帮衬着迎来送往的事情,眼界很高。他心里本就不大看得上范弘道,只觉得范弘道口气轻狂,便忍不住还击道:“那可说不准,阁老的时间也只有阁老能做主。”
范弘道二话不说,扭头就向兵马司大门里走。辛先生叫住范弘道问道:“你待如何?”
“既然阁老如此繁忙,那就不贸然上门打扰了。在下又想了想,我辛辛苦苦协助察院整顿河东盐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至少郜察院是保举了在下。
结果刚刚回到京城就被抓进监牢,朝廷必须要给在下一个说法!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莫名其妙的被放出来。在此之前,在下可以拒绝出来!”
范弘道一边说着,一边跨进了兵马司大门,根本没有半点在辛先生这里忍受委屈自己的意思。
辛先生又气又急,这范弘道居然如此难说话,一言不合说崩就崩,竟敢这样撒手不管不顾!
他是被申首辅派来接范弘道去申府,而阁老能打发轿子来,说明是要对范弘道以礼相待的。如果范弘道因为自己的原因而不走,自己回去了脸面也不好看,而且还会被责怪失礼。
何况如何范弘道拒绝“出狱”,将事情进一步闹下去,那就影响到了首辅的决策,他辛思贤肯定又要被怪罪。
形势比人强,辛先生连忙叫道:“范朋友留步!到了申府,在下尽力帮你引见阁老就是!”
听到这句话,范弘道才转过身来,对辛思贤说:“记住,是申阁老请我去的,你只是个办事的。”随后施施然上了轿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