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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8号下午,赵振中把怀特、陈厥福等人送到码头乘船南下。
就在这天的后半夜,崂山一带电闪雷鸣,开始下起大雨。夏天时节,雨水多很正常,但今年山东的气象征候却很不正常。
从去年入冬以后,山东全省就降雪稀少,使得田间的冬小麦大多干枯。自今年入春以来,津浦路沿线各县只有3月18日到23日之间降下零星小雪。而胶东也只有福山、黄县两地下了了场透雨。其他地区因连日晴旱,导致满天飞沙。
连日的干旱,使一些农家的耕牛等大牲畜沾染疾病,死亡甚多,其中泰山南部的曲集、泗水一带尤为严重。不少农民害怕自家耕牛沾染疾病,便将其贱价出售。
而在一些去年曾遭受灾害,现今又面临严重干旱的地区,已经出现大量民众外出逃荒,甚至卖儿卖女的现象。
但面对这严重旱情,山东省政府的一些大员们却不思组织民众抗旱救灾,竟一味向天祈祷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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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考虑到旱灾严重,今年粮食减产已成定局,赵振中才会在回国时购买4000多吨小麦并且这次又托怀特再购买4500吨。要知道现在美国小麦价格可比29年大危机时要高得多,1美元1.2蒲式耳,也就是32.6公斤多点,每吨需要30美元,9500吨小麦一共需要255000美金。
8月9号中午,赵振中看着屋外依旧下个不停的大雨,不禁担心起来。吃过午饭后,他叫来李桐生、李云天、张公远、丁义成、韩铁柱等人,开始安排防灾事项:“外面的雨从后半夜就开始下,到现在还没有消停,很可能会发生洪涝灾害。现在把大家找来就是安排一下人手,预先做好防范措施。云天,呆会儿你们几个把商团中除了值勤之外的其他人全部召集起来,以连为单位分区负责。师兄,你和马仁明带一个连的人到山里师傅他们那边,做好防范山洪的准备;云天,你带一个连巡查工厂及码头等地,做好防范;张公远,你带一个连去义学巡查防范;丁义成,你带一个连到四海学校去巡查防范;韩铁柱,你带一个连负责值勤以及整个南窑的防卫措施;吴鸣山,你带领一个排留下,负责准备好姜汤、干燥衣物以备大家返回后应用。其他的人由我带领巡查大顶山下营房及仓库一带。”
“每支队伍都要携带好一定数量的工具,准备救灾,同时要做好大雨天气中自身防护。师兄,你们到山里的更要注意安全。”
“振中,你放心,这条路整天走,熟得很。”李桐生满口答应。
安排妥当后,几百人便开始行动。这个时代虽然已经出现了雨衣,不过赵振中这些人却没有准备,原有的雨具不过是少量的雨伞,现在商团这么多人行动根本就不够用,大家也只好冒雨行动。不过好在现在是夏天,雨水并不冷,不用担心出现大面积的着凉感冒等情况。
赵振中并不知道,眼前的这场雨将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他更不知道从现在开始山东将从干旱进入洪涝灾害多发的时期。
就在8月10日这天,连续的降雨终于导致了山洪爆发。好在赵振中等人提前做了防备,加上山里临近的清流河两边又是岩石为岸,除了把入海口附近的清流河村冲掉了几亩地外,基本上没有造成多大灾害。
但就在距离南窑不远的西边沙子口一带,由于山洪爆发,汉河四溢,沿河一带大小31座村庄受灾,造成69人死亡,760多间房屋倒塌,冲毁农田3600多亩。汉河是一条季节河,俗称旱河、猪窝河,后世在1980年地名普查时才定名为南九水河。它流程14.5公里,流域面积36平方公里,沿河两岸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村落。由于是季节河,在河水断流时免不了成为人们往来的通道,河道中也丢弃了不少堆积物。突然爆发的山洪在臃塞的河道中奔流不畅时,自然就四处漫溢,使附近村庄、民众大受其害。
到了8月12日早上时,降雨已经停止。赵振中急忙安排人员去清查各处损失,清理因风雨而倒下的树木,修整雨水冲毁的道路。在得知西边沙子口和汉河附近村庄受到的灾害后,赵振中又安排李桐生以四海实业的名义拿出一些粮食和衣物救济受灾民众,并叮嘱李桐生到那里后要提醒民众不要饮用生水,注意防疫。
将一应事务安排妥当后,赵振中又到山里看望李老道和陈敬贤等人,见大家在此次灾害中都没出问题,便放下心来。聊了一会儿后,赵振中便起身告辞,到青岛去找隋石卿、刘铨法两人了解自己到美国这段时间青岛及山东的情势如何。
从8月3号回国到现在已经就要满10天了。这期间除了回来的当天见了隋石卿、刘铨法两人一面外,赵振中就忙着转运装备等物资,随后又是几天的大雨,也就一直没有时间和两人详谈。
这天中午,赵振中把隋石卿、刘铨法两人约到四海酒楼中一个包间中边吃边聊。
“刘兄,我回来那天也没来得及了解一下学校情况,从5月份我去美国到学校放假,这期间学校没出什么问题吧?”席间,赵振中向刘铨法了解情况。
听了赵振中的问话,刘铨法停下筷子,颇有感叹的说道:“以前隋兄经常说振中眼光不凡,这次我可是亲身体会了。”
“你是5月16号乘船去美国的,就在你走后不久,5月18号,在青岛的日本海军陆战队枪杀中国工人8名。消息传出来后,我就知道恐怕难以再阻拦学生们上街了。于是,根据事先你和我说好的安排,通知全校自5月20号开始提前放假,并要求全校师生在5天之内全部离校。当然,用的是月初就对大家公开的‘学校要整修学生宿舍,兴建新校舍’的名义。同时,也对学生布置了功课作业,并对大家说明9月份开学后就要考试,希望他们能在假期里安心复习功课。”
“就在学生们离校不久,更大规模的罢工和冲突发生了。5月25日,因胶澳警察厅厅长陈韬带领保安队解散纱厂工会不果,日本厂主又宣布停电停产,致使纱厂工会下令开展第二次同盟大罢工。”
“5月27日,在日本政府调派军舰奔赴青岛并开炮恫吓的情况下,胶澳商埠督办温树德急电张宗昌。而当时刚当上山东督办不久的张宗昌,为了讨好日本人并趁机控制青岛,竟电复说‘有必要即可开枪’,同时又调张树勋旅东进。”
“温树德为了保住青岛这块地盘,讨好张宗昌和日本人,在收到张宗昌电令后便安排武力镇压工人罢工。就在5月29日凌晨,将近3000名军警进入纱厂驱散罢工工人。工人们据厂不撤,温树德竟下令开枪。在厂内居住的日本人也在楼上开枪乱射。冲进厂内的军警更是到处追杀工人。当日工人被杀者8人,重伤17人。躲在厂内的童工和女工,逃到棉花包中、趴在地沟里被搜出枪杀或窒息者不知确数。”
“这次罢工被镇压下去后,6月10日工厂重新开工。可日方对工人的盘剥更是变本加厉。7月22日,大康纱厂一12岁的李姓童工又无故被日本人打成重伤,昏迷不醒。工人们向厂方提出了一些要求,可日本人竟置若罔闻。大康纱厂工人随即罢工,而其他几个纱厂闻讯响应,开始了第三次大罢工。”
“日方要求张宗昌再次镇压,而张也甘心效力。于7月25日亲自从济南赶到青岛。在当晚为张洗尘的宴会上,日本厂主和青岛亲日的一些绅商竟当场奉上30万大洋作为‘助饷’,要求张宗昌尽快镇压罢工。张宗昌便命令其手下尹德山于26日指挥大队军警,对三家日本纱厂和工人宿舍,封锁交通,大肆搜捕。两天内共捕去**、国民党、工人、学生、爱国人士数十名,被通缉者上百名,惊惧逃亡者600余人,挨打受辱者不计,财物损失无算。全市戒严,一片恐怖。第三次大罢工又被镇压下去。”
诉说完这些事情后,刘铨法又感慨地说道:“要不是我们以兴建校舍,修整学生宿舍的名义把青岛大学300多师生提前放假,这前后两次的镇压中受伤害的人中肯定也少不了我们学校的学生。”
“只要学校和学生不出问题就好。”赵振中长叹了口气,说道:“我们现在没能力管其他的事情,在这样一个乱世,能把手中的事情尽心尽力的做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那就不错了。那现在学校的校舍建造情况怎样?在9月份开学后能投入使用吗?”
“新建校舍都是4层的楼房,采用水泥混凝土预制板建造,速度也快。从5月初开始建造,到现在已经全部完成了主体工程,并进入内部整修。预计到9月初能够全部完工,不影响开学使用。”
“只要不影响开学使用就好。”
随即,赵振中又转头问隋石卿:“隋老哥这次没受什么冲击吧?”
“隋兄在这段时间的风波中,倒是博了一个好名声,不过,也让那位张督办有些不满意。”刘铨法在一边插话道。
“我倒使宁愿不要那个什么好名声。”隋石卿苦笑着摇头说道:“都说兔死狐悲,我现在也算是深有感触啊。”
“我和胡信之两人间的恩怨振中也应该听说过一些。民国元年,我在基督教青年会听了到青岛来的孙中山的讲话,也产生了实业救国的抱负。随后更是捐资支持同盟会在山东创办的《晨钟杂志》在青岛开设分社。后来我见青岛当时的三种中文报纸,没有一种是为老百姓说话的,就萌发了自己创办报纸的念头。在1923年,我独资兴办了《青岛晨报》并自任社长,聘胡信之为总编辑。我知道胡信之是南方孙党成员,也希望他能通过这份报纸为开启民智,提高民生出点心力。哪知道他竟在报纸上宣扬革命思想,宣称要推翻北洋政府。这和我的初衷相违背,我便同他理论。结果我们之间因争论而产生口角,他斥责我不思进取,是保守派、顽固派,也要打倒。我当时也斥责他不切实际、昏了头。后来,因为报纸宣扬激进思想,被当局在1924年被查封,我也受到警告。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和胡信之之间产生了不小的矛盾。”
“其后,胡信之自己于1924年9月创办了《青岛公民报》。也时常在报纸上发表一些讽刺我这个青岛商会会长的文章,直到我在振中提醒下连续在商会内发布提倡国货的声明后,才在报纸上称赞了我几声。”
“这次,胡信之因为在报纸上赞扬工人运动,揭露日本人和张宗昌勾结起来镇压工人的罪行,同时得罪了双方。张宗昌在7月下旬来青岛后更是下令把他抓起来枪毙。”
“7月26号被抓,29号他就在团岛被枪毙,而我得到消息时已经是30号了。听到胡信之被杀的消息,我当时真的是心有戚戚,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一个曾经和我产生不小纠葛的人就这样去了。”
“后来,我便出面为胡信之收敛遗体,操办了后事,并资助他的家人返回东北老家。因为这,青岛一些好事的人便宣扬我仗义、不计前嫌、以德报怨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