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轻轻摇了摇头。醋栗在她的肩头“呱”地叫了一声。
“行了，醋栗，没有用的。”老女人冲着黑鸟说起来，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你这辈子见过的不靠谱的男人比这小傻瓜见过的所有人还要多，对不对？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你可以怀疑他的出身、职业、背景，怀疑他是不是一边在和她调情，一边在有空的时候给家里的妻子赌咒发誓自己无比忠贞，甚至可以怀疑他是不是早已有了孩子。
但是你没法动摇一颗女人的心。
她会愿意接受他的所有谎言，即使发现自己受了欺骗也会愿意相信他的那些荒诞不经的借口，相信自己才是他最爱的那一个这一类的鬼话。”
文子笑得直流眼泪：“丁香，你太尖酸了。”
她打开手包去拿手绢，丁香看到了那朵白玫瑰。
“啊！玫瑰。”她带着微微的诧异说，“居然有人会折这种花！”
“你也知道玫瑰？”文子好奇地问，“这是尼尔折的。”
“那他一定知道这种花的含义了。”丁香说。
“当时没有红色的三角巾。”文子很自然地撒了个谎。
“我是说，你知道为什么玫瑰用来表示爱情吗？”
“是因为阿佛洛狄忒……”
“啊，啊，阿佛洛狄忒，你现在也知道了这个，看来这个王子懂得真不少。”
丁香嘟哝道，摇了摇头，“你太小了，还不懂得爱的滋味。玫瑰之所以表示爱情，不仅是因为它美丽，还因为它有刺。”
文子知道玫瑰的刺扎破了阿佛洛狄忒的脚，却不太懂得丁香的意思。也可能是因为她不想懂得。她的眼里只看到玫瑰色的未来，就像有一间屋子隔开了她和外面的风雪。但是正如同从打开的窗户吹进的冷风，这个故事却提醒了她，厄多尼斯是在狩猎的时候遭遇危险的，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紧缩了一下。
她拨打加藤的通讯器，然而只得到无法接通的提示音。虽然知道一到雪季，扶箕山上的信号就差到可以忽略不计，文子仍然感到紧张。她又拨打了剑正俱乐部的接待电话。这一次顺利地接通了。
“社长和他的客人还没有下山。”接电话的是武田。当加藤不在俱乐部时，武田负责一切事务。“昨天下午他们的猎物已经运回了俱乐部，但是据社长说他们会在宿营地住一晚。现在下大雪了，山上的信号很差，但是有社长在，应该不会有事的，文子小姐您不必担心。”
这个回答并不能让文子安心，反而增添了她的担忧。尽管她知道，加藤对扶箕山了若指掌。早餐还没有吃完，她不想失礼，但是她的心已经远远飞到了扶箕山上的某个地方。
她什么也没说，但是丁香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别管那些礼节了。如果你对什么不放心，想做就去做吧。”
文子感激地看了看这个满头灰白的老女人，站起身来和她吻别，急匆匆地冲进了茫茫的雪幕之中。
还没上到主街，她就看到街边停有一架出租穿梭机。文子跑了过去，拍了拍机窗。
“你要去哪儿？”蜷缩在厚厚的飞行服里的驾驶员大声问道。
“扶箕山，剑正登山俱乐部，就在山南。”
“太远了。这样的大雪天能见度很低，去那里风险太大。”驾驶员摇了摇头，想把刚摇下的机窗再摇上去，但是文子用一只手按住了机窗：
“我付你双份。”
驾驶员犹豫了一下：“这种天气我去了也拉不到返程的客人。山那边雪只会更大，我可不想在那里等上几个小时，在脸上挂上两道冰鼻涕。”
“三份。”文子毫不犹豫地说。
驾驶员妥协了。这种鬼天气是不会有什么客人的。这么丰厚的报酬，只要出这一趟工他就可以回到暖洋洋的家里了。何况，旅客的美貌已经大大地补偿了出航的辛苦。如果是天气好的时候，他甚至愿意免费。
他打开了机舱。
穿梭机腾空而起，从尾部喷出橘色的火焰，向扶箕山飞去。
驾驶员说得不错，即便在空中，能见度也不过一百公米左右。虽然穿梭机航线的高度保证了不会撞上哪座大厦的尖顶，但空中密布的雪片不但阻挡了视线，也给雷达造成了许多麻烦。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有一架像他们一样在茫茫雪雾中冒险飞行的飞行器迎面飞来。
他们飞得比平常要慢许多。大约半小时后，机载雷达上终于出现了剑正俱乐部的标记。驾驶员小心翼翼地降落在俱乐部外的停机坪上，文子一秒钟也没有停，马上把手包里几乎所有的斯塔特和桑元都掏了出来，下了穿梭机，一路小跑进了俱乐部。
武田在值班。这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此时正在值班室里给一只角羊头做修饰。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他吃惊地探出头来，等看清是文子后，他的惊讶更甚了：“文子小姐！老天爷，您怎么来了？快进这里来，外面可太冷啦！”
他一边给文子打开值班室的门，一边说：“社长还没有下来。这么大的雪，应该是不会登山了，也许是在宿营地里等风雪小一点吧。”他拿起通信器，拨了加藤的号码，但是没能接通。
“他们不是带得有信号跟踪器吗？”文子问。
“是的，文子小姐。这边请。”武田按下工作台上的一个按钮，在墙面上投下了一张扶箕山的三维卫星地图。他在工作台上执行了一系列操作，文子看到两个橘红色的光点开始在地图上闪动。
“就是他们。”武田肯定地说，“其他所有的客人昨天都回来了，还在这儿看社长打到的熊来着。”
他指了指值班室角落里的那个巨大的熊头，因为这样的荣耀降临在自己的俱乐部而倍感骄傲。
“您看，就在那儿，这可是三十年来第一次有人猎熊呢。在我小的时候……”
然而文子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离开过那两个橘红的光点。她打断了武田：
“他们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