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家的儿郎还能有如此气色、风度,莫不是官宦子弟、财主子嗣、巨贾儿孙?
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们的后辈,如何能到这募兵所来应征?!
见到此人,负责问询、登记的军士来了精神。
“这位壮士,请问姓名。”
“武苍穹。”
“哪个伍?”
“武功的武,苍天穹顶的苍穹。”
负责问询、登记的军士一愣:“很有气势的名字。”
“何方人氏?”
“山南行省千业镇人氏。”
“嗯,本省人氏。家中有几口人?”
“双亲,一个弟弟,四口。”
“尚未成亲?”
“是的。”
不消说,此人正是陈德,为了方便调查,他便化名武苍穹前来投军。
这是因为,陈德估摸着:宗内管理俗务的执事认为,双方重燃战火的原因显得蹊跷,其内有古怪,那么悄悄地到双方对峙的最前线,才能查到真正的原因。
募兵所的尉官,毫无疑问,特别关注这武苍穹。以他多年的行伍经验,以及警觉,他对此人的真正目的颇为疑虑。
他便对刚入屋的副手问道:“一个刚录入名册的家伙,你可有留意?”
“头儿,你是说那姓武的,依我看,他的精气神和身板,锤炼一番,定是个好兵,哈哈!”
外形粗犷的副手,最初的印象却是不同。
“你不觉得,这家伙过于与众不同吗?”
负责募兵的尉官,不紧不慢地说道。
副手虽然粗放,尉官的言外之音他自然能听得出来,要不然两人也不能成为搭档。
“你是说,他有问题?!”
“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出现这样的人,不正是乘虚而入吗?保不齐,是大竺那边来的。”
尉官说出了他的疑虑。
“细作!暗桩?!”
副手惊呼起来。
“不会吧?!”
副手疑惑道,他一向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的想法。这也是尉官喜欢让他做副手的原因。
“依你看,将此人派遣何处为好?”
尉官问道,眯起了双眼。
“自然是最凶险之处,哈哈!”
副手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
“对!正合我意。”
这位武苍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当即就在他背后,有人有这样的议论和指派。
不过,这样的指派,倒是完全合了一位名叫陈德的修士的意。冥冥中,或自有天意。
再次开战前,战争中的一切,基本无特别出格的地方。但是,烽烟再燃后,有几处就显得非常不同寻常。
现在,两国军队在铁阑山至纳曲湖一线对峙。这里偏离双方和谈协商的分界线,深入大竺一方约五十里。
大元国一方,原本护送粮草、装备的护卫队,伤亡、战损率相对低许多。自然是因为,护送的路程,基本在战场后方,受到的攻击相对而言,少许多。
现在,大元的运送粮草、装备的三条路径,全都受到袭击,而且频度很高。护送的军兵、尉官、马车夫,死状极惨。而且每一次,运送粮草、装备的队伍被屠时,极少有活口。
原本相对安全、轻松的差事,现在,对士兵、车夫而言,几乎就是去闯鬼门关,人人畏惧,避之不及。
可是,前线十几万大军,每日所耗粮草数量极大,每隔一段时间,必须由后方运送补充。此事再如何凶险,也必须有人去做。
大元的运送粮草、辎重的北路,则是三条运输途径中,最凶险的。因为,这条路径上,遇袭的次数最多。
而这条路径,最为靠近两国的边境。也因此,大元的将领们,都判断,这些残忍的袭杀,自然来自大竺。
自然要以牙还牙,大元国一方也派出特遣的小股精干力量,潜入大竺后方,袭击对方的粮道。
因为皇室的命令约束,大元军方暂时不便发起大规模的进攻,反倒把主要注意力放在粮道的攻防上。
不断有新兵补充到粮草护卫队中。武苍穹现在就成了其中一支北路粮草、辎重护卫队中的一员。
原本的粮草、辎重护卫队,人数在两三百,主要是对付劫道的强盗,这样的人马就已足够了。现在,情况大变,人数已经翻倍,整支队伍,护卫军士加上车夫,已经超过一千。
刘俊臣本是骏霓城的都尉之一,主要职责便是守城。但是,他一向与刺史不睦,加上近来,又因募兵,以及钱粮之事,与刺史间的冲突加剧。
骏霓城的刺史,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借着近来粮道不平,需要强力维护,以此为由,便指名道姓,让刘殿臣担任骏霓城的护送队首领。实则有让他在护送中送命的好盘算。公报私仇,却又不露痕迹。
刘俊臣对此心知肚明,却是不敢违命。得令之时,肚子里,就不知将刺史咒骂了多少遍。
骏霓城的护送队,保护着八十多辆装载粮草、器械的辎重,这一日正行至一处大好所在。
左手边是波光粼粼,清澈见底的湖面,道路右侧则是郁郁葱葱、蜿蜒起伏的山坡。
众人一时心情大悦,放松了一直紧绷的心情,一边行进,一边观览湖光山色。
唯刘俊臣一人面沉似水,因为,他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
冷不防,一声唿哨,从右边传来。
辎重队伍中,有人立即醒悟到,他们这一趟差事,近乎死亡之旅,并非言过其实。
数十支,抑或是上百支箭矢,带着呼啸声,从右侧山林中射出。立马就有军士、车夫、骡马中箭,辎重护送队中就是一片惨呼声。
紧接着又是第二波箭矢射来。辎重队伍,有了防备,虽也有中箭的,伤亡比起第一波箭矢攻击,是少了许多。
间隔极短,第三波箭矢攻击袭来,可是收效更微,故而,再次响起一声尖锐的唿哨,忽地,马蹄声奋起,数十匹骏马当先从山林中冲出,马上骑士高擎着寒光闪闪的刀剑。
辎重队伍中,有弓弦声响起,是这边的弓箭手率先发起反击。箭矢鸣啸中,就有骑士落马,或是马匹中箭去势顿缓。可是,旁边的马匹、骑士仍然气势不坠。其后,山林中又有马匹衔尾冲出。
眨眼间,双方已经短兵相接。
兵刃交击,血肉横飞。
短瞬间,辎重队伍就被对方拦腰斩成两截。
中部的大元军士抵挡不住敌人的攻击,纷纷往队伍两头退却。
骑在马上的袭击袭击指挥者,看到这一幕,与他以往经历的基本相似,放下心来。
就任由手下分成两拨,往辎重队伍的头尾攻击前进,就要像以往一样,驱散了这些大元人后,就可将这些辎重付之一炬。
可是,他突然就看到,对方竟然在一前一后,各自结成了一个结实紧密的盾牌阵。
“坏了!”
他心里刚这样想到,就看到盾牌缝隙中,突然刺出十几支长枪,就有他的五六位手下,被扎落马下。
现在的战场,主要就是大元国的这条官道,其一边是湖面,一边是山林,形状狭长,加上辎重占据了部分路面,更让战场显得局促狭小,不利于骑兵的展开冲杀。
长枪盾牌阵让大元军士站稳了脚跟,开始由两头往中间压迫,袭击者开始节节后退。
骏霓城的这支辎重护送队,交战中能取得如今的局面,自然就是出于刘俊臣的手笔。
刘俊臣被刺史借故指派为护送队首领后,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他立即就从守城军中,挑选出五百精兵,加上自己的几十位得力老部下,并入原先的辎重护送队,形成了一支一千多人的队伍。
原先骏霓城的辎重护送队,大半是新兵,加上一些老弱的军士,经刘俊臣的这番改造,战力已今非昔比。
袭击的指挥者,看出这支护卫队的首领就在队伍后方,他立即下令让手下,全力向后部攻击。
他打的是擒贼先擒王的主意:拿下对方的首领,他们人数再多,也无济于事,很快崩散。
这一轮攻防,堪称惨烈。
马匹撞击盾牌的声音、长枪刺入身体的瘆人声音,刀劈人骨的嘶哑声、惨叫声,混杂一起,让人毛骨悚然,也让人热血沸腾。
看得出来,袭击者乃百战之兵,勇悍无比,付出几十人马的代价后,大元护送队后部的长枪盾牌阵,被他们彻底击垮。
马匹、骑士汇成一股洪流,杀气腾腾,大元的军兵,再拦不住他们。兵锋直指刘俊臣。
刘俊臣的老部下挡在他面前,但是,对方过于凶猛,不久他们就伤亡大半。
眼看对方就要直接威胁刘俊臣,忽有一人,如从天而降,持刀挡在刘俊臣的前面。
攻击者向前,都被他一刀一个,没有一合之敌。曾有四五个同时往前冲,他便横刀一扫,刀芒闪过之后,对方刀折人断,这一幕让进攻的骑士人人心寒。
但是,没有收到退却的指令,这些人仍然奋勇向前。可是尽被那人斩于马下。此人站在那里,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袭击者的首领,在后面观察了好一阵,知道事不可为,便又发出唿哨,这次是退却的号令。
马蹄隆隆,他们留下了一半的弟兄,没入官道旁的树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