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谈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冷笑,在池青峰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立刻又敛了起来。
“律法就是律法,即便是老夫有心拉你一把,只怕这满朝的文武百官也不肯啊!”他嘴里啧啧有声,一脸的惋惜状,谁又知道,此刻他心里却是颇为自得:这池青峰在这宗庙署的这十几年还真没有白呆,一点血气都没有了,不过,也饶是如此,这样的人才是他能用的人,若是真是桀骜之辈,他反而是有些作难了。
“议政大人,我久居汉城,和远在平壤的本家,早已经没有了甚么联系,他们所作之事,我真的是一无所知啊!”池青峰在地下连连叩首,简直是一点体统都不要了。
“求人不如求己啊!”崔谈没有再去伸手扶他,而是意味深长的的说了这么一句。
“求己?求己!”池青峰念叨着这句话,忽然看到映入自己眼帘的一丝裙边,顿时福至心灵,刚刚崔大人不是介绍说,这位余夫人才是平壤池家的恩主吗?既然这位夫人能够笑语宴宴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点说法说法的,此刻此时此地,就他们三人,崔大人不肯伸出援手,而自己也实在是看不出自己有什么自救的法子来,那么唯一的指望,就只能是这位艳丽的余夫人了。
“夫人慈悲,望救救池某一家老小,池某定当衔环结草......”话声到这里戛然而止,他顿时想起自己面前的人的真实身份来,若是因为堂兄迟青山因为投靠这余夫人一系,而获咎谋逆大罪的话,而自己此刻不是与虎谋皮,走的和自己堂兄的一样的路数吗,而且,他比那位远在平壤的堂兄更要命的是,他投靠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位王庭举足轻重的人物在一旁做着见证。
“池家的人,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吴嫣然拢了拢头发,仪态万千的对着崔谈说道:“崔大人,你以为呢?”
若是崔谈不是清楚这是在自己的园子了,而这位夫人又是儿子“请来”的客人,他还真的要被吴嫣然的这风姿给唬住了,这个女子如此从容,就好像她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夫人的话,肯定是有道理的!”崔谈微微一笑,趴在地下的池青峰,听得明明白白似乎这位夫人的一句话,就说动了议政大人要保全自己了,不由得怔住了。
如果说连附从的人都要算为谋逆的话,那么这首脑,应该算什么?他虽然性子软,但是,从这位夫人和议政大人的言语看来,这两位之间,肯定还有一些不为自己所知的事情,不过,刚刚觉得自己逃得了一劫的他,就算是给了再多两个胆子,也是不敢去打听这样的事情的,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池贤弟,你且起来!”崔谈叫起了池青峰,笑着对吴嫣然说道:“这件事情,怕是要劳烦余夫人一趟,池大人家门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不追究,不代表没人追究,实在是不能在汉城继续呆下去了,要不,请夫人护送我这池贤弟回一趟平壤?”
吴嫣然的一弯娥眉陡然张开,脸上露出微微吃惊的表情:“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崔谈很是肯定的回答,“不过,有句话也想请夫人转告尊夫,鉴于海盗在我国沿海肆虐,我国正欲兴兵还我沿海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我国与维拉斯科商团的租借协议,需要好好的再商榷一下,毕竟,梦金浦里横扼我国南北沿海诸岛,这等大事,估计明天就有有御史台的御史上书了,还请尊夫早做准备为好!”
“妾身一定如实讲议政大人的话转告!”吴嫣然起身微微一礼,这是应有之意,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这个老狐狸的决定,但是身陷囹圄得以脱身,这个谢意还是要表的。
“那老夫不打搅夫人和池贤弟探讨佛理了!”崔谈微微拱了拱手,转身离去,留下一个额头青肿的池青峰和若有所思的吴嫣然在婆娑的竹林中,一阵微风吹过,几片竹叶从林梢缓缓的落下,打着旋儿落在二人身边的石桌上。
“找到二夫人的踪迹了吗?”在四海绸缎铺子里,余宏伟和小莲刚刚走进后堂,尹胜就不知道从什么角落里钻了出来,急切的问道。用如坐针毡这个词来形容现在的尹胜,那是最合适不过了,这才两天功夫,他的嘴角就燎了一个大泡来了,任谁都清楚,这绝对不会是因为天气过于炎热的缘故。
“尹爷,进去说,进去说!”店里里还有顾客,余宏伟连推带搡的将尹胜拽到一边,低声说道:“找到了!”
“真的找到了?在哪里?”见到门口的帘子已将放下,外面的再也看不进来,尹胜站定了身形,一把揪住余宏伟的衣襟:“在哪里?”
看不出余宏伟这把老骨头,居然还是有把子力气,他掰了一下尹胜的手腕,见没有没有掰开,索性就这样带着他,朝着里间走去,直到走进最里面的一间房子,一屋子的的人大眼瞪着小眼看着他的时候,他才揉了揉尹胜放开了显得有些皱巴巴的衣襟:“二夫人在崔府后院,具体哪里不清楚,不过,我和小莲看到二夫人了!”
“二夫人怎么样?”
“看起来尚好,不过我们没有和二夫人直接交谈的机会,估计有人在暗中看着二夫人呢,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就立刻找了个借口回来了!”
“好,兄弟们打起精神来,咱们去救二夫人!”
“尹百户,你看天色尚早,是不是等兄弟们用过些饭食,待到天黑了再出门!”
“不错,是我心急了一些,不过,带回还要请老余你和小莲姑娘带路,你们在哪里见到夫人的,就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剩下的事情,你们就不用管了,直接回铺子里等着我们就行,这事情一了,这铺子也开不下去了,你们两度出入崔府,有心人一查就能查个明白,等到我们把二夫人救回来,一起逃出城去吧!”
“好,如何出城,我来安排,至于出城之后,就要仰仗诸位兄弟了!”
夜幕落下,汉城大街小巷华灯初上之时,从四海绸缎铺子的后门,三三两两走出一些伙计打扮的汉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这些人如同游鱼一样,分开人群消失在黑暗中。
没有人关注这些人的去向,要是有人有心的话,很快就能发现,虽然这些人分散得很开看起来互不相识的样子,但是,这些人却是都是朝着一个方向而去,而去,越走,就越离熙攘的大街越远,到了最后,这一行人在大官贵族聚居的清川大街上,逐渐开始变得打眼起来了,在这条大街上,可没有多少闲杂人等出没,一栋栋宅子尽是高楼大院,仆役出入都有规矩,至于行人,那就更少了。
“这里!”一个黑影轻声呼了一声,这些伙计装扮的汉子,纷纷贴拢过来,靠在阴暗的墙角处。
“进去两个人,一个把风,一个把这小门弄开!”尹胜看了领路的余掌故和小莲二人,见到他们都点点头,低声吩咐道。
两个人抱拳扎腰,稳稳的蹲在地下,然后又一个两脚踩在他们肩膀上,搭起了一个小人梯,第四个人,这才从最下面的两个人的脚下,慢慢的踩上去,一直向上,攀到第三人的肩膀上,然后下面三人齐齐发力,在黑暗中,轻轻将最上面的一人,送上了墙头。
这种过墙的方法,虽然没有飞檐走壁那么花俏,但是胜在无声无息,至少尹胜认为这种方法,可比飞到半空中藏在暗中的护院一箭穿心的要安全得多。
小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了,仿佛在幽暗中一个猛兽张开的大嘴,一个个的将这些人逐渐吞没,须臾之后,小门又无声无息的掩上,门外,一片寂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一样。
一盏宫灯下,吴嫣然身披轻纱,正在轻轻拨动烛火,在她的旁边,小舞也是神色欢快,嘴角含笑,自从日间得到崔谈的许诺之后,这主仆二人的心情都变得非常的畅快,甚至在晚饭后,将内裳缝制得严严实实的吴嫣然,都解开了束缚,痛痛快快的沐浴了一次。
“夫人,你说小莲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呢?有没有想我们?”小莲看着吴嫣然的样子,忘记了手里的动作。
“当然会,要不然,他们白天就不会冒着风险到这里来了,可惜的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人辛辛苦苦的抓我们来,又要客客气气的送我们离去?”
“当然是老爷在外面发话了呗!”小舞的肠子就是一根筋,在她心目中,那个笑起来一脸灿烂的老爷,是最有本事去的,这些事情,还用问吗?
“对了,夫人,你真的就这么回去吗?你的事情啥都还没办呢?可惜了我那几匹好缎子,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还给咱们。”
吴嫣然微微一笑,正待说道,却见面前小舞杏眼圆睁,小嘴微张,一脸的惊骇,手中的手指指向吴嫣然,一副见鬼的模样。
吴嫣然霍然转身,身后的窗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打开,一个口中含着利刃的蒙脸汉子,正悄悄的从窗棂中探出头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