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壤城里的气氛,从昨天起就变得很是凝重,百姓们虽然不知情,但是,大批的全副武装的士兵在街道上频繁的调动,军营里的士兵进出的频率也异乎寻常的高于往日,这让数番经过了战火洗礼的平壤民众,怎么不噤若寒蝉,他们其中很多嗅觉灵敏的人,甚至将这些军兵们奇怪的举动和他们记忆犹新的那个“平壤血夜”联系起来。
正是从那一夜起,余风开始正式入主平壤,虽然风字营的主要作战的目标并不说这些城里的民众,但是在那一夜,毫无疑问最遭殃的还是这平壤城里居民。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亦是如此,兵灾一起,首当其冲的当然是这些毫无抵抗能力的平民百姓,在兵灾面前,百姓们身死破家的人数,可是比那些战死的士卒的人数要多的多了。
这其中,犹以那些小有身家薄有资材的富人们为甚。这城里军兵一出现异常,那些感觉到不甚妥当的富人,立刻就想要逃出城去。不管去哪里,离开这些军兵越远的地方,他们就越安全,他们的想法朴素得要命。这些平壤血夜残存下的漏网之鱼,可不想成为再一次血夜的牺牲品。
可惜,他们的动作,还是慢了一些,原本申末酉初才会关闭的城门,结果未时三刻就开始关上了,这城门一关,立刻就禁绝了城内城外的交通,这比起平时起来,在足足差不多提前了一个多时辰。
换成后世熟悉的时间来算,这平时大约就是五六点才关的城门,结果三点不到就关门了。这可是六月啊,三点,那可是正热的时候,就是到了八点,天都还没有黑定下来呢,这个时候突然四门紧闭,这些人都清楚,这城里不是要出大事才怪呢。
“那崔阳浩有什么动静没有?”余风稳坐中军大厅,对着他下面的几个人问道。
厅中没有风字营的将领,将领们都各在其职呢!除了他的几个贴身的亲兵,就只有崔阳浩和手下几个心腹的朝鲜官员,余风担心崔阳浩会狗急跳墙,对崔阳浩和他的手下能员不利,干脆就直接派人将他们接过来保护起来了。此刻这余风的中军大厅,真可以说算得上是平壤的军政民政中心了,名义上能够做主的和实际上能够做主的,都在了这大厅里。
“那边一直没有大的动静,也没有大规模的调动的迹象,不过在咱们关闭了城门之后,敌人反而针对我风字营的姿态,调动了一些人,做出了防御的姿态!”一个亲兵回答道。每半个时辰,就会有军情送到大帐来,如果没有特别紧急的,一般都是由陈敏之先筛选,选择出相对重要的信息,然后才分门分类的送到余风的手里来。这亲兵就是负责传递军情的人,情况自然是最清楚。
“这么说来,他是打算听从建议整军,却又有点不甘心了,说不定,趁着这个机会,还想多捞点好处!”余风对于亲兵的回答,没有觉得多大的奇怪,对于最坏的那种情况,崔阳浩带着他的人马,甩开膀子和风字营死磕的情况,他还是相信不会出现的。他有把握,只要他真的痰迷了心敢如此孤注一掷的话,他有信心在一夜之间就将他那些人马,打得溃不成军、伏尸满城,尽管,他也许要付出一些代价。
但是利用这些人马,作为手中的筹码,与余风或者说与风字营讨价还价一番,试图获得更多的好处,却是任何有头脑的人在看清楚了局势都会做出的选择,现在看起来,崔阳浩十有八九的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慕詩!”
“属下在!”
“你去一趟那边,给对方最后的时限,今夜亥时,无论如何,这崔阳浩都要做出一个抉择,这亥时就是最后期限,他若是不做,我替他做!”
“遵命!”
“命令,全军酉时造饭,所有士卒将官都要回归本队,身不卸甲,兵不离手,全军戒备候命!”
随着余风的命令,大半个平壤城都骚动起来,这一下,就是再懵懂的人都知道,可能真的是要打仗了,而不是装张样子吓唬人了。而且,他们的敌人,毫无疑问就是城中曾经是他们盟友的朝鲜军兵。
而风字营的异动,直接就引起了朝鲜军兵们的强烈反应,尤其是那些曾经在上次大战中担任过风字营的火枪兵的那些朝鲜火枪兵们,看到昔日的盟友就在自己的营地附近,背着那些让他们曾经羡慕不已的火枪,冷冷的一边看着他们,一边熟练的检查枪筒、通条、和随身的弹药的时候,他们再也淡定不起来了。
上面那些将军大人们,怎么惹得这些煞神反目成仇了,这样的内幕他们并不清楚,但是有一件事,他们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要是以他们手中这些没对方打得远,也没对方打得快的火枪和对方对射的话,十有八九躺在地下的是自己,更别说,那些兵丁的后面,已经已经陆陆续续的在开始安置一些巨大的木桶了,这种东西的威力,那是在平壤城中,谁都不用解释的。需要解释的,去问问城外护城河前面那些飘来荡去的亡魂就可以了。
士兵们由茫然,愤怒,到鼓噪,到开始有人脱下身上的军服,开始找借口,找方法混出营区的时候,朝鲜军兵们的军营,大多数的将官已经开始压制不住了。
而城中原来池长青的那些属下们,为了避免他们在夜色中造成误伤,他们很荣幸的得到了一批没有标识的风字营的军服,而这些穿着风字营的简易军服的人,得意洋洋在军营附近晃荡,被熟识的军营中的军兵们看到,更是仿佛在火上加上了一把油,让原本就混乱不堪的军营,更加混乱不堪起来了。
在那边商团里当兵,不仅仅有白花花的银钱拿,还有那么神气的铠甲武器,吃的又是那么好,再看看他们自己,每天能够填饱肚子,那就已经是大幸了,上次发饷是什么时候,那个时间,遥远得连他们自己都几乎忘记了,就是这样的待遇还要拼死卖命给当官的去打仗,他们心里平衡的起来才是怪事呢。
羡慕、嫉妒、不忿加上原本的恐惧,畏战和愤怒,在所有人的心里燃烧起来,当士兵们发现他们的鼓噪对于上官来说,丝毫不起作用的时候,他们终于开始意识到,如果自己这些人不做点什么,等到真的开打,那可能就真的迟了。能够求活却要一个劲的去求死,没人会愚蠢到那个地步。
在风字营越来越凝重的压力下,申时过后,崔阳浩的军营里,开始发生骚乱了。
事情的起因开始是几个士兵脱下军服试图混出军营,他们不想打这场仗,更不想自己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形下送命,反正不管是军转民,还是民转军,他们对于这个活计已经是做得相当的纯熟了。不过可惜的是,他们这一次被朝鲜军里巡营的将官给逮住了。这将官可能是被上官刚刚训斥了一顿,心情相当的不好,对于这几个士兵,他二话不说,就令人当场就扒下他们的裤子,在营门口每人赏了三十军棍,以儆效尤。
三十军棍,对于有的人来说,就是打完了起来系好裤子,回去趴床上敷几天药的事情,屁事没有。但是,对于有的人来说,那可就是要了老命了。这三十军棍,直接将一个十多岁的半大士卒,打死在了营门口。
这一下,可就捅了马蜂窝了,一见到打死了人,原本因为这些处罚安静了许多的军营,一下子狂风骤雨般的爆发了起来,这里可是军营,几乎人人都有武器的军营,这种大骚乱,可比普通的城市居民的骚乱严重多了。所以,不知道是谁下的手,是那巡营的将官和身边的人,被人招呼上了,然后,这群倒霉蛋就被群情勃发的军士们一拥而上砍成了肉酱,再然后,在军中平时就有些旧怨不和的人,就开始趁着这个天赐良机抽冷子下黑手了。
身边不断有熟悉的同袍莫名其妙的倒在地上,所有的人都开始人人自危起来,这人人自危的结果,就是原本刚才一起诉苦一起鼓噪的同袍们,顿时变成了可以互相搏杀的对象,大家手中都有兵刃,谁也不愿意被人靠近身边,莫名其妙的挨上一刀子。
骚乱变成了自相残杀,而且,这种东西,仿佛像瘟疫一样,开始迅速的传播,很短的时间里,随着那些震天的惨叫怒骂嚎叫声,城里所有大大小小的军营,都开始异动起来了。
对于朝鲜军营里的动静一直保持着高度关注的风字营各部,立刻就进入了战时状态,不管对方这种情况是真是假,风字营的没有接到进攻的命令之前,所做的对策就是严加防御,至于若是有昏头昏脑从军营里冲向风字营的阵列试图寻求庇护的人,风字营的将官毫不犹疑的下令给予格毙。
这一点不用任何人教,在风字营的操典上清清楚楚的有规定:进退无序,冲阵者斩!连自己人冲击自己的阵列都是要落个必斩的下场,格毙几个昏头的敌人,那简直太小菜一碟了,不管这些人里有没有混进奸细,全部杀了最为干净稳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