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肯?迟早表妹会肯的。吃了一回腥,回去咂砸滋味就想下一次。日后这谢府,少不得我这猫儿来寻表妹的温柔乡呢。”
“无耻之尤,衣冠禽兽!”方春旎不知如何用词去骂他。
呼啦啦一只昏鸦惊飞,树枝乱颤。
“什么人!出来!”景珏紧张的撇下惊惶失措的方春旎,一个纵步拔剑在手几步飞冲了去,挥剑在灌木丛中一阵乱砍,竟然没有半分人影。
他长松一口气,回身看,方春旎已翻滚下栏杆,蜷缩在角落里惊恐地挣扎解着束缚。
景珏打量着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狼狈不堪的方春旎,不觉指着她哑然失笑。
“呵呵,呵呵,表妹这,可真是……一场虚惊,做贼心虚!”他上前附身抱起她冰凉的身子,凝视哭泣不止的她说:“表妹,这样子,颇是可爱。云一娲,玉一梭,澹澹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不顾方春旎哭泣,他将她轻轻抱起,放回石桌上坐定,又将掉落在地的金锁拾起,在她眼前轻晃着问:“表妹,可是想妥了?这事儿,可是答应?”
春旎颤抖的手一把抢过俊表兄赐还的金锁,泪水如雨。
“是他将你让给我了。他听说家父有意给你个好前程,让你嫁给赵王府为世子妃,就求我好好温柔的待你。今夜来会你。”景珏冷冷奚落道,“别恨我,我也是被逼无奈,才要娶你。你若是能把住嘴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讲,放聪明些,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方春旎只剩泪水如雨。
晨起,流熏去祖母房里请安,却不见了春旎。随口问小姑母:“怎不见旎姐姐?”
平日里春旎是早起的鸟儿,最是守礼数,一早来老夫人房里伺候起居的。
谢妉儿透出几分疲惫道:“这丫头,也不知是怎的了,这些日子神不守舍的。今儿说额头痛,一夜未眠,这会子还在睡呢。”
老夫人叹一声说:“做女儿时赖床晚起的日子不多了,过两年嫁了人,伺候公婆,怕都没如此的福分。让她睡吧。”
出了老夫人的房,丹姝已经回来,垂头丧气的凑去流熏耳边说:“姑娘,才我去赵王府替姑娘讲那些各色荷包和精巧的江宁织造府的贡品络子送给了宁郡主,去求她归还方姑娘的金锁,也告诉了她,是旎姑娘责怪小姐你呢。可宁郡主说,她昨日回府前,就在后花园将个金锁弄丢了,派了婆子们四处去寻,也没寻到。丹姝就派人去打探。下人们打扫园子并未发现宁郡主掉落的什么坠子。倒是听世子爷身边的笑儿说,世子一早在王府后花园去打拳,从草窠儿里拾到一枚小金锁,玲珑可爱,不知道是不是咱们府里丢的那个,可怎么丢在赵王府了呢?”
“那定是宁儿这糊涂虫丢的。”流熏惊喜道。
“可是,世子爷说,若是哪位姑娘掉落的,须得给他彩头答谢,他才肯还的。”丹姝翘了唇道,有些无奈,待流熏做主。
流熏面颊一赤,景珏表兄倒不似孟浪的,只是闺阁女儿之物落在外男手中,若被春旎姐姐得知,不知如何尴尬埋怨了哥哥去。
她忙问:“可知珏哥哥人在哪里?”
“听说一早都聚在咱们公子的书房贺喜呢。”丹姝说。
“咱们去看看。”流熏片刻不停地向哥哥书房去。
七月暑热,一树树油绿的叶子间点满红透的小花,紫藤花架子下挂着一串串淡蓝色的花,搭起凉棚一般。一阵微风送过,花香怡人,除了许多暑气。
藤萝架下,一阵笑语,哥哥同沈孤桐围了石桌对弈,表兄景珏捧了一盏茶立在一旁饶有兴致的观战,做在石凳上捧个腮有意无意凑热闹的是十二皇子景璨。
更有环臂同景珏并肩观战的表兄江维宇,一身绛色的袍子,透出几分闲雅。
流熏凑过去,恰逢了哥哥谢子骏心不在焉的推枰拱手认输。
众人取笑道:“子骏分明是心不在焉,心飞宫里惦记神仙美眷吧?”
谢子骏有些嗔恼,脸色尴尬。流熏知道哥哥心里不快,忙上前去解围说:“哥哥,妹妹寻了你许久。昨儿哥哥给熏儿那物事,被毓宁妹妹拿去玩,丢在了哪里,在让丫鬟四处去寻也没寻到呢。”
谢子骏一惊,倏然起身恼道:“还能做什么事儿?这点子事就毛手毛脚的!”他眸光惊急的就要亲自去寻一般。
流熏委屈道:“熏儿也告诫过宁妹妹,可宁妹妹执意要拿去玩。”
她偷眼看了景珏,忽然笑道,“珏哥哥来谢府前可是见到毓宁妹妹了?”
景珏拿扇子敲敲额头说:“可巧了,难怪,我今儿在后花园打拳,拾得一枚金锁,精巧可爱的,自当是王府里哪个姐妹一时大意掉落的。原来是宁儿这小糊涂虫丢三落四的马虎大意了。”
忽然他问子骏:“表弟如何有闺阁女儿之物?”
谢子骏面色大窘,不知如何应对是好。
流熏忙上来争抢,气恼道:“既然珏哥哥知道是闺阁女儿之物,就还给流熏。”她打量景珏,记起昨天湖心亭他同春旎的对话,多了几份狐疑和提防。
景珏似有意戏耍她,摇头说:“不许我些好处,就想轻易讨了去?”
说罢眼睛溜溜地扫去前面廊子下,就见洞门处行来方春旎,方春旎面色惨白,不敢近前。
“旎表妹来的正好,快快,快来给为兄凭这个理。”景珏迎了她过去。
方春旎一见景珏,再看他手指坠着那晃悠悠的金锁,流苏穗子血一般刺目的颜色,她顿时愕得周身血液凝固一般,扭头就要走。
流熏不明究竟,提了裙裾赶上她说:“旎姐姐慢走!”
后面的话她反也不知如何开口了。
难道说,要如实告诉旎姐姐,是哥哥托她约旎姐姐私会,拿了这金锁做信物还给旎姐姐,又被她不小心掉落,被珏表兄拾得去?
她嘴里一迟疑,方春旎反是大方从容的堆出一脸平静的笑意徐徐而至对流熏说:“熏儿,严哥儿人在何处?”她冷冷瞟一眼谢子骏,眸光里满是恨意。
谢子骏叫一声:“旎表妹,你等等,”疾步过来。
流熏诧异道:“严哥儿,没曾见他呀?”
方春旎脸儿一沉,顿时脸色煞白,有些懊恼地问:“不是你打发春嬷嬷来喊我,说严哥儿在学里顽皮,打破了先生的头?”
“我,不曾呀……”流熏更是一头雾水。
景珏哈哈的一笑,又看看一旁的谢子骏道:“这可是益发的有趣了。许是我等在此碍了事儿。”
方春旎见他满眼的取笑戏弄,昨夜的羞辱令她恨不得冲上去将这畜生撕得粉碎,可是她不能。她一孤女柔弱无依无靠寄身谢府,若是离开谢府的呵护,她又能去哪里?心里惨痛流泪,面上还要将屈辱深深咽去喉咙,任了苦涩倒淌心口沙痛难忍,噙了一抹浅笑说:“莫不是我来得不巧了。”
她说罢轻轻一福就要退下。
景珏似无意搭理他,漫不经心的摆弄那枚金锁对谢子骏问:“这金锁莫不是哪位千金小姐赠给俊表弟的定情之物?‘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景珏尽情戏谑着,幽幽的将那亮眼的金锁在谢子骏眼前轻晃。
谢子骏恼得一把去夺,被景珏一把握住道:“既然给到我手里,如何辜负了她?我帮了俊表弟如此大的忙,救了眼前急,俊表弟如何谢我?”
方春旎一怔,神色尴尬,难道果然是谢子骏出卖了她?昨夜将她送去景珏这禽兽的口中?不,如何会如此?难道是她不带眼识人,谢子骏一心要去做驸马,怕她碍事,竟然用此下作龌龊的手段,毁她清白,让她自此死心!
她转身欲走。却被景珏唤住:“旎表妹,你来得正好,也做个鉴证。俊哥儿玩赖,应了我的酬劳要悔了去。咱们可如何罚他?”
他眸光带了丝戏谑地上下打量方春旎,仿佛一只猫儿在耍弄擒在手中的老鼠,他那眸光就在方春旎的雪颈上一溜,方春旎不知所措的去捂胸口,景珏看她那又惊又羞无处遁逃的踟蹰反是得意的笑了,他上前几步,摊手将那枚金锁在谢子骏面前晃晃,见谢子骏要来伸手抢,一把握了高高的举起调笑说:“我知道了,定是俊表弟那日逛青楼被皇上伯父捉个正着那次,遇到那个相好的赠的。堂堂状元公,竟然也学了些偷香窃玉的功夫,啧啧。改日一定细细说来给哥哥听听。”嘴里打趣,眸子却溜溜地瞟着方春旎,笑靥里透出几分浪荡不羁,令流熏都觉得眼前的珏表兄似乎变得陌生许多。怎么珏表兄离京才这几日的功夫,回来时就如变了一个人?
一番混帐话,流熏都听得面红耳赤,捂住耳朵不由掩面跺脚转身道:“我去告给大姑父和姑母听去,珏哥哥莫不是吃多了酒?”
景珏忙打躬道歉连称得罪,眸光却溜溜的瞟去落荒而逃的方春旎。
“旎表妹!”景珏唤一声,春旎并未停步,他又喊,“你的帕子掉了!”
春旎这才狼狈停步回身,流熏忙赶去从草窠里拾起方春旎丢落的一方湖色锦帕,被方春旎一把扯去掉头就走。
流熏懊恼道:“旎姐姐可听不得表哥这些荤话的,看看,气走了不是?看大姑母知道了,不撕珏哥哥的嘴!”
景珏只是笑,臂肘搭去了身边江维宇的肩头,哈哈哈笑个不停,又取笑谢子骏白净的脸儿红如落水的虾米一般。男人凑在一处,总没有好事儿,流熏见沈孤桐频频递她眼色示意她回避,她才一把上前抢了那金锁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