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醉没有想到这女子眼中的光芒竟然比之前更亮,似乎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不但没有让这个女子因为爱情变得脆弱,反而更加坚强了。
而且,更加错误的是,他觉得刚刚关于月湄的那段话,让自己变得有些脆弱了。
一直以来,其实他的心中也是梗着一根刺,他知道,在他出现之前,月湄和宁辰风就已经成为了人人艳羡的一对。而自己,不管多少次的说服,那个女子却都从来不愿意和自己离开。于是他怀疑,那女子,对自己并无半分情感。
就如同她自己所说的,她待他,不过是和待一个普通的恩客没有任何区别。
这让慕容醉愤怒,他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因此,如果她不爱自己的话,那么自己也不要去爱她。所以即使在发现那个孩子就是自己的亲生骨肉的时候他也依旧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妥协。
慕容醉下定决心,要在那个女子面前将宁辰风深深打败,然后告诉那个女子,谁才是与她真正相配的。
但现在看来,原来湄儿根本就没有爱着谁,可即使这样,她还是不要和自己走。慕容醉觉得有些挫败,但也只能将这种挫败搁置在一边,因为那个明显获得了更多力量的女子……方可卿,还在与自己对峙。
“就这样就走?不要救他?”慕容醉扬起声调问。
“王爷说过不会平白无故地放人,王爷要什么条件?”方可卿背对着宁辰风,声音清冷。
慕容醉看着她脸上的坚不可摧,在心里略一思忖,然后道:“我可以收回我之前的条件。你不必解散宁家的产业,甚至你还可以继续操纵她。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条件。”他的嘴角弯起长长的弧度,笑着说:“你嫁给我。”
一直躲在阴影处的若枚一愣,呆呆地望着慕容醉。
而慕容醉透过方可卿,刚好看到宁辰风嘴角弯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很是不屑。于是愤怒更加强烈,恶狠狠地说:“否则,我便现在就杀了他。你也不希望自己的爱人就这样死在你自己面前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若枚已经身形一动,将一把匕首抵在宁辰风的脖子之上。宁辰风笑笑,这几日来惊喜不少,惊吓也不少。现在要杀自己的,竟然又是一个熟人。
“好久不见。”他甚至还能笑笑地对着若枚说道,虽然那匕首的寒光丝毫不做假。
若枚并不作声,她并不想杀掉宁辰风,但是此刻如果慕容醉一声令下,她知道自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即使你杀了辰风又如何?”方可卿的声音淡淡地飘起,然后又猛然间变得深沉,字字清晰:“即使他死了或者是行将因此而死,我也是那种会踏着他的尸体继续前行的人。”她说的斩钉截铁,丝毫没有任何的动摇。
慕容醉的内心就再次动摇了一下。
杀掉一个人对于他来讲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但是杀宁辰风却让他犹豫。他知道这样的行为很可能导致有一个女子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原本生前死后名,这些都是他最不在意的事情。他不是这个天朝的皇,他不需要做一个圣君,他只需要保住这个江山,让它千秋万代,始终是慕容家的。
所以手段狠绝也好,为人心狠手辣也好,都不重要。
但一想到那个女子会因此恨极自己,便开不了口。
“不知民妇哪里入了王爷的眼。”方可卿的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虽然早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看着那寒光闪烁的匕首,还是觉得心里撕裂一般的疼痛。不过那男子的微笑却鼓励了她,在加上慕容醉确实有有多动摇,她想了想问道。
“你的门楣足够,智慧也足以与我匹敌,足以与我相配。”慕容醉冷静地分析道。的确,他对这个女子有兴趣,虽然女子不能入朝为官,但是跟在自己身边的话一样可以起到不小的作用。
方可卿却淡淡地笑了,似乎云淡风轻一般,然后她用低低的声音问:“果然如此么?所以,月湄妹妹不可以?”
“没想到坊间流传手段狠辣的秦王,也不过是一个看重虚名的俗人。倒是月湄妹妹看错了人。”说完,又不怕死地补了一句。
听到她提起月湄,慕容醉的瞳孔快速地收缩着,方可卿丝毫不怀疑这个男子可以迅速地杀掉自己和宁辰风。但是她也在赌,赌月湄在他心中的地位。然后她看到那男子眼睛之中翻腾着的怒气终于渐渐地沉寂了下去。
方可卿知道,自己还是赢了。
心里的某处,竟然为月湄感到高兴。在自己得知宁辰风就是当年的那个小男孩之后,对于爱情,她开始有一种本能的相信。方可卿并不会因为这种天真就认为自己变得脆弱了,她相信人的坚韧不能通过这种东西来衡量。
就犹如,人的爱情,也不该是由门楣来决定。
“王爷,民妇无意与王爷抗衡,若非王爷苦苦相逼,我们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况且,小家伙,在宁家,也受到了很好的照顾。有小蝶和轻容这样的眼线在,王爷想必也是知道的。”方可卿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被一下子点破了自己安放的眼线,慕容醉再次觉得一惊。
而若枚,就更是吃惊。轻容虽然是自己调教出来的,能力还有所欠缺。但是小蝶的能力却是和自己不相上下,做事缜密程度甚至还远远超过于自己,这样竟然也被方可卿识别了出来。
果然,之前他们都小觑了这个女子。
慕容醉原本以为以月湄的聪慧,定然是瞒过了所有人,所以才让大家都坚信不疑那孩子是宁辰风亲生。他从小蝶那里了解到的确实是宁家所有人对那孩子宠爱万分。却不想,原来方可卿和宁辰风都知道那孩子的真实身份。
如此宠爱一个不属于自己,甚至属于是对手的孩子!
而那孩子的名字——宁慕辰,也让慕容醉感觉到微微的暖意。
“好,我就给你一次机会,来看看你是否真的如你所说的一般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慕容醉狠下了心说道,又嘱咐若枚,“看住宁辰风。有些自作主张的人,处理了吧。”他说的云淡风轻,眼角余光看都不看苏旭一眼。
而苏旭却早就已经在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瘫倒在了地上,他断断没有想到,只不过是一念之差,竟然就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方可卿没有理会这些事情,而是转头看了一眼宁辰风,对方的眼眸温润柔软,她便笑着回了头,跟上慕容醉的脚步。
重新回到地面之上,方可卿觉得自己踏实了许多。而且她相信,自己看不到宁辰风的时候反而才是宁辰风最安全的时候。她的确斩钉截铁地说自己会踏着他的尸体继续前进,但是失去他的痛苦也的确是大到无以想象。
“坐。”慕容醉似乎有了耐心,对她说。
方可卿也丝毫不扭捏地坐下,她方才的冒犯,已经足够她死上千百回了。现在这一次比起来倒真的是微不足道了。
现在,她终于拥有了和她谈判的筹码。
其实方可卿心里明白得很,拿月湄来威胁慕容醉只能算是挟制,想要真正地起到效果还要从百姓民生说起。因为分明,刚刚那个男子说着要自己嫁给他的时候是认真的。他是在认真地思量,对这个江山有利的事情。
即使站在对立面上,方可卿也不得不承认,即使慕容醉坚持重农抑商这样的政策,但是他肯撇下京城悠闲奢靡的生活亲自来此调查,便说明他绝对不仅仅是为了维护皇权,他的心里也应该装着天下,只不过那天下署名慕容的姓氏罢了。
方可卿不需要这天下易主,她只是要这天下昌盛。
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她生在最美丽的地方,守着尘世间最好的一汪山水,但仍然是看的到流离失所。有那么多的女子在经历着人世的凉薄,娘亲,云烟,月湄,甚至若枚,虽然各有不同,但终究都是因为现世不够安稳。
“我在等着你开口。”慕容醉看着这个女子绝美的脸,那上面的坚韧甚至很多男子都无法与之相比,缓缓地,他开口。
“我有更好的办法。”方可卿知道,虽然自己有所嘱咐,但是按照弄玉和月湄的性格以及与宁辰风的交情,绝对不可能只是安静地等自己回去。因此这边的事情越早解决,局面就越是容易控制,因此也不拖沓。
见慕容醉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方可卿继续说:“王爷您虽然为了维护皇权的至高无上而支持重农抑商,但是我相信您也更加关注黎民百姓的生死。天朝立足于农业这无可挑剔,民以食为天。但是王爷可曾想过那些因为连年灾荒而颗粒无收的地方呢?”
“朝廷自会播下灾粮赈济。”慕容醉开口,这他不是没有考虑过。
方可卿嘴角淡淡浮起一抹哭笑:“又有多少真的能够进入百姓的口中呢?”看到慕容醉面色一沉,她知道对方也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管是任何一个朝代,贪官污吏这样的事情都屡见不鲜,秦王素来手段狠绝,大多也都是那些贪官污吏。而其中真正的黑暗,恐怕也只有他最为清楚。只不过贵为王爷,这种现实也是他最不愿意去承认的。
“而商业不同,商业的发展并不会遏制农业的发展,甚至可以让各个商行和农业大户结合在一起,后者生产,前者销售,将多余的粮食输送给缺少的地方。商人的确因为这样的周转而获得利益,但真正获益的更是百姓们。“方可卿继续分析:“其他的物产自然也是如此,而且朝廷可以指定合理的税务,这样也可以算作是国库的一种收获。”
“最重要的是。”看着慕容醉陷入沉思,方可卿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多少起了作用,“王爷你可知道一条商道的开通会养活多少人?在商行干活的人,客栈,饭馆,都会因此获利。要知道,百姓们如果可以自力更生,绝对不会想要依赖不一定会获得的救济。”
“你在指责我朝的政策?”慕容醉眸中隐隐有危险的光。
“王爷若是细加思考就该明白我在说些什么。民妇不过一介女流,能做什么威胁到泱泱天朝?”方可卿丝毫不惧怕对方故意放出的威压,坦然地说。
“你不做什么,但是却不代表宁家不会做什么。就算宁家不做什么,如果放松对商人的压制,不能保证其中不存在对江山觊觎的人。”虽然明白方可卿所说的话句句在理,但是归根到底慕容醉最在意的还是江山安稳。
“所以民妇说有更好的办法。”方可卿看到对方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最为核心的地方,才淡淡地说道。
“是什么?”慕容醉赶忙问道。
“王爷您亲自来掌控。”方可卿嘴角勾起玄妙的微笑,配上她狭长的丹凤眼,那种睥睨众生的妩媚之感就更加浓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