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几个人的讨论落下了帷幕,需要着手准备的事情太多让他们无暇分心再去考虑那个暗中相助的什么人究竟是谁。但是待产的月湄却仍然隐隐有些感觉,那个名字在自己的心里呼之欲出,但是却没有任何证据。
只是直觉,但这直觉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来的更加强烈。
“姐姐最近看起来很忙?和辰风他们都是一个德行。”月湄坐在靠椅上,笑着对方可卿说:“有时候咱们女子就该享享清福,让他们男人去忙就好。”
方可卿苦笑了一下:“还不是辰风整日心系于妹妹,婆婆才催我得紧。”
“姐姐你又打趣我,明明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
“但是……”方可卿看了看周围,“我只是在忠实地履行保密的义务。”
“最近可是宁家出了什么事?我看大家都是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月湄又再次装作疑惑地问道。
自从看过月湄那日写下的字之后,方可卿便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就是那个做账之人,而且这几日,他们三个人已经发现自己在账本中做的手脚一事她也心知肚明。所以面对月湄这样的旁敲侧击她倒是早就做好了打算。
“有不少货物都损失掉了,婆婆和公公都十分忧心,一直想要找到问题的原因,所以最近我也跟着忙碌了不少。”方可卿很认真地说。
见她这样说着,却也不像是隐瞒的样子,月湄的心里倒是有些拿捏不准了。原本她心里直觉认为方可卿很可能就是暗中帮忙的人,毕竟从神情看来,方可卿一定是爱着辰风的,所以为他做这样的事情也正常。况且,这女子聪慧,她可不相信只是表面能够看到的这些。
但是眼前的样子倒也不像是装的,莫非是她口中的那位婆婆?
过去也确实听宁辰风说过,虽然宁家表面上看起来都是自己的父亲在把持大局,但是她的母亲却也是位不简单的人物。
这样思量着,倒也不是不无可能。
“那姐姐……啊……”月湄还未说完话,突然发出一声痛呼。
看着脸色陡然开始变得苍白的月湄,方可卿顿时一惊,连忙问道:“怎么了?可是腹中有什么不适?你等着,我叫人去请弄玉来。”
“姐姐,我可能是要生了。”月湄只觉得痛,从iati处传来的痛。以前也听人说过,生孩子是非常痛的,但直到痛到自己身上才发现自己原来所做的心里准备,所能够想象到的痛都是远远不及的。那是一种言语无法描述的痛,细细密密的,一波接着一波,并不给她太多喘息的机会。
她的额头和手心都开始渗出细密的汗水,看着同样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的方可卿,脑海中还不忘闪过“果然是美女,就连惊慌都这样倾国倾城”。
这样疼了一会儿,总算是适应了一些。没有了开始的突然,月湄也就觉得不那么无法忍受了。
但是她整个人还在椅子之上,方可卿更是动也不敢动。
“等你这小东西出来了,我一定打你屁股,既然这么折腾你娘。”月湄语调凶狠地吓着肚中的孩子,但是却仍是带着宠溺的。
“云烟和小蝶已经去请了,弄玉和辰风马上就来。”见她还有精力开玩笑,方可卿的心也放下了一些,马上安慰她道。
“嗯,姐姐你也放心,我一定会顺利生下这个孩子的,我说过,这是我们共同的……孩子……。”隐忍着疼痛,月湄艰难地说。
话音刚落,便见到弄玉和宁辰风皆是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后者一看到眼前的情况立马将月湄拦腰抱起,放到内室的床上。而随着他们而来的经验丰富的产婆们也有条不紊地进入屋子,不时嘱咐云烟,小蝶还有轻容准备物品或者烧热水。
宁辰风看着一旁一脸担忧之色的方可卿,不由得心下怜惜,将对方揽入到自己怀中,感受着那小小身躯的微微颤抖,安慰地说:“别怕,没事的,我们都在,还有弄玉。湄儿和孩子一定都会平安无事。”
一滴眼泪滴在他的手背之上,温热,然后是下一滴,听不到任何哭声,但女子的脆弱就这样温柔地袒露在他的眼前。
弄玉此刻就在门口的地方站着,不时地嘱咐着来来往往的产婆,并向热水中加一些药物来帮助月湄维持清醒,保存体力。月湄这一胎怀得十分艰难,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单单是怀孕最初期的反应,恶心,无力,头晕,她都一直整整持续到了五个月的时候。
后来在加上商行的事情,常常得不到好的休息。
弄玉一直在照料着,倒也无妨,但是眼下十月怀胎,这最后的关口,他一个大男人,却不能够为她接产。此刻也只能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呼。
宁辰风也觉得心疼,以湄儿的心性,若不是真的痛到极致,是断断不会发出这样的呻吟的。又想起自己怀中的女子小产的时候,是怎样的虚弱和无力,就更加忧心。彼此都说着让对方安心的话,但其实没有任何一颗心能够真的安下来。
“你们不是都声称是最好的产婆吗?”望着一位产婆端着一盆红红的水走了出来,而里面月湄痛苦的呻吟却丝毫不见减弱,宁辰风的眼睛发红,大声地质问道:“我宁府也好吃好喝供养你们一月了,怎么还这么无用?”
“宁少爷您息怒,不要着急,生孩子都是这样的。这位姑娘算是好的了,呻吟的声音大才说明她还有体力,若是没有体力的话那才不好呢。”那产婆虽然突然被质问,有些惊慌,但还是条理清晰地回答道。
宁辰风见不远处的弄玉点了点头,这才愤愤地转身,不再做声。
方可卿此时站在他的身后,任由这个男子将一部分身体的重量转移到自己的身上。现在的她已经不再像最开始那样的惊慌,她可以分担这个男子的不安。心里又为这个男子感到心动,那不是他的孩子,但是他却仍旧能够这样挂心。
他是个善良的男子,所以日后,一定能够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方可卿想。
而里面的那个女子,虽然一声接着一声的呻吟,但那从来都是骄傲和坚强到了骨子里的女子,她对自己做出那样郑重的承诺,就一定会兑现。方可卿揪紧的心里仍旧是保持着这样的相信。
“公公,婆婆你们来了。”见宁家二老在丫鬟的陪伴之下过来,方可卿忙迎了过去。
“多久了?”听着里面的声音,宁老夫人问道。她也是刚刚听丫鬟来报,这才匆匆赶来。这几个月以来,对月湄的成见已经越来越少,见她可以和可卿相处安好,宁老夫人心中也是高兴。虽然月湄出身青楼,但他们也不过是一介商人,并不觉得门楣有多么重要。
开始的排斥,更多的还是为可卿不值,以及痛惜宁辰风的不务正业。
但是,眼下这个女子正在里面经受着自己也经历过的煎熬,为了宁家的血脉,她就更加动容,不能不为之挂心。
“有半个时辰了。”见到婆婆,方可卿更觉得安心了许多。
听到这个消息,宁老夫人的神色明显松缓下来不少,这是非常正常的,怀孕生产,都是要经历过这样的煎熬的,“那还好,大家一起坐下来等。”
“这里风大,娘您还是进屋子去吧。”宁辰风心下感动,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自己的父亲母亲始终会在最后站在自己这边。
“没事,比起里面的月湄,这些都不算什么。”宁辰风一愣,这是第一次,母亲唤出了月湄的名字,不再用凝翠楼的那位来称呼。虽然那孩子其实并非是自己的骨血,但是宁辰风早就已经打算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来养大,能够得到母亲的承认自然是最好的。
几个人又全部都安静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半闭着的门。
终于,在接近了两个时辰的煎熬之后,众人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啼哭声,那个从最初就没有让月湄消停过的小家伙终于肯出来了。
有产婆急急地出来禀告:“恭喜恭喜,是位公子。”
“湄儿怎样?我们可以进去了吗?”终于听到了好的消息,宁辰风马上问道。
“月湄姑娘没事,现在还醒着。”产婆回头看了一眼,收到同伴都已经收拾妥当的手势之后,对满脸焦急的众人说:“现在大家可以进去看看了。”
月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但看得出还有力气,看着进来的众人,浅浅地笑了,带有一种脆弱的妩媚:“这个小家伙,当真折腾死我了。”
宁辰风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轻轻地说:“辛苦你了,湄儿。”
月湄眼中光芒闪烁,流下一滴眼泪,用众人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了句“谢谢。”
“好孩子,你好好养着。”宁老夫人也诚恳地说道。
而方可卿只是站在一旁,狭长的眼眸里此刻却溢满了泪水,看着那脆弱得放佛一碰就会散掉的月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月湄回望她,笑了下,那泪水便止不住落了下来,很多话也都不言自明了。
“哇——”似乎很不满意众人对自己的忽视,产婆怀中的小家伙大声地哭了起来。
“还好意思哭,瞧你把你娘折腾的。”弄玉带着宠溺地瞪了他一眼,笑着从奶娘手中接过了这被忽视的小家伙。面对这个虽然脸皱成一团,丑丑的,但是粉粉嫩嫩的小家伙,众人忙又围了上来。
“他叫宁慕辰。”月湄在宁辰风耳边说,然后终究是累极,睡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