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便是欧晓翔,潘宝山觉得他是个缺少情义的人。
作为徐光放的贴身秘书,欧晓翔没有亏着,被提到了市政府副秘书长、办公室主任的位置,应该知道感恩。潘宝山觉得,一个人即使没有立场不能知恩图报,但起码应该有个态度不能以怨报德。
可是,欧晓翔既没有立场,也没有态度。
说欧晓翔没有立场,是在徐光放转岗到政协后,他突然间就来了个移形换位,恬着脸对姚钢表示出了五体投地的顺从。其实这种情况多数人都能理解,要想继续在原来的位子上呆着,必须服侍好新主,转风向换队列也无所谓,将心比心嘛,换做谁可能有那想法,成功与否,闲话不会多。
可是,欧晓翔很过分,他连个最起码的态度都没了,白眼狼一样,甚至不惜以诋毁徐光放来获取姚钢怜悯赏赐似的好感。
事件中的姚钢似乎也没有风度,竟然推波助澜,总是变着法子让欧晓翔在不同场合对徐光放评头论足,把他折腾得像个小丑。
姚钢如此行事当然有他的目的:一来可以实施报复。当初他在古河县做县委书记的时候,徐光放是市长,有几次下去调研没给他面子,心里刺挠着呢。现在刚好借力行事,让徐光放自己的人反戈一击去攻讦他,很够味。二来,可以借机显示自己的开明。表面上看,欧晓翔是徐光放的人,但是绝不会因此而遭到排挤,还是保留他市政府副秘书长、办公室主任的职位,这样,能进一步拉拢人心。
不过,有一点还是和以前一样。
以前,欧晓翔的副秘书长,名义上跟的是潘宝山,但其实没有,只是空挂个名,具体干的就是办公室的那摊子事。
现在,姚钢还是那么安排,不让欧晓翔跟副市长,只让他做办公室的事。姚钢觉得,副秘书长如果具体跟了副市长,那就是变相的副市长助理,有很大的蹬升劲,怎么说也不能让他借了力,所以还是让他空挂,主要把办公室给打理好就成。
在姚钢看来,办公室主要就是搞业务工作之外的综合服务,重要性是大是小,完全因人而异。但不管怎么说,因为欧晓翔是徐光放的老部下,对老摊子的情况很了解,起码过渡期的有些事情交给他操办会很顺当,而且出了事也好吹胡子瞪眼来处理,无所顾忌。
办公室的阵地无所谓,但是,对一些个关键的位置,姚钢还是安上自己的人才放心。比如市政府秘书长一职,就不能随便将就。
徐光放在位期间,市政府秘书长是魏希桦,工作做得严丝合缝,而且最为重要的一点是,魏希桦其人是个十分正直的中间派,在他眼里,工作永远是第一位,谁做市长就绝对百分百服务谁,为的是把全市的大局工作做好。这一点,松阳市政圈里大都知道,就连严景标也承认。
但是,姚钢不这么想,他不相信久在领导身边转,还能不入围?即使在别人看起来不是,那也只能说是伪装得好,更具危险性。所以,铁定认为魏希桦肯定是和徐光放穿一条裤子的姚钢,不把魏西桦拿下来,就不能安神。此外,不但要拿他下来,还要给他弄个棘手的工作,以方便随时有看不顺眼的迹象就随时拿捏。
由此,魏希桦被调到城管局当局长了,这可是个苦差事。城管的活真不易干,上下都不通爽。下行总受阻,从街边小贩到大面管理,都步履维艰;上行总挨批,在各个行政单位、部门的年底测评当中,一直是稳居倒数第一,被训得戴不上帽是常事。
当初,魏希桦要被安排到城管局的消息出来后,曾有人劝他赶紧到姚钢面前谈谈心,在文件还没下发之前,什么都有可能改变。但是,魏希桦还真就有骨气,丝毫不为所劝,他宁愿承受不愿意接受的现实,也不呈上小人脸。
从这一点来讲,潘宝山很佩服魏希桦,人格魅力就是这么迸发出来的。相比之下,潘宝山更看不起欧晓翔。不过潘宝山也不太敢和欧晓翔翻脸,当初送他一个金福字的事还没忘,怎么说都不光彩,万一欧晓翔恼羞成怒抖落出来,即便没有查证,脸面也不好看。当然,一切都由所处的地位决定,潘宝山相信,如果他到了姚钢或严景标的位置,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现在,还要悠着点。尤其是欧晓翔主动打来电话祝贺,并且还要请他吃饭。
潘宝山回欧晓翔的话,说不巧正要回富祥,有点事急于处理,过几天回来后再联系。
说要回富祥,潘宝山不是在撒谎,他要找高厚松表示感谢。
高厚松从潘宝山出事时就表示出了比较真诚的关心,到潘宝山被重新启用的消息传出,他也毫无例外地致电祝贺。而且,就在电贺的时候,高厚松告诉潘宝山,之前说过照顾那几个人的事情,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估计不日便可到位。
说是不日,估计也就几日,这点算是行话,潘宝山能听得出来,所以,现在他要回富祥见高厚松,当面感谢一些。
高厚松自然是热忱欢迎,但场面并不大。这点很好理解,富祥这边冯德锦的眼线众多,如果和潘宝山走得太近,难免会有风声走漏,高厚松也很有顾忌。
酒店是档次当然是不能低的,富祥大酒店,但房间没有选什么豪华包、贵宾包,那里熟人真是太多了。高厚松选得的是二楼普通间,这里相对要“清净”得多。
酒桌上的人不多,只有郑金萍、吴强还有姜玲,潘宝山一看就明白,但觉得似乎还少那么两个人,杨涛和解如华。这两个人,当初他也跟高厚松点过的。
高厚松眼色不错,从潘宝山小小的愕然中读懂了他的心思。
“潘常委,先坐吧,有些事慢慢聊。”高厚松朗声而笑。
潘宝山自然明白事出有因,也随声而笑,把高厚松朝主人位子上让,“高书记,来富祥可不比别处,你是独一无二的。”
“潘常委让我坐中间这位子,不就是要我如坐针毡嘛,我看应该是非你莫属的!”高厚松当然想极力把潘宝山让过去,要知道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的威力对于一个县来说,很有分量。
潘宝山仔细看了眼高厚松的脸,确实有诚意,所以也不再推辞,“既然高书记这么客气,我就不能再客气了,否则显得太虚让。”
“那是那是。”高手送一手轻抚潘宝山肩膀,一手做了个请姿。
潘宝山落定,高厚松也坐了下来,紧接着郑金萍、吴强和姜玲也都相继沾了座。
“潘大常委,今天能跟你坐到一块,还真是要感谢高书记提供了这么个机会!”已经是富祥县副县长的郑金萍,从一见潘宝山开始就几乎把目光都投在了他身上,就想盼着有那么一个深情对望。潘宝山是不敢的,但也不回避郑金萍的眼神,只不过时间拿捏有度,和她对视后,就在郑金萍要聚焦的时候,他便找着话题移开了。
郑金萍说得有滋有味,但高厚松听了却一挺脖子一歪嘴,“郑县长,说到底,机会都是潘常委提供的,否则今天咱们也凑不到一起。”
高厚松这话是相当犀利,言下之意如果不是潘宝山帮你郑金萍美言,能有今天?
郑金萍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见着潘宝山她有些心襟荡漾,一时有点走神而已。
“那是那是,高书记,潘常委到底是从夹林走出来的,对我们夹林人自然是关照有加!”郑金萍忙对高厚松笑道,“我,吴强吴书记还有姜玲姜副乡长,都得感谢潘常委的!”
“客气了吧不是?”潘宝山插上话,环视一小圈,道:“说到底应该是高书记给面子,所以别的也就不多说了,今天喝酒破个例,同饮三杯酒的惯例就改革一下,让我们一起来感谢一下高书记吧!”
高厚松一下被说得不好意思,摆手说道:“潘常委,你这是故意让我下不了台嘛,依我看要么一起敬你,要么还是共同举杯。”
“潘常委,高书记,我提个意你们看是否合适,不如我们在座的几个,一起敬你们两位领导好了!”吴强不失时机,满脸兴奋地说了一句。经过几年的等待,在郑金萍被高厚松提上副县后,他终于干上了夹林乡一把手,由衷高兴。
吴强的提议立刻引来郑金萍的强烈赞同,她携带着姜玲,朝潘宝山和高厚松举起了酒杯。姜玲是跟风涨,如今她可是夹林乡副乡长,以前她都没想过这些,但是她能稳住,并不多话。
潘宝山想提一下气氛,也就不再推辞,端起酒杯对高厚松笑道:“高书记,有句话说得好,大小都是情,多少都是意,咱们就别推辞了,来,这杯酒也算是我们俩祝贺他们三人荣升!”
“同喜同贺同乐!”郑金萍可以说是最激动的人,副县长的光环,她梦寐已久了,如今已然变为现实,真是有些乐颠之极。
高厚松能看得出来,但也不多说。这让潘宝山有点不自在,也许在高厚松眼中,这里面有点故事。不过确实也是不清白,潘宝山并没有忘记那一次冲动之下把郑金萍给拾掇了,但好在是,郑金萍还从未以此做资,也正是这个原因,潘宝山才执意要拉郑金萍一把。
有些事不能描,会越陷越深。潘宝山相信,他和郑金萍的关系之“清白”,日后自会见分明。
高厚松虽不是太明白,但大抵还是相信潘宝山的,总不会和郑金萍这女子勾搭到一起,但至于为何要提点她,可能因为是以前在夹林得到过她的帮助,报个恩而已。再者,即便清楚就是那么一回事,也只能一笑而过。
“潘常委,今天有点不好意思,其实还应该再找两个人来,不过确实不太合适。”两杯喝过,高厚松放低了声音及时对潘宝山道,“杨涛在丁锅乡干得是一塌糊涂,根本就是麻绳拴豆腐,提不起来啊!”
“哦,那就没办法了。”潘宝山道,“提不起来的人,硬提起来后别的不讲,单是对本人来说就是一种伤害。”
“潘常委,你理解就行。”高厚松笑道,“不过解如华不是这种情况,他的确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但是,现如今富祥县公安局长是冯德锦安排的,对解如华提防得比较紧,所以操作起来难免会有不可控之处。”
“那就更能理解了。”潘宝山呵呵一笑,端起酒杯对高厚松道:“拉人上岸,总不能把自己给送下水。”说完,潘宝山主动一碰高厚松的杯子,看了一下郑金萍、吴强和姜玲,继续道:“高书记,其实能有今天这样,我已经很感谢了!”
“嗌,不说感谢,那一来就客套了嘛,只说喝酒!我先干为敬!”高厚松脖子一仰,喝了个底朝天。
“爽快!”潘宝山同样不留一滴。
就这么喝了一阵,潘宝山竟然有了酒意,不过十分自制,对高厚松说明天一早还要到市里处理点事,还真不能放开喝透。
高厚松知道潘宝山不想失控,他本也就有这么个准备,而且现在潘宝山提出的理由又是那么充分,当然是顺水推舟行个轻松。
“嗯,我就估摸着潘常委最近清闲不了,上上下下肯定都是一大堆事情,确实也不能耽误。”高厚松笑道,“既然这样,今天我就不勉强了,随意喝,主要是聊聊天,喝得不到位下次补上!”
“必须的!”潘宝山说得斩钉截铁,“以后机会少不了。”
“只要潘常委有时间就行!”高厚松笑了起来,道:“潘常委,今晚你是连夜回市里,还是在富祥家里住下?”
就在潘宝山开口要回答的时候,包间门被敲响,服务员进来了,身后跟着个女人,殷益彤。
殷益彤的出现,让潘宝山和高厚松大吃一惊,她怎么会贸然摸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