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
陈行之从兜里拿出了一块锃亮通透的椭圆黄玉,朝着空中的念兽金雕身上一抛。
如同积雪触碰骄阳,金雕的身体仿佛融化了一般,化作一团,就这样被缓缓的收进了这块毫无杂质的黄冥石内。
等到最后一丝念力都被黄冥石摄入,黄冥石也随着飞回到了陈行之的手中。
再次探头看去,黄冥石已经不复之前通透的模样了。
从黄玉的中心依稀可以分辨出一只老鹰的形状,像是这块石头本来就长成这样似的,被大自然封印在石中,外表看不出一丝雕琢的痕迹。
尘埃落定,一切都已经结束,但看着满目疮痍的地面,所有人都好像安静了下来,许久才有人发出声音。
“接下来异能联盟的人会赶到这里处理的。”
苏伯勇已经恢复了点力气,蹒跚着倚着一颗小树站了起来。
这话说完,他的眼睛便不禁看向了陈行之。
“爸,现在这个时候,我觉得你也不用再隐瞒什么了吧。”
陈远江用带着审视的眼光打量着眼前的这个老者,等待着他的回答。
苏伯勇的话也几乎是坦诚相待的告诉了陈行之,李建刚将要赶来的事实,再继续隐瞒下去也没有意义。
然而就在此刻,情况突变,就连陈远江自己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小心!”
最先反应过来的苏伯勇,一发空气念弹猛地推开了陈远江,一条树枝正好从他身侧扫过。
怎么会?!
看到攻击自己的是什么,陈远江诧异的将目光看向了自己面前的陈行之,却发现他的眼中也是愕然和诧异。
“你想要做什么?!”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陈行之会突然动手,苏仲文更是重新将‘贯石之弓’召唤在了手中,念力形成的箭锋已在弦上。
“爸,你为什么...?”
以陈远江对陈行之的性格,和正常人的逻辑来判断,他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很不符合常理的。
而且刚才的袭击好像并没有附带任何的念力,这才让陈远江因为没有感知,而差点被攻击到。
“不是,我..我...”
看着众人怀疑和警惕的目光,陈行之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慌忙的余光处,他却不小心瞥见了原本挂在银杏树上的那条红绳。
红色的细线在满是翠绿的世界显得格外显眼。
【是他!】
没错!一定是他,只有他拥有这样的异能!
陈行之的脑海中突然猛然冒出一个熟悉的面孔,但还没等他出口解释,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一抹绝望的眼神转瞬即逝,没有任何人察觉到。
“没错,既然这样我也不想再伪装下去了。”
面前的老者突然昂起来脑袋,放声大笑了起来,言语中暴露出与之前完全不符的狂妄。
而在陈远江等人看来,这是陈行之因为偷袭不成,彻底撕破了脸皮,打算改为正面对他们发起强攻了。
“异能联盟的警官赶到这里,只会看到凯伦和你们同归于尽的画面,而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陈行之的话,让陈远江几人如坠冰窟。顿时都心生警惕,彻底没有了侥幸,防备了起来。
“嗖——”
树叶交错划过的声音沙沙作响,但这里唯一还有战斗力的就只剩下苏仲文了。
苏伯勇虽然还有意识,但念力确实已经被彻底榨干了。
就连最后推开陈远江的那一下念弹,都已经是他片刻休憩后恢复的最后一丝念力了。
面对迎面而来的树枝,黑色长弓在苏仲文的手中,却也无法保持安全的位置了。
但苏仲文的神色却依旧不慌不忙,以弓代剑,附着着自己的念力,对着上前来的树枝就是这么一砍。
树枝断落在地,几乎没有任何的阻力,留下一道光滑的横截面。
陈远江抄起树枝,将多余的树叶撕掉,聊胜于无的将念力附着在上面,当成了自己的武器。
虽然他对自己的能力也心里有数,但狗急尚会跳墙,更何况人逼急了,除了数学题,什么事做不出来?
然而当陈远江将手中的‘棍棒’挥出后,他才发现,陈行之的攻击不堪一击。
即便是陈远江并没有苏仲文能够‘贯穿’万物的异能,但附带了念力后,树枝却也被他轻松敲断了。
难道陈行之放水了?
陈远江疑惑的看向了陈行之,但看他一脸拼命的表情,并不像是在装模作样。
还是说契约物的念力被消耗完了?
因为确实陈远江也没从攻击的树枝上发现有念力的痕迹,这也让他不禁心中产生了些许怀疑。
而就在此刻,一条藤蔓突然从陈远江的脚下暴起,趁着他愣神的功夫,迅速由下而上缠上了他的脖颈。
“死吧!”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陈远江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能顺畅的呼吸了,他的双手也被捆绑了起来,再也无力回击。
“小江!”
“陈远江!”
靠着大树的苏伯勇奋力想要赶去支援,但酸涩的肌肉却让他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再一次摔倒在地。
而另一旁的苏仲文也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虽然来袭的树枝被他轻松砍断,但连绵不绝的攻击却在不停的将他的身体一步步往后推去。
作为远程的弓箭手,在无法和人拉开距离的情况下,苏仲文实在是大受掣肘,无力发挥。
就在陈远江感到自己快要窒息死去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身上的束缚猛然一松。
缠绕的藤蔓失去了力道,散了开来,而他也因为失去了平衡,被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咳咳咳...”
陈远江来不及感受身体砸地的疼痛,便已将双手护在了嘞红的脖子处,拼命地咳嗽着,以缓解之前窒息的痛苦。
等到他缓过神抬眼看去时,却只看见陈行之倒在了血泊中,瞪大着双眼直直的看着他。
陈远江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临死的眼神,陈行之好像想要拼命说些什么。
嘴间蠕动的文字却始终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来,最后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小...小心...陈...”
一方精致小巧的玲珑黄脂印章缓缓出现在空中,随着最后一丝念力消亡过后,失去了支撑,从空中掉了下来。
就好像一出烂尾的戏剧,在结局戛然而止,匆匆收场。
“你们还好吧!”
健硕的身材加上刚毅的脸庞,陈远江对这个留着寸头的高大男子非常熟悉,他正是异能联盟分部的李队——李建刚。
陈远江终于明白到底是把自己救下来了,但此刻他却没有什么打招呼的心情。
看到陈行之的尸体倒在自己的面前,陈远江却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几步,惊魂未定的坐在了地上,心头百感交集。
他心中充斥的是万事休矣、劫后余生的喜悦?
不,好像并没有!
此时他竟然有种兔死狐悲的沉重。
这就好像电视里一个杀人犯被执行死刑,我们会为此拍手称好,却泛不起一丝波澜。
但一个熟悉的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却难免感同身受、兔死狐悲。
哪怕这个人再坏,也不禁会发出心有余悸的感叹,感慨这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他心中充斥的是失去亲人的悲伤?
好像他也并没有!
陈行之在他的记忆中也只出现过短短的几个片段罢了。
加起来的时间,甚至还不如寝室里朝夕相处的三个室友。
但是他眼中的泪水又是从哪来的呢?
感受到眼眶中划过的温热,陈远江仿佛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自己哭泣,不由自主的拼命的流淌着悲伤。
明明还有很多话想要问,还有很多疑问想要说出口。但现在人死如灯灭,再多的谜团也终究只是谜团了。
“啪!”
还沉浸在
自己世界中的陈远江,被李建刚这么突然的一拍,猛然惊醒了过来,抬起了头。
李建刚只是默默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虽然是为了保护陈远江,但毕竟陈远江的父亲就是自己亲手击杀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
而苏伯勇和苏仲文二人也只是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默不作声。
所有人都沉浸于安静的气氛中,但他们没有看到,百米处一架无人机在空中悄无声息的盘旋着,静静的凝视着这一切。
“会长,我们可以撤退了。”
卜青关掉了显示器中的画面,示意卜墨收回空中的无人机。
陈远江等人的战斗画面已经结束了,如果他们再呆在这,被发现恐怕也说不清楚。
只不过卜青口中的这个被称之为‘会长’的陌生男人却好像丝毫没有听到一般,悠哉的坐在河边。
陌生男人背朝着两人,从身边拿起一个葫芦,用毛笔蘸着血红的朱砂,一撇一拿得勾勒着什么。
“你们知道逢乡节的由来吗?”
陌生男子突然饶有兴致的问起了逢乡节的来历,转过了身。背后隐藏着的那张脸赫然就是司机孙文的脸。
但转瞬间,流光溢彩,一道面具纹络的六角图章在他脖子前一闪而过,孙文的面容再次变回了一张憨厚平凡的苍老面孔。
卜青和卜墨四目相对,不明白会长问这话的意思。
但庄稼汉好像也并不强求他们回答似的,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相传卫朝建国第八年,丽都地区突发洪水,百姓民不聊生,但皇帝少小无知,骄奢淫逸。却对此时不管不问。”
“当年的宰相收到家中老母受灾被困的消息,上朝怒骂当今圣上不理朝政,整日里花天酒地,歌姬作伴,却不想被这年轻气盛的小皇帝下令直接砍掉了脑袋。”
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起来,嘴角露出了一抹嘲讽。
苍老的嗓音并未停止,仍然在继续述说着历史的残酷。
“然而宰相之死却并未震慑住文武百官,为了百姓的安危和社稷的安定,朝中官员纷纷上书谏言皇帝,轻税赈灾。而此时的他们皆以心存死志,提前休以家书寄往老家以报平安。”
“那阿婆怕是直到死,都不知道她每年收到的书信都是她那宰相儿子生前的宾客代为书写的。唯一的遗憾可能只是儿子忙于朝政无法返乡看望她最后一眼吧。”
说完最后这话,庄稼汉终于站起身来。
葫芦上的字已经写完,他几乎是毫无缅怀的将其甩到了水中。
“走吧!你们的国家可是无趣,这样虚假的寄托又有什么意义了。人已经回不来了”
看着水中漂浮不定,起起伏伏的葫芦,庄稼汉的眼中闪过一丝自嘲和悲凉,这是一双历经沧桑的眼睛,像在述说着无声的故事。
【怎么可能会有回信呢?】
他摇了摇头,准备转身离去。但不知从哪飞来的一张洁白书信突然从他头顶缓缓飘落。
捡起地上的书信,只见背面的封面右下角正镌刻着一个秀丽的小字——莹。
和他用朱砂在葫芦上写的名字,一模一样!
庄稼汉的神色第一次出现巨大的起伏,卜墨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这一些列的复杂情绪。
或是惶恐、或有欣喜、还带着一丝的怀疑。
庄稼汉条件反射般的抬头看向了天空,一只异色的鸽子完成了它的使命正要离开。
“这是慕的鸽子,可是...这不可能!”
他的眼中交织着难以判断的情绪,甚至失声喊了出来。
只见这鸽子全身上下洁白如玉,但却在左翼的翼尖处留有一小块的黑色羽毛,跟其他正常的鸽子略有差异。
“鸽子的寿命最多也不超过50年,怎么可能会维持这么久?!”
他不由得看向了顺着湖水缓缓飘走的那个葫芦,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急忙颤抖着双手拆开了信封,而信纸上面的内容只有一行小字。
上面的字迹,他太熟悉不过了。
【瑾,快离开那儿,他们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