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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六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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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面对突如其来失明的颜承衣,姜随云的态度小心翼翼起来,她知道颜承衣是个性格相当骄傲的人,失明对他而言不谙于一个沉重打击。

也因此理解起了颜承衣的这番突然剖白,以为他是因为失明担心她会嫌弃他。

聂枣想,那时候她真是天真又善良。

姜随云不止想办法帮颜承衣找大夫,还隔三差五便去看望他,倒是关切超乎往常。

这个影响对于颜承衣来说也实在不小,颜家不可能要一个失明的家主。自失明后,他的权利在被一点点架空,而他当时羽翼未丰,还做不到完全控制整个氏族,族中长老一边催促颜承衣尽快成婚生下继承人,一边偷偷开始物色起了新的接班人。

现实而残忍。

聂枣静静看着颜承衣身边冷清下来,偌大的颜宅主屋里空寂无声。

颜承衣合着眼用双手缓缓摸索,不疾不徐习惯永恒黑暗的世界,接受失明这件事对他来说似乎并不困难,只是原就冷淡下来的性格变得越发疏离冷漠,唯一的例外是在姜随云出现时。

她是个活泼闲不住的人,坐在颜承衣身边就算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自顾自的说很久。而颜承衣则格外捧场,不止总是笑着听她说,附和她那些幼稚的话题,还时常跟她说些过去自己经商四处走动时听来的趣事,姜随云也同样会配合的笑得前仰后合。

这般融洽来得措手不及,他还有些不安:“小云,我的眼睛……你真的,不介意?”

“当然了。”

颜承衣向前伸出手想要触碰,在半空中就已经被姜随云的小手紧紧握住,她的声音清脆悦耳,有种天真的纯稚:“我们本来就是……咳……总之你相信我,我是不会是因为这种事情离开你的。”她笑,半开玩笑嗔道,“这时候看出谁是真心真意的了吧,你身边那些莺莺燕燕才不会这时候陪你呢。这样也好,现在你肯定没以前那么招蜂引蝶了!”

颜承衣也笑起来,接着她的话道:“是的,现在你要是不要我,就没人要我了。”

“知道就好,还不快对我好一点!”

颜承衣轻笑,转瞬又察觉姜随云的语气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姜随云移开眼眶通红的脸,擤了擤鼻子,道:“没什么……可能是这两日有些受凉。”

“受凉!?看过大夫了么?有没有……”

“没事没事!”看到颜承衣的紧张,姜随云忙解释,“休息两天就好。”

他们的感情一天比一天好。

颜承衣似乎一点也不遗憾失去了颜家的权势。

然而,柴峥言回来帝都的那天,得知消息的颜承衣还是坐立不安起来。

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唇抿成一条线。

来看他的姜随云察觉了颜承衣的不对劲,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颜承衣无法对她诉说,只能攥紧姜随云的手,道:“……每天都来看我好不好?”

这样她就没有时间去见,去认识柴峥言了。

姜随云以为他又被什么触动,满口应下。

“那……现在就嫁给我好不好?”

突兀的求婚让姜随云脸霎时红了,半晌低声道:“反正也是迟早的事情……”

“我担心……”

姜随云大着胆子踮起脚,在颜承衣的脸颊上亲了一下,道:“有什么可担心的!”

颜承衣愣了许久,才慢慢笑起来,像云消雾散阳光洒进般明媚耀眼,刺人眼目,连看得人都心情松快起来。

不管是什么时候,聂枣从没见过颜承衣笑得如此开心。

但姜随云到底还是失约了。

颜承衣枯坐了一日,直到颜清跪着求他吃点东西,颜承衣神色无悲无喜,低声道:“……我早该知道。”周身若有冰雪。

“主人……你知道什么?”颜清茫然问。

颜承衣回神,淡淡道:“没什么,不用担心我……过两日便好。”

恐怕他已经习惯了,无非是再来一次。

聂枣却莫名从他的眉宇间窥到了些许令主的痕迹,那种厌世又冷漠的味道。

然而,出乎颜承衣的意料,姜随云没来并不是因为他所担心的原因。

姜大人和姜随云就婚事之事吵了一架,她被禁足了。

父亲无论如何是犟不过她的,没过几日,姜随云便偷偷跑出来找颜承衣。

颜承衣听到姜随云的声音一时甚至没反应过来,直到姜随云扑过来抱住他,他才迟钝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瞧见颜承衣明显消瘦,姜随云心疼的要命,抱怨着搂紧他,道:“不是我不想来,是……不管了,反正我就是要嫁给你!才不管我爹呢!”

颜承衣抿紧的唇松开一线,缓缓道:“……是你自己说的。”

“当然是我……唔……”

话没说完,她已经被颜承衣狠狠吻住。

如果时间停在这里,大概也算是幸福吧。

聂枣无端地想。

姜家反叛,族人尽皆入狱。

颜家提早得到了风声,长老苦口婆心劝颜承衣退亲撇清干系,颜承衣不愿。

不止不愿,他甚至直接找到了姜随云,将这件事告诉她,想要冒险带着她先离开帝国。

天下之大,总有容人之处。

姜随云呆了许久:“你说……我们姜家会被满门抄斩?”

颜承衣徐徐点头。

“这不可能……圣上前几日还传召了我和父亲……他还说我越长越漂亮……”姜随云倒退两步,不可置信,“不、不可能的……我姜家怎么可能……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聂枣的唇齿间有些苦涩,若不是亲身经历,她自己只怕也难以相信……姜家有朝一日会这般倾覆的彻底。

颜承衣的神色沉沉:“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我去跟父亲说……”

颜承衣拽住她的手臂:“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会还来不及,我父亲还活着!”

“你……”

姜随云挣脱开颜承衣的手,转身便走,颜承衣想追,但目不视物,跑不了两步就只能听见姜随云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之后他再去找,就已经见不到姜随云。

清缴开始,颜承衣多少也被牵连进去,当天他想出门,却被门口的兵士拦了回来。

“颜公子……这时节乱的很,未免误伤,你还是莫离开的好。”

都知道他已经是颜家的弃子,过往凭着颜家家主的身份还可以强硬离开,失却权势又双目失明,有几个人还会惧怕你?

等颜承衣想尽办法赶到姜府时,得知兵士并没有抓到姜家大小姐,他松了口气。

恐怕是姜大人得知,提前将姜随云送出了城。

帝都已戒严,百姓各个门户紧闭,不断有兵士搜查着姜家余党,光颜承衣一路回去就遇到两三趟盘问的人。

聂枣发现颜承衣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折回去,我们出城。”

颜清惊讶道:“现在?”

莫名地,聂枣的心也忽然快跳了两拍。

颜承衣找到夏重明,夏重明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会,答应帮忙。

城外追击的兵士更多,颜承衣拿着夏重明弄来的令牌,一路马不停蹄,那个方向是――当年她和柴峥言被围杀的地方。

两个时辰后,已能闻到血腥味。

尸横遍野。

当年追杀他们的人,足足杀了七八个时辰,才让柴峥言最终力竭。

马车停下了。

“怎么了?”

“主人……”架马车的颜清哆嗦着唇,“前面、前面……”

姜随云死了。

她的尸身倒在地上,身上的血甚至还新鲜着,不远处赫然是柴峥言。

即便没有柴峥言同她的的关系,柴家和姜家关系也不菲,她只怕是被父亲托付给柴峥言,让他送她出城……帝国的战神,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这里。

而这一次没等到被押送,她就死了。

颜承衣看不见,柴峥言却能看见他。

他的武艺在万人中护人不易,但是要逃走却不那么困难。

夜晚,柴峥言盗走姜随云的尸身,满脸愧疚来见颜承衣。

“对不起……我没有护住她。”

柴峥言垂下头,很惭愧,他的衣衫具是血污,身上脸上都有不轻的伤势,眼眸中血丝通红。

但颜承衣看不见。

他只知道,姜随云死了,柴峥言却还活着。

颜承衣俯身摸索着触到姜随云已经冰冷的手指,再一寸寸摸到她已经永远合上的双眸,字字句句透着狠意道:“为什么?”

柴峥言不擅长解释,好一会才道:“原本我带着姜小姐已经逃到藏身处,她听说颜府被围困,唯恐连累你,想出来打听消息,没想到……”

颜承衣却突然笑起来,笑声诡异。

柴峥言被吓了一跳,忙道:“颜公子你怎么……”

“呵呵呵呵……这就是命吗?”颜承衣抱住姜随云逐渐僵硬的身体,笑出了泪光,“我不想你和他在一起,却直接害死了你……”笑容里苦涩满溢:“在跟我开玩笑吗?我甚至看不到你最后一面……”

那股浓郁的悲伤与愤恨若有实质。

“我不甘心……我想知道你在喜欢我时,对我笑是什么模样,我想知道我握住你的手时,你脸上的绯红是什么模样,我想知道……幸福……是什么模样……”

颜承衣狠狠一拳锤在墙上,他捶得那么狠,几乎能听到手骨咯咯作响的声音:“可我看不到……”

“什么也做不到……”

没过多久,颜承衣再度出海,失去双眸在孤岛上生存变得更加艰难。

他只能凭着直觉摸索,尽管已有所准备,口粮还是不够,饥饿、疲惫,心如死灰,迷失――最终颜承衣倒在了地上,头冠被勾落,乌黑长发披散,数不清的伤口遍布,狼狈的看不出半分过去颜承衣的样子。

他抬手按住眼睛,浑身上下都累到极点。

聂枣听见一声比一声低迷的喘息声,她靠近,才听见颜承衣的喃喃自语:“……代价,可倘若我不是失去双眼……她恐怕也不会因为同情这么坚定的留在我身边……”

“呵呵……可笑啊……”

枯枝落叶将颜承衣几乎掩埋,他合着眼,似乎已经不想再挣扎。

聂枣轻叹了口气,明知道这是在过去,即便做了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她还是忍不住用手替颜承衣拂去了脸上的落叶。

“谁?”颜承衣蓦然道,手向前探抓,但空无一物,“只是风吗?呵……也是,怎么可能有别人……”

他勾起唇角,还是缓慢地爬了起来。

聂枣静静看颜承衣,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没错,只是巧合。

步履蹒跚的走进石洞,颜承衣只剩最后一口气,最后一口支撑着的气息。

他仍旧许愿,扶着石壁,声音喑哑若游丝:“我要回去,回到我刚记事的时候……这次,请别拿走我的眼睛……”

***

“少爷,少爷……”

聂枣看到眼熟的男童醒来,随即便痛哼了一声。

身侧的大夫摇着头,心惊胆战道:“小少爷的腿只怕……保不住了。”

这次的代价,是双腿。

丰姿俊逸,身形颀长的颜承衣从幼时就只能坐在轮椅里,好在颜家足够富庶,能够让工匠制作出巧夺天工的轮椅。

可即使有了轮椅,颜老爷颜夫人还是日益担心,原本他们以为小儿子得知后会哭闹,但才三四岁的男童沉静地点了点头,随即道:“爹、娘……我没事,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好不好?”

根本不像个孩子。

他早慧的过了分,从跟着府上门客习文断字后,便整日念书,再大些,入了蒙学,他便频繁的外出。

他人看不出,跟着他的聂枣却清楚的明白颜承衣的意图。

他想变强大,一个颜家家主的身份根本不够。

好在他足够有钱。

招徕记忆中的能人异士,不动声色的扩大颜家的势力,他甚至开始组建自己的眼线与近卫,威逼利诱获取他想知道的,掌控他想掌握的。

一个聪明的人不可怕,一个不到十岁却聪慧异常的人就很容易给人带来压迫。

妖孽。

所有为他所用的人都这么觉得。

聂枣的心沉了沉,她想,这恐怕就是鬼都最初的雏形。

最后的最后,他开始接近圣上。

他知道那么多即将发生的事情,出谋划策根本不在话下,圣上对他虽有防备,却并不深――毕竟他只是个瘸子。

交际时,颜承衣仍是那么长袖善舞,人后,他便立刻冷下来。

彻骨的冷郁。

他的性格已经不知不觉的扭曲了,或许也颜承衣自己都没发现,他怨恨着,怨恨所谓的命运。

禁宫花园的雪地。

女童摔进了雪地里,颜承衣转动轮椅轴,骨碌碌来到姜随云面前,弯腰将她拉了起来。

姜随云抬起头,抖了抖身上的雪,正想说谢谢,一眼看见颜承衣的眼睛,忽然一个哆嗦,倒退了一步。

他的眼睛像狼,孤狼。

颜承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但很快他笑笑道:“你受伤了,我帮你抹药。”

姜随云又瑟缩了一下,不由自主道:“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颜承衣道:“过来。”

姜随云撅了撅嘴,还是走过来,老老实实伸出受伤的手,见颜承衣真的只是替她抹药,她大了胆子,小心道:“你……你的眼睛怎么是这个颜色?”

颜承衣倏忽抬眼,姜随云又吓了一跳。

“什么颜色?”

“……是……是冰灰色。”

也许是因为之前失明的症状影响过重,即便这次恢复视力,瞳色还是淡了不少。

颜承衣对此没怎么在意,或者说其实这是件好事,这样的瞳色会让他的眼神锋利不少,一个视线冷冷扫过去,往往对方就会不寒而栗。

“天生的。”

“哦。”

手上的伤上好药,姜随云才发现腿上还有摔伤。

颜承衣并不意外,道:“我送你回去。”

“诶?你怎么送我?”

姜随云瞪着颜承衣的轮椅。

颜承衣拍了拍膝盖:“坐到我腿上,我推着送你回去。”

姜随云脸立刻红了,她已经不是两三岁了,随便坐在异性身上还是太过为难她,而且……她总觉得眼前人有些可怕。

颜承衣却不等她犹豫,长臂一把拽过姜随云,便将她按在自己腿上,自顾自推动轮椅。

冰灰色的眼睛里,聂枣看出了一种东西。

独占欲。

他们的相处没有上一次那么顺利,但总归还是一直来往着的。

婚约也成为了一道无法挣脱的枷锁。

柴峥言回来时,颜承衣直接找眼线看紧姜随云,陷害也好不择手段也罢,让她被禁足呆在姜府上不得离开。

随着年岁渐长,他也慢慢获得了一些圣上的信任,或者说,圣上已经渐渐察觉到他的利用价值。他是一柄利剑,虽然锋利,但非常好用。为了除去姜家,他需要一切的助力。

得知颜承衣和姜随云来往,圣上还恍若无意般试探道:“颜卿,你……倒是很喜欢姜家那个丫头。”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哦?那就是说,这个姜家的女婿你当的很满意?”

“不。”颜承衣缓缓摇头,“我只要她,姜家与我无关。”

说服圣上放弃对付姜家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而要毁掉帝国仅凭他这短短一二十年的时间根本不足成事,最多不过保住姜随云而已。

聂枣明白这个道理,可那时的姜随云未必。

姜家全族下狱,唯独姜随云被关在了颜承衣的院子里。

起初姜随云还很欣喜,道:“你这么厉害,连我都能救下……你有办法救我家人对不对?”

颜承衣道:“我救不了。”

姜随云的眼神霎时黯淡,却又有些不相信。

颜承衣表现的实在太厉害,在那十多岁少女的眼里恐怕觉得他无所不能,而颜承衣的话听起来也像是搪塞,但毕竟……颜承衣没有一定救她家人的义务,她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你救了我。”

颜承衣抬手摸了摸姜随云的长发,不知想起什么,道:“我喜欢你……为了我,活下来。”

姜随云愣了愣,惊讶看向颜承衣。

聂枣暗叹道,第一次她生无可恋硬把自己熬死的经历恐怕还停留在颜承衣的脑海里。

姜随云许久才道:“谢谢你……”

颜承衣实在太过不动声色,更深层次的东西却不是她现在所能理解的,她只怕以为颜承衣是为了鼓励她活下来才这么说。

然而事情急转而下,就连颜承衣也没料到,没多久后姜随云会冷冷看着他质问道:“我都知道了……帝国的走狗,害我姜家如此只怕你也有一份功劳吧!我就说你为什么能救下我……原来如此,你现在又何必惺惺作态,让人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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