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煦与刘思怡赶到手术室外时,见几名身穿警服的人正在与胡安国等人争论。
只听胡安国怒气冲冲道:“现在突然出了这种事,你们不抓紧时间查案,却反过来让我们安分一点?你们到底帮哪边,是帮我们守法公民,还是帮那些不法犯罪分子啊?”
“先生,我们没有说让你安分一点,是你自己要那么理解。”
一名警员耐心解释道:“当然了,你这么理解,也不能说不准确。案子,我们当然要查,但是维护社会治安,同样也是我们肩上的重则。”
“行了。”
杨若诗站起身,对那些警员道:“你们的意思,我懂了。现在,请你们去忙那些更要紧的事情吧。”
警员离开后,杨若诗漠然的目光从苏煦脸上一瞥而过,转而问刘思怡:“小怡,你爸去签署重大协议,苏煦不应该是陪着你爸么,他怎么会跟你在一起呢?”
这句话,杨若诗原本应该是直接问苏煦,可是她并没有。
胡安国走过来解释道:“大嫂,您误会了,不是小怡找苏煦的,是刘先生让苏煦去找小怡的。”
杨若诗缓缓点头,冷冷道:“看来,你在学校又惹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老是在紧要关头闯祸?”
刘思怡直接把脸撇向另一边,看也不看她的母亲。
苏煦忽然觉得有点胸闷,他无声地吸了口气。
诚然,假如刘思怡在学校一直安分守己,那么刘建文也没必要让苏煦去找她。今天刘建文去签署重大协议,苏煦也就必然就会陪同他一起去。
那么眼下的这场枪击事件,很可能就不至于造成如此刻这般严重的后果。
苏煦扭头问胡安国:“医生怎么说?”
“还在昏迷当中,危险期……还没有过去。”
胡安国握紧拳头,沉声道:“一定是王惠民那老狐狸搞的鬼。”
“理由?”
苏煦问道。
“上次王惠民与刘先生谈判,达成了几项口头协议,这次,王惠民约刘先生去签书面协议。也就是在半路上,刘先生遭到了枪击。”
胡安国咬牙切齿道:“一定是王惠民安排的,除了他没有别人!”
苏煦见刘思怡偷偷在旁边抹泪,就递了一包纸巾给她,继续问道:“项总呢?”
杨若诗平淡道:“我让项飞去跟惠丰集团进行接洽了,以确保计划中的项目整合能够不受影响的进行。”
苏煦微微点头,与杨若诗对视了一眼。
这个女人,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厉害得多。
不愧是刘建文的老婆。
没多久,鸿瑞集团的涉外法务总监项飞就匆匆赶回来了。
“刘先生醒了吗?”
项飞连额头上的汗都没擦,第一句话就问刘建文的情况。
“还没。”
杨若诗平静道:“情况怎样,你跟我说。”
“啊、啊、啊……”
项飞一直喘气,脸色有点苍白,汗水把领带都打湿了,他费力的解开领带扯了下来,仿佛有些虚脱。
苏煦把项飞扶到旁边坐下,递给他一瓶纯净水。
“咕噜咕噜咕噜……”
项飞喝了几口水,长长出了口气,道:“他们是强盗,没有信义可言。”
杨若诗问道:“王惠民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半个小时之前,王惠民就动身去外地度假了,我见不到他本人。”
项飞道:“他儿子王丰伟说,既然没有具备法律效力的书面协议存在,那他也无能为力。”
“废话!咱们这不是正要签合同么?”
胡安国怒吼道。
杨若诗做了个手势,很快,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王惠民半小时前离开明珠,去外地度假,他儿子不认账。那也就是说,王惠民约我老公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合作,而是刺杀。”
杨若诗轻声道:“现在警方第一时间就赶到医院,他们连一句话都没有问我先生的情况,而是让我们的人安分一点。对于眼下的现状,你们怎么解读?”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包括苏煦。
只是,其他人都低下了头,除了苏煦。
苏煦目不转睛的看着杨若诗,似乎她脸上有朵花一样。
杨若诗的脸上当然没有花,她本人就是一朵花。
既非灼灼如火的玫瑰,也非仙姿玉质的兰花,而是雍容华贵的牡丹。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苏煦当然清楚,这样去盯着一个女人看,显然是不礼貌的。
何况,此时的状况极其特殊。
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苏煦更加不能如此专注的凝视大嫂。
但是……苏煦仍然在看,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问心无愧,又何须避嫌?
苏煦当然不是因为大嫂长得漂亮才看的。
事实上,苏煦来到医院之后几乎没有看杨若诗,只是在杨若诗说出刚才那番话之后,苏煦才将目光移到了杨若诗的脸上。
“苏煦,你在怀疑我。觉得我过于冷静,仿佛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而且……你肯定在想,谁将会是最大的获利方呢?所以……你怀疑我,对吗?”
杨若诗也在看着苏煦,她原本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仿佛第一次有了笑意。
准确地说,那是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态。
苏煦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轻声道:“刘先生曾对我说,外省人想要在明珠安身立命,首先要尽量避免树敌,就算有一些敌人,也不要紧,可以让自己不可或缺,让自己的作用无可取代,那样的话……就算有许多人仇视你、敌视你,他们也不愿意除掉你,因为那样做是得不偿失的。同行之间的确存在竞争,但这种竞争是良性的,是有利于市场发展的,稍微有点脑子的竞争对手都不会愿意看到刘先生倒下。此外,鸿瑞集团的产业链给几万人提供了就业岗位,有力推进了经济持续快速协调健康发展。因此,无论站在商界政界来看,发生这种事……没有人会感到高兴。”
“大学生,假如所有人都像你这样聪明,天底下就会减少许许多多不幸的事情,可惜……现实没有假如。”
杨若诗温和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苏煦,你不是庸人,我也不是。”
苏煦偏过头,望着手术室的方向。
伫立良久。
“托两位的福,在明珠的这两年,我活得很开心,虽然谈了一场失败的恋爱,但我问心无愧。”
苏煦轻声道:“我老爹以前说,人活一世,命长命短,命贵命贱,都无所谓,最要紧是坦然,去特么的知足常乐,想要什么就去争取,失败了也没话说,毕竟拼搏过,不过知足常乐对于某些人来说也是有道理的,因为那些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像无头苍蝇一样盲目,比扑火的飞蛾还不如,知足常乐就是为那一类傻缺量身定制的人生哲理。”
“苏煦,你当然不是那一类人。”
杨若诗走到苏煦面前,缓缓道:“你活过,大多数人只是生存。”
“那我总算没有辜负我老爹。”
苏煦微微笑了笑。
“你很孝顺。”
杨若诗伸手理了理苏煦额前的刘海,凝视着他清澈的眼眸,轻声道:“放心吧,你不用担心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