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杨若诗见刘思怡对钢琴好像有点兴趣,曾打算从音乐学院找个老教授回来给刘思怡做个人辅导,可在那位精研乐理数十年的老教授登门造访的当天,刘思怡硬是连门都不让人家进,理由竟是人家长得太寒碜。
好在当时刘思怡年龄小,俗话说童言无忌,那位老教授倒也不是很介意,就算心里有火也不至于当场发作。
杨若诗不甘心,就问了:那得是谁来教你才行?
“怎么着也得是克里斯蒂安-齐默尔曼吧,或者理查德-克莱德曼也行啊。”
正值年幼的刘思怡如此回答。
心也是大,大了不止一点点。
学个琴而已,还管人家长相寒碜不寒碜?
显然,这是毫无道理的。
但杨若诗并没有坚持,身为刘建文的老婆,杨若诗亲眼见证刘建文一次又一次的毫无道理,也正是那一次又一次的毫无道理,使得刘建文能够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打工仔,逐渐成长为南方的商界巨擎。
某些时候,杨若诗甚至感到庆幸,因为刘思怡能够继承她父亲身上的毫无道理与不可理喻,这无疑是一件幸事。
可最近这些天,对于刘思怡寒假期间的行为举止,杨若诗却已有些看不下去了。
受总裁汪青云之邀,刘思怡趁着放假来公司转转学习观摩一番,本身无可厚非,可事实上,刘思怡并没有真正的观摩学习,而是一头钻进了苏煦的办公室。
身为首席财务官,杨若诗自然没有理由跑到招商部的总监办公室去,瞧瞧女儿每天究竟是去那儿干啥,竟然比上学还勤快。何况女儿更处在青春期,在许多事情上都有着自身的判断力和主见,假如流露出一丝一毫对女儿主权不尊重的迹象出来,因过分优秀而产生的自我膨胀就极有可能转化为刚愎自用的叛逆。
事实上,苏煦这些天也有点惆怅,他原本想躺着沙发上打个盹,可刘思怡偏偏就喜欢霸占他的沙发,在那里玩手机网游。
每当打完一局之后,刘思怡就放下手机休息一会儿与苏煦聊天。
“师父,我听说,你打算聘请小琪姐姐,来给你当秘书啊?”
刘思怡问道。
“是有这个打算来着,她们怎么什么都跟你讲?”
苏煦皱眉。
“小琪姐姐虽然聪明,但缺乏工作经验,能力肯定比不上专业的秘书吧?”
刘思怡眼珠一转,推测道:“我估计是师父你别有用心吧。”
“这都被你知道了?你知道得太多了。”
苏煦没好气地说道。
“可是,秘书是总监的恋人,这个,恐怕是不会被公司允许的吧?”
刘思怡说道:“虽然在章程上没有明文规定,不过作为上市集团公司,涉及到人事任命这一块儿的问题,有许许多多的讲究呢。”
“对啊,是不允许的。
苏煦干脆将手里的企划文件甩开,喝了口咖啡,说道:“好吧,既然你玩腻了手机游戏,那我就简单总结一下你老爸的发家史吧——他之所以能够从众多庸人当中脱颖而出,凭借的,并不是他的想法有多好、他的点子有多高。”
“噢?那凭借的是什么呢?”
刘思怡顺理成章接茬。
“事实上,真正含金量高的主意,往往是不被多数人理解、支持、鼓励、提倡的,你父亲的优点不在于他有多聪明,而在于他的坚持。”
苏煦笑道:“当然,收益与风险往往是并存的,假如他错了,最后只会落下一个刚愎自用一意孤行的名声。”
“对就是对,哪里会存在什么假如错?”
刘思怡不以为然。
“哈哈,人生,可不是数学啊,对或错,有时候真的很难说清。”
苏煦轻声叹了口气。
“晕,话题差点被你绕开了。师父,你聘请小琪姐姐当秘书,显然是出于私心吧!”
刘思怡小声嘀咕道:“还搞得这么义正辞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以公司的大局为重呢。”
“我不仅是以大局为重,我还是在替天行道呢。”苏煦淡然说道。
两人相视一笑,笑得没心没肺。
刘思怡在沙发上躺了好一会儿,眼睛望着天花板,忽而悠悠说了一句:“这些天我在这里消磨时间,我妈有没有问你什么?”
“没有啊。”
苏煦纳闷问道:“她有问过你么?”
“也没有。”
刘思怡轻声说道:“不过,我妈毕竟是我妈啊,有些东西,就算她没问,我也能感受到她在担心些什么。”
“说来听听。”
苏煦来了兴致,调整了一下坐姿,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自从我爸出事后,她不止一次念叨着,我读大学时,选择男友,不要选那种太出色太出位的,毕竟树大招风。”
刘思怡慢悠悠说道:“她说咱家条件又不差,用不着挑太好的,过日子嘛,平平安安就是最大的福气。”
“哈哈,说来也巧,前些天,我也听到过类似的话。”
苏煦笑着说道:“这么说,你妈是不希望你天天往我这里跑啊。”
“是啊,以她的眼光来看,我来这里,跟师父您一块儿待久了,指不定会擦出点什么火花呢?可是公司里的人我都不熟,汪伯伯那儿也没啥玩儿的,再说年龄相差太多没什么共同语言,还是师父您这儿好。”
刘思怡由衷说道:“每次过来,总能学到一些在任何书本上都学不到的东西。”
“有这么夸张啊?”
苏煦是真的觉得有点夸张了,便问道:“那你今天都学到了些啥啊?”
“真正的成功人士,不应该被一般规律束缚住,整个公司都知道部门总监与秘书不可以是恋人关系,而师父你偏偏就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这——才叫成功。第二个,跳出窠臼,要有个合理的由头,比方说顾全大局甚至替天行道之类的,这样才能服众。”
刘思怡不慌不忙总结道。
“这……”
苏煦一时之间有些失语了,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坦白说,我自个儿都没有想这么多。”
“思前想后所展示出来的,只是理性,率真自我所展示出来的,才是自性。”
刘思怡脸不红心不跳地拍马屁说道:“师父,您,果然是天生的帅才。”
苏煦无语了半分钟,从抽屉里取出钱包,问道:“说吧,你是缺零花钱了,还是想怎么地?”
“那我可说了啊。师父,我要你陪我去逛街。”
刘思怡从沙发上一下子坐直。
“逛街?购物?不需要那么麻烦,你想要什么,列个清单,我打个电话,让楼下商管给你送上来。”
苏煦拿出手机。
“师父,谁说逛街就等于购物啊?并不是!你去不去嘛!”
刘思怡微微蹙眉。
苏煦手托着下巴看了刘思怡好一会儿,再才慢慢点头道:“也好。我倒想瞧瞧逛街不等于购物,那等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