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煦与陆杰在云秀广场碰面,此时已是凌晨,再加上天气寒凉,路上已经没多少行人。
陆杰搓着手,眼球上的血丝清晰可见。
除此之外,苏煦还闻到了香烟的气味。
“又抽烟了?”
苏煦随口问道。
“戒了快半年了,还是戒不住啊。”
陆杰苦笑,掏出一包十块钱的红河,递了苏煦一支。
苏煦接过,笑道:“月薪破万,还抽这种烟啊?”
“没觉得有哪里不好抽,抽烟又不是抽给别人看的。”
陆杰轻声道。
“是这么个理儿。”
苏煦摸出一支ZIPPO1988年纯银典藏版,递给陆杰:“上次从邮轮上顺来的,我平时用的少,你拿去吧。”
“这款现在可是有价无市啊。”
陆杰也不客气,揣进了衣兜里。
两人蹲在路边,瞅着街上三三两两寥落形容,默默喷云吐雾。
一支烟抽完,陆杰建议道:“苏总,要不咱们找个地方,我请你喝两杯。”
“这会儿,还真不好找呢……”
苏煦看一眼时间,快午夜一点钟了,他微一沉吟,忽而灵机一动,打了个响指道:“走,带你去青荷路那边碰碰运气。”
驱车来到青荷路,一路缓缓行驶,一边朝街边观望,瞄了好一阵子,终于瞧见梅小雨经常光顾的那家和风烤肉小馆的灯还是亮着的。
“黑夜里的一颗北极星啊……”
苏煦庆幸道:“有烤肉吃了。清酒,你喝不喝?”
“只要是酒,都可以,我不挑。”
陆杰点头。
凌晨一点的好处,就是路边停车位特别好找,苏煦停好车回来,却见陆杰被拦在了那家和风烤肉馆的门外。
“苏总,他们说……已经打烊了,只是还没关灯。”
陆杰向苏煦解释。
拦在店门口的,是一位看上去年龄很小的店员,不知道他的实际年龄是多大,至少看上去……他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而已。
店员很有礼貌的说道:“不好意思啊,现在开着灯是因为店里有事,我们一般晚上10点左右就打烊了。”
“哦,打烊了那也没办法,我们就不进去了。”
苏煦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红票子递给店员,说道:“帮我们拿瓶清酒出来吧,能不能操作一下?”
“这个……”
店员微微迟疑,挠了挠头发,道:“先生您等会儿,我去问下。”
这位显然处于学徒阶段的店员进去不久之后就回来了,同时走出来的还有一位同样显得很年轻的漂亮女孩子。
女孩套着粉色羽绒服,还裹着一条毛茸茸的米色围巾,看上去似乎很怕冷的样子,她一来就哈了口气搓了搓手,目光在两名客人脸上一瞥,很快停留在了苏煦的脸上。
“啊,是你啊,梅小姐的朋友,对吗?之前见你来过几次。”
女孩微笑问道:“就是之前一直没机会同你认识一下……先生,你贵姓啊?”
“苏,苏东坡的苏,单名一个煦,春煦秋阳的煦。”
苏煦问道:“你甚至还可以问我的年龄……不知道我这样的配合,能不能获得进店里吃顿饭的机会?”
“我们已经打烊了,今天的账财务已经结完了。”
女孩摇头。
苏煦与陆杰面面相觑,这位姑娘简直太有原则了,前一刻还显得熟络,后一刻就直接拒绝……
“结完账意味着店里不能再有收入,不过……厨房里有些刺身和寿司是准备要扔掉的,我办公室里还有半瓶没喝完的梅子酒……你们要是不嫌弃……”女孩略微停顿。
“不嫌弃,不嫌弃。”
苏煦搓了搓手,这大冷天的,这个时间点,能进屋坐会儿就很幸福了,还能奢求什么山珍海味么?
“极好,极好。”
陆杰也是大点其头。
两人终于如愿以偿的坐在了温暖的室内,也很快便有侍者送上了刺身拼盘与海鲜寿司。
女孩取出了她喝剩一半的那瓶梅子酒,坐在了苏煦的旁边,示意两人尽管大快朵颐:“这些都是下午做的刺身,今晚还是很新鲜的。”
“嗯,OK。”
苏煦尝了一块鲑鱼刺身,微微点头:“是很新鲜,口感挺好。”
女孩随后又为两人分别斟了一小碗梅子酒,可似乎就是没有离座的意思。
陆杰与苏煦面面相觑。
“哦,对了,我也姓苏,名字是两个字,奇妙的妙,雪花的雪,苏妙雪。”
苏妙雪轻声道:“可以说我们是本家。”
“嗯,对,五百年前是一家嘛……”
苏煦随口敷衍。
他知道,陆杰这么晚约自己出来,必然是有话要说。
陆杰偏偏选择要与自己说,可见这些话,他是不愿意被其他人听到的。
因此,这位名叫苏妙雪的年轻女孩往这儿一坐……这就有点儿尴尬了。
于是陆杰和苏煦都不怎么说话,只是时不时夹一片刺身,小小抿一口梅子酒。
他们当然没有理由要求苏妙雪离场,因为,这顿饭,本来就是苏妙雪出于好心,免费招待他们的……
“啊……对了,你们这么晚出来,一定有事要谈吧,那我先失陪了。”
苏妙雪坐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气氛不对,她后知后觉地站起身,离开之时,苏煦留意到苏妙雪的脸上,隐约带着一抹落寞的神色。
同样有过当演员经历的陆杰,自然也不难看出这一点,等苏妙雪走远之后,陆杰打趣说道:“苏总,你的这位五百年前的本家,似乎有心事啊。”
“是啊……人有心事,心情就会受到影响,等严重到了一定的程度,或许便会失眠。”
苏煦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位美女刚才提到的那个梅小姐,她以前就常常失眠。”
“是青荷瑜伽馆的梅小雨么?她失眠……所为何事?”
陆杰好奇问道。
苏煦微微笑了笑,说道:“刘先生以前给我讲过一个段子,他说集团里新来了个精英海归,问过他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说为什么西方发达国家上层精英里边儿俊男美女多,而在大陆要想找美女,却得是往下层社会里边儿去找,这个社会现象应当如何去解读?刘总那会儿,是这么给他解释的,大陆手握权柄的上位者多数喜欢装逼,所以对于那些年轻人来讲嘛……是男的,你得把两条腿跪下来;是女的,你得把两条腿分开来,一些个心气高的年轻人,哪受得了这个?除非是真的走投无路,谁乐意受这个?听完这话,那名精英海归顿时心悦诚服,连声称赞刘总话糙理不糙……”
陆杰沉默半晌,缓缓说道:“我不算什么有能力的,我只是运气比别人稍微强点儿。”
“还记得咱们那次在庐州拍戏么?你我第一次见面,你就愿意帮我和那两个大腕儿沟通。”
苏煦笑道:“运气,不是无缘无故产生的。人生于世,所做出的一些看似细微的选择题,或许会有其不容小觑的意义。不过,人们也不必因此而瞻前顾后犯选择困难症,其实做人很简单,无论是风雨如晦的乱世,抑或是四海靖宁的盛世——做自己就好。”
“苏总,我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时代了……”
陆杰举杯,与苏煦一碰,一饮而尽。
“无所谓,能看清自己便行。”
苏煦也一口喝完。